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的.就這麼過去.除卻不肯讓她離開這個院子.張慕涼其實對她還算不錯.他買回最好、最漂亮的衣服給她穿上.每天一套.從不重復.甚至還親手量了尺寸.讓人訂做了許多各式各樣的旗袍給她.
每天.他都會親自去買回最好、最新鮮的水果.還有每天一束漂亮的花.食物雖然都是外面買回來的.但也都精致可口.
甚至.他還每天讓她起來走動.在院子里散步乘涼.只是.當手銬的另一邊離開床柱的時候.就會銬在張慕涼自己的手腕上.
晚上.張慕涼就抱著洛玉冰入睡.
一個月後.洛玉冰問他︰「你為什麼關著我.」
張慕涼愣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從那天開始.洛玉冰開始絕食.不論張慕涼怎麼做.怎麼說.她都不肯吃一丁點兒東西.
她迅速地消瘦.不得已.張慕涼打通了謝一凡的電話.卻並沒說到底是什麼事情.只說讓他到小院兒來一趟.
謝一凡一上樓.走進臥室就愣住了︰「大冰塊兒.這姑娘是誰啊.活的死的.你不會是把人給玩兒死了吧.」
張慕涼冷冷地瞪著他︰「她絕食.怎麼辦.」
謝一凡趕緊過來看了看.人雖然消瘦地厲害.可是還是看得出.這正是張慕涼那天畫出的女子︰「大冰塊兒.沒天良說你留在草原上跟這姑娘一起玩兒呢.可是你怎麼把人姑娘弄成這樣了.這得趕緊看醫生了.不然要出人命的.」
「她不能出去.」
謝一凡皺了眉︰「我先去買點兒粥.你給她灌點兒米湯.我去找合適的醫生來.」
就這麼著.洛玉冰開始了絕食、昏迷、輸液、被灌米湯的反復循環……
謝一凡知道了.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許天良第一次來看的時候.洛玉冰已經消瘦得沒了樣子.霜玉露被找來做過幾次飯.
幾個人都勸許天良.告訴胡灕吧.就算張慕涼不肯放洛玉冰走.至少胡灕可以把她的身體調養好.總不能看著那麼一個女子.就這麼一天天掏空了身體……
張慕涼听著他們這麼說.也並不反駁.手里還捏著洛玉冰的手機.幫忙回復胡灕發來的短信.
許天良卻不置可否.看著洛玉冰的眼神.格外復雜……
洛玉冰有時清醒著的時候.會見到許天良.看著他的眼神總是格外的寬憫慈愛.讓許天良心里更加慚愧.她甚至有時還會問起胡灕和他最近感情怎麼樣.
洛玉冰就這麼一天天消瘦下去.直到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隨著她一天天憔悴.張慕涼也越來越悲傷.他每天就這麼守在她身邊.所有的日常用品和食物都讓人送到流光.然後他再到流光去取.
有時洛玉冰醒著.張慕涼就會跟她說話.問她覺得怎麼樣.甚至低聲下氣地求她吃些東西.
洛玉冰只跟他說︰「放開我.」
張慕涼搖搖頭︰「不……放開了.你就會走.我不能讓你離開我.」
洛玉冰看著他那麼悲傷.蹙眉問他︰「為什麼不放我走.為什麼不能讓我離開你.」
每每這個時候.張慕涼就會更加悲傷地看著她.沉默許久.然後說︰「我不知道……」
就這樣.有一個多月過去了.洛玉冰的身體越來越差.醫生說.再這樣下去.張慕涼就可以給她準備後事了.如今還能活著.靠著的不過是她的求生意識.如果連這最後一絲薄弱的求生意識都沒有了.那她香消玉殞.不過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張慕涼緊握著洛玉冰幾乎沒有溫度的手.仿佛是在哭泣一樣地低訴︰「你吃點兒東西吧……別離開我……」
洛玉冰怎麼可能就範.她的個性.本來就有著幾分過剛易折.加之她經歷太多.已然對這塵世.沒有太多的執念和留戀.
張慕涼問她︰「要怎麼樣.你才肯吃點兒東西.誰才能治好你.」
洛玉冰已經知道.他絕不會放開自己.張慕涼這麼問的時候.她也只是虛弱地勉強搖搖頭……
直到胡灕終于推開那扇門.強硬地帶走了她.
