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咽了口口水，眼冒綠光。餓狼似的盯著對面大街上的華衣男子，心里早把那人的衣裳給月兌光了，簡直連人的每一寸皮膚都如饑似渴的探視完了。
「少爺，人走了——」
秦睿嚇的往後一跳，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語氣說︰「愣著干什麼！追呀！」
于是二人躡手躡腳，一路躲躲藏藏，尾隨在那華衣男子身後。只是那男子速度極快，三步並作兩步。秦睿他們加快步伐，卻看見眼前一堵白牆，原來是走到了死胡同。秦睿剛剛轉身，一個人頭突然湊到他面前來。
秦睿駭然，徑直向後退了一步，看清楚來人，正是他朝思暮想數月之久的付雲生，他才平靜下來，作揖道︰「付兄，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那付雲生似是對他厭惡至極，一臉嫌惡道︰「你離我遠些倒是還好，若你離我近了，我倒是無論做什麼也不得安生。秦少爺，我還稱你一聲少爺，望你有些德行。我付雲生絕不是那……是那……攀名附利之輩！」
「這……」秦睿躊躇道︰「付公子，此話怎講。我秦睿之心可昭日月！我對公子，是真心誠意，絕無半點虛言啊！若我有一句假話，寧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秦少爺說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付某人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只求你發發慈悲，離我遠一些。」付雲生正眼也不看秦睿，付雲生長的好看，也十分有文采，英俊迷人，是京城公認的美男子。家事又好，乃是禮部尚書付博之子。
秦睿一急，竟伸手去拉付雲生，他此時並未做什麼多想，只是心底知道，他非得在此時把心情說清楚，否則就難再有機會了。
哪里知道付雲生一拂袖，罵道︰「寡廉鮮恥！秦少爺自重！」
小廝江孜見付雲生不進油鹽，又見自家少爺神情頹廢，接嘴道︰「付公子，我家少爺對您可是真心誠意的，少爺他為了您。已經好些時日不曾吃過一頓好煩，睡過一次好覺。您好歹听少爺說完吧。」
哪里知道付雲生忍無可忍，用力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秦睿，抬腳就走，臨走前唾道︰「不過是個無恥之徒，裝什麼情聖。想來是孟大人還未將你關的舒爽！」
江孜正要接嘴，卻見自家少爺臉色慘白。而付雲生卻已走遠，只能看見一個挺拔的背影。江孜趕過去，卻見少爺捂住胸口，閉著眼楮自言自語道︰「為何要提起子舒，我……」
「少爺！」
秦睿突然覺得頭昏腦漲，眼前泛黑，天昏地暗。
他想起自己這些年的坎坷情路，想起自己沒皮沒臉被人玩耍戲弄，突然倍感心酸難過。他暗自嘆了一口氣，暗暗發誓道︰老天爺，看來我秦睿是沒福的，我再不奢求什麼了，我發誓，若是再向往日一樣，便罰我孤獨一生。
過了一會，秦睿覺得不再頭昏眼花，甚至于覺得神清氣爽，他深吸一口氣，慢慢睜開眼楮。
「少爺，舒服些了麼？我們快些走吧。您與喬公子約好了，今日去泛舟的。」江孜似乎是換了一張臉，他笑眯眯的看著秦睿，眼中帶笑，原本佝僂的身形忽然變得筆直。
秦睿莫名其妙的問︰「什麼喬公子？付雲生呢？」
江孜依舊是笑著說︰「丞相的小公子啊，您忘了，兩天前您與喬公子在榮佛寺久別再見，約好了今日去臨湖泛舟。付雲生？難道是禮部尚書之子，听說十分有才華，連聖上都曾召見過他呢。」
經過江孜這一提，秦睿才想起來，他第一個喜歡的人正是喬逸。兩人在榮佛寺久別再遇，他當時剛行了冠禮，那時還未發覺自己喜歡男子，只覺得喬逸說話溫柔動听，覺得對方眉目俊美，待他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然情根深種，無時無刻並不思念著對方。
可惜他的一腔深情錯付，對方只覺得他可笑好玩，當著眾人面嗤笑玩弄他，讓他如同一個跳梁小丑似得在所有人的哄堂大笑之後狼狽離場。
可是——現在離兩人在榮佛寺的相遇，已然隔了兩年之久，怎麼會是兩天前呢？更何況，在江孜的言談中，似乎他並不認識付雲生。秦睿可從不是個傻瓜，他不動聲色道︰「你帶路吧。」
