池寧被張愛花拉扯開以後仍舊往啊呆那邊撲，眼淚橫飛著罵，罵出她三年里面從金杰人那里學來的所有髒字髒詞，把啊呆罵得體無完膚。推開張愛花以後她再一次將啊呆推翻在床上，然後用手去撕扯她的頭發。
頭發是啊呆最要命的地方，她把一頭瀑布樣的長發當寶貝一樣心疼，想當年李教官下那麼嚴的命令她都敢對抗著干。軍訓結束以後她跟池寧比賽誰的頭發長得快，比賽誰扎出的辮子好看，比賽誰的劉海更襯臉型。整整比了兩年多的時間，現在，池寧把那頭長發當成了武器，用力地撕扯。而在這之前哪怕池寧把她的脖子掐得變掉顏色，啊呆也沒有吭一聲，但是頭發不行，頭發是她的寶貝，是她把自己當成公主的驕傲象征，池寧扯下第一把頭發以後，啊呆就瘋了，松開手抱住腦袋驚聲尖叫，歇斯底里地叫，拼命地叫，反正她能叫多響就叫多響能叫多慘就叫多慘能叫多瘋就叫多瘋！
可即使是這樣的時候，啊呆捏成拳頭的手還是沒有松開，還是需要池寧用最大的蠻力去掰，一個手指一個手指掰開，幾乎把指頭掰斷，痛得啊呆沒辦法忍受，才終于松了手。于是，那顆安靜而委屈的扣子，蘇家明襯衫的扣子，便呈現在了我們眼前。
我知道，這不是什麼證據，這不過是啊呆的一個道具。她是故意的。她從來都是故意的。她故意讓我們所有人發現她那看似隱秘的濃烈愛情，她故意假裝出小心翼翼委屈的樣子，她又故意在池寧和蘇家明約會的晚上突然約走蘇家明，她故意從她的襯衫上扯下這顆扣子捏在攥在手里以便我們能夠發現並且確信。從前趙陽說啊呆是個好姑娘，只是還沒遇到好的運氣。他錯得多離譜！這個女人，她從來不善，從來都不善啊！
她就是要讓池寧抓狂。她就是要看到現在她所看到的這一幕，要她看到她手里攥著蘇家明襯衫的扣子，她要一舉擊潰兩個人的退路，不讓蘇家明有瞞騙的余地，更不讓池寧有原諒的可能。池寧被她手心里的扣子刺穿心髒的樣子是她幻想了很久的甜點。她笑起來。她說對，我們上床了，昨天晚上，我們整個晚上在一起，直到今天中午才分開，我把處女之身給了他，我想我大概能知道他會怎麼選擇。
池寧怔怔地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又慢慢地往前走了兩步，抬起手狠狠給了啊呆一記耳光。
我猜這大概也是啊呆想要的，一記耳光，響響亮亮，出自那個將她當寶貝一樣寵的女孩之手。因為她根本就已經瘋了。一場從開場就注定無望的愛情燒毀了她所有的心智。這是我當時的想法。
很多年後的某一天，啊呆突然走進閑雲水綠的售樓大廳，那時候池寧剛好在大廳里跟我說話，我們在講金杰人的一個笑話，笑得前仰後合。然後啊呆就突然走進來了。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厚厚一疊照片甩在吧台上，陰狠地盯著池寧的眼楮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欠你什麼了，我也不想還你一個耳光，你不念舊情，我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