話說到這兒.洛玉冰笑了笑︰「你看.其實都是我自己的執念.他並沒有做什麼.」
胡灕滿眼心疼地望著她︰「如果不是他硬要鎖著你.你怎麼會絕食.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要知道.幸好我把你帶回來了.如果再晚一天.只怕我都沒把握能治好你.玉冰……這個世上.只有你是我能稱之為親人的人了.只有你知道我從何而來.真正認識我的人也只有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絕對不能再失去……」
洛玉冰沒力氣點頭.只是眨了眨眼︰「不會再失去了.你已經找到了我.而且這世上.哪兒有那麼多如果.你會治好我的.他真的沒做錯什麼.他只是不想放開我.如果我肯低頭.願意好好吃東西.也就不會如此了……」
胡灕幫洛玉冰攏了攏頭發︰「你愛他嗎.」
洛玉冰低垂了眼簾︰「我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為什麼要鎖著我.為什麼不肯放開我一樣……我不知道我是否愛他……」
「你在執著些什麼啊……」
洛玉冰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在執著些什麼呢.如果我問他為什麼的時候.他說愛我.也許我就不會這麼強硬堅決.可是即使他說愛我.我不能確定他是否是那個人.那我又能愛上他嗎.如果我愛上了.而他卻真的不是那個人.那我又該何去何從.情何以堪……」
嘆了口氣.洛玉冰歪過頭看著窗外︰「庸醫.你看.夜色這麼深.這麼沉.比之當年.似乎更加暗了……」
胡灕舍不得她繼續沉浸在這樣悲傷的情緒里.逗著她說︰「那是因為大氣污染太嚴重了.外面都是烏雲和霧霾.上哪兒去看亮堂的藍天.」
洛玉冰被他逗笑.勉力抬起手.輕輕捏著他的鼻子︰「你倒是學了不少東西.連大氣污染都知道了.還知道了什麼.小傲嬌.」
胡灕被捏著鼻子.細聲細氣地說︰「還知道.這麼晚了.你該睡覺了.」
洛玉冰放開他的鼻子.笑著點點頭︰「好.我睡覺.庸醫.你真的能就這麼放手嗎.我看見你看著他的眼神了.那種執著.是你從未有過的.我也看過他看你的樣子.他愛你.很深很深……」
胡灕搖了搖頭︰「我記得你說過.不是互相愛著.就能夠在一起的.也許.我們還不夠相愛吧.放手也無所謂吧.反正.無論如何.最後我都得放手.不是嗎.」笑了笑.他扶著洛玉冰躺下.給她蓋好被子︰「你快睡吧.好好睡覺.好好休息.別操心這些有的沒的.這都沒什麼大不了的.好嗎.」
洛玉冰莞爾︰「行.那我睡了.」她輕輕合上雙眼.很快睡著了.入睡之後.眉頭輕輕蹙著.那樣淺淡的蹙眉.反而格外的讓人心疼.
胡灕伸手輕輕拂開她的眉心.听見她輕聲地喚了一句︰「四爺……」
「到底都是執念……」胡灕輕嘆.站起身走出房間.張慕涼還站在門口.見他出來.低聲問︰「她睡了.」
胡灕看著他.雖然生氣.但是听了洛玉冰的話.此時也說不出什麼狠話.只是也無法像從前那樣親近︰「睡了.你怎麼辦.」
張慕涼低垂著眼︰「我陪著她.」
胡灕搖搖頭︰「慕涼.你好好想想.你到底為什麼對她這麼執著.為什麼不能放開她.你喜歡她.還是你愛她.那天酒會之前.你第一次見她就急沖沖地說一定要找到她.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什麼只是見過一面.你就能輕而易舉地畫出她的畫像.慕涼.到底是為什麼.」
張慕涼愣住了.然後低聲呢喃著︰「是啊.為什麼……」
胡灕無奈.嘆了口氣︰「你進去吧.櫃子里有被子和枕頭.沙發是一張沙發床.打開鋪上床單就能睡了.她好不容易安穩睡著.你別打擾她.」
張慕涼點了點頭.轉身進了病房.