于是江孜領著他，兩人走在大街上，以往見到秦睿就面露鄙夷的小販攤主們，此時此刻卻滿臉堆笑著說︰「秦少爺！您近來可好？小的們還就不曾見到您了。」
「秦少爺，這是我自家做的糕點！」
「秦少爺，這是我娘子專門給您準備的肚兜！」
「秦少爺……」
「秦少爺……」
就連街頭的小孩子們也跟著追過來，去拉秦睿的衣裳，睜著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楮說︰「秦哥哥，來玩呀。」
秦睿受寵若驚，他的心砰砰直跳。活了這麼多年，他可從未這樣受過歡迎，這若是一場夢，他寧願自己活在這夢里，永不醒來。他活到這麼大，可從未做過這個號的夢，況且在夢里，或許他不會因為斷袖而被人嘲笑看不起。
于是秦睿不動聲色的微笑著，直到來到湖邊，一眼就看到了小舟上的喬逸。喬逸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眉目如畫，就像是畫中人一樣，一舉一動，總會給秦睿一種仙人似的飄逸感。
喬逸也遠遠的看見了秦睿，于是站起身，遠遠的作了一揖。秦睿听見自己的心髒激烈跳動的聲音。他以為自己不會再這樣心動了。喬逸是最初令他動心的人，也是最令他恐懼的人。然而此時此刻，他忘記了恐懼，只覺得情由心生，不能自拔。
待秦睿走近了，喬逸伸手扶秦睿上了小船，揮手讓自己的貼身小廝和江孜退下。眉目溫柔輕聲細語的對秦睿說︰「子辛，榮佛寺一別，愚兄一直盼著能與你把酒言歡，泛舟湖上。共享這美妙春光。」
這樣的喬逸，饒是鐵石心腸的人也無法視而不見。秦睿迷迷糊糊的說︰「我卻從未想過，你會主動約我。」
在秦睿心中，即使是喬逸看不起他，嘲笑他。喬逸依舊是仙人似得人，不食人間煙火，更不能被世俗染指。但是今天喬逸對他說的這番話，令他的心思蕩漾不已。這湖中波光粼粼，這岸邊柳樹成蔭，這一切美好的令秦睿恍若夢中。
喬逸輕笑道︰「我也從未想過秦少爺會答應我的邀請，听說子辛友人眾多，各個都是人中俊杰，我還以為你必然會拒絕我的無禮之邀。」
「哪里哪里，喬兄言重了。」秦睿汗顏，自己這樣的人緣，怎麼會有眾多友人。他活到這麼大，只有江孜算是對他不離不棄，可江孜是家奴，並不能算是朋友。
「哎！瞧我這什麼記性，子辛請坐。我可是帶了上好的龍井和山泉水，你我好好品一品。」喬逸笑著請秦睿坐在自己對面，他一臉笑容，似乎是對此時向往很久了。
喬逸煮好了茶，將一杯遞到秦睿面前，笑道︰「我與子辛一見如故，想來也是前生注定的緣分，听聞子辛來年便要考狀元去了，為兄變祝你馬到成功。這狀元之位，若是不歸于子辛，又有誰人做的了呢？」
「喬兄這番話，真叫子辛汗顏。」秦睿埋著頭，一邊答話，一邊神覺不可思議。他記得自己與喬逸相識的第二年，他確實是參與了科考，可惜名落孫山。不說狀元，是連進士的邊都沒沾到。就連他的表哥，從小功課甚好，都只是考了個榜眼。
「不過——」喬逸拖長了調子，皺著眉頭道︰「听聞蔣閣老有意將獨女許配于你，不知，子辛自己有何意？」
秦睿想也不想的答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做兒子的，能有什麼想法。況且，能有一個好姑娘伴我一世，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雖說這話說的冠冕堂皇，但秦睿還真是這麼想的，他的情路坎坷。已對男子失望之極了。他發過誓，不再犯賤沒有自知之明了。
哪里知道喬逸听了這話，卻似乎如臨大敵。驟然站起身，哪里知道衣擺弄倒了茶壺，茶水撒了一地，他激動道︰「子辛怎麼能這麼想？！大好男兒，正是建功立業報效朝廷，為國效力的時候，怎麼能沉醉于兒女私情。子辛還年輕，再過幾年考慮兒女婚嫁之事並不顯遲。為兄……為兄也推了好幾樁媒事。子辛，為兄也是為了你好呀！」
秦睿心中狐疑，按理說，喬逸這樣的人並不該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更黃狂他與自己無親無故。自己雖長久的喜歡過他，可他對自己向來是愛理不理。想來，自己原來的做法都是錯的，這人啊。是不能巴心巴肝對他好的，對他越好。他就越不在意。非要自己板著臉對他差了。他才犯賤似得自己貼上來。
雖然這樣想，但秦睿還是不動聲色的嘆了口氣——即便如此，他依舊抑制不了自己的動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