霜玉露走過來.牽起胡灕的手︰「你也該休息了.」
胡灕「嗯」了一聲.由著霜玉露牽著自己的手往出走.到了辦公室門口.胡灕停下說︰「我今天就住醫館好了.」
霜玉露歪著頭看他︰「先到門口去一趟.小草她們等著你來.要把錢四郎扔出去呢.」
走到大門口.小草她們三個果然圍站在被綁著躺在地上的錢四郎身邊.見胡灕來了.小竹招呼著︰「少爺.快來.你說.想讓我們用什麼姿勢把他扔出去.」
胡灕看著錢四郎.他正用乞求的眼神看著自己.胡灕開了口︰「先把他嘴上的膠帶取下來.」
小草點了點頭.一把撕開錢四郎嘴上的膠帶.錢四郎呼喊著︰「少爺.你快讓她們把我放開啊.」
胡灕輕蔑地看著錢四郎︰「錢四郎.我本來覺得你那愛看熱鬧的性子沒什麼不好.但是你未免太愛胡鬧了些.背著我.挑撥我和許天良的關系很好玩兒是不是.」
「少爺.我沒這個意思啊.我是冤枉的.」
胡灕搖了搖頭︰「錢四郎.我這醫館太小.只怕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如今我和許天良分手了.你的目的也該達到了.你是他找來的.今天我們一起送你走.相處了這麼長時間.臨別不送你點兒禮物.我也不好意思.」
胡灕說著.拿出一根隨身攜帶的銀針.沖著錢四郎的某個穴位扎了下去.
預料中的昏迷並沒有出現.錢四郎疑惑地問︰「少爺.你是不是不趕我走了.」
胡灕笑道︰「傻孩子.誰跟你說的.我這是送你的禮物啊.怎麼能跟以前一樣.只是讓你昏迷呢.」
針沒有拔下來.胡灕對小草說︰「就這麼扔進電梯里吧.針也不必拔下來.那一根.我不要了.扔出去.」
小草點頭.拽著錢四郎的領口往出走.小竹和小菊拎著錢四郎的東西.走進了電梯間.電梯門打開.小草把人往里一扔.小竹把那沉重的大包扔進去砸在了錢四郎的身上.
就連小四郎都「汪汪」喊著.仿佛是在拍手叫好.
隨著電梯門關上.錢四郎大聲呼喊︰「別這麼對待我……」的聲音也被關在了門後.
霜玉露看著.側過頭問︰「那個穴位.有什麼特別的.」
胡灕挑眉︰「那個穴位啊.扎下去.會讓男人暫時不舉.扎的時間越長.效果也越長久.如果扎個三五個時辰.跟閹割也就沒什麼區別了.」
霜玉露「噗嗤」笑了出來.拍拍胡灕的肩︰「干的不錯.」
胡灕長嘆︰「啊……好漫長的一天啊……」
霜玉露側頭靠著胡灕的肩︰「你該好好休息一會兒了.」
胡灕點頭︰「我送你回去吧.」
霜玉露搖搖頭︰「不用.我剛才給謝一凡打過電話了.他在樓下等我呢.」說完.她看著胡灕︰「明天我過來給你們做飯吧.」
「別了.跑來跑去的.你自己那邊也很忙.」
霜玉露無所謂地聳聳肩︰「大不了關門幾天唄.營業的時間長了.偶爾也得關關門.吊吊他們的胃口.你這兒一下子多了一個這麼嚴重的病號.總要準備藥膳的吧.我畢竟也知道這麼長時間了.卻沒告訴你.害她成了這樣.就當讓我盡盡心.可好.」
話說到這兒.胡灕也不忍再拒絕.他忽然想起霜玉露今天突然的眼淚.拉著她的手問︰「露露.你今天為什麼哭.」
霜玉露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日子長了沒見你.難免覺得有些寂寞.加上這件事兒在心里埋著實在沉重.看見你.就有些忍不住……」
胡灕心知.一定還有些別的什麼.可是霜玉露不願意說.他此刻自己也一團亂.便也不想多問.只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跟一凡.怎麼樣了.」
霜玉露嘴角的笑意帶著幾分諷刺︰「說不好.誰知道這算怎麼樣了……我不確定他認不認真.其實就算他認真又能怎樣.他那樣的家庭.怎麼可能接受我……」
胡灕看著霜玉露這樣.心里真是難受.他摟著她的肩︰「別擔心那個.如果喜歡.就好好在一起.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我相信一凡搞得定.」
「好.你別擔心我了.好好睡一覺.我明天再過來.小庸醫.對不起……如果我早點兒說出來.也許你們也不會變成這樣.」
「傻露露.這不怪你.我們之間的問題.這次不爆發出來.總有一天也會爆發出來.早點兒分開.也許也並非壞事.省得時間長了.越發不能割舍……」
「我也不勸你了.去睡吧.你進了辦公室我再走.」
胡灕是真的累了.這一天下來.仿佛耗盡了力氣.沒有拒絕.他點了點頭.轉身往辦公室走.看著辦公室的門關上.霜玉露嘆息著︰「別管是千年的修行.還是千年的算計.到底都逃不過一個情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