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秦睿往原一品那小院走的時候,看見好些行動猥瑣的人偷偷模模的模過去。他心里一急,也不在意李瑞還跟在他身後。一路飛奔就過去了,他當時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雙大手抓住了,撕扯著,他的耳朵邊有刺耳的尖叫。
一切都在霧里。他只能看見那些人推開門,沖進去。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秦睿轉過身去,沖李瑞喊道︰「你去找十三皇子!去找沈將軍!快走!!」
那些黑衣人似乎也听見了秦睿這一聲大喊,竟統統轉身,持刀而來、一個個只在面巾下露出一雙眼楮。可那雙雙眼楮卻皆是通紅如血的眼楮。秦睿腦海里冒出三個滴血的大字——血滴子!
傳聞中皇家培養的殺手,個個都是從小喂以毒藥,在毒物堆里長大,因此雙眼緋紅。頭發花白,並且長年被關在皇家內院,供皇帝驅使。是殺人的武器,沒有半點自己的思想。
秦睿知道大勢已去,自己今天很有可能就葬身在這兒了!可他不甘啊!他這個世界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怎能在這里夭折?!
殺手們從院里沖出開,直奔秦睿,卻突然有一個人擋在秦睿面前,硬生生接下了血滴子砍下的第一刀。
秦睿抬眼去看,正是離開不久的沈沉!
而後又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吾乃旭王!爾等退下!!」
秦睿雙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總算是來了!他現下已經能猜到,六皇子與太後恐已聯手!玉佩之事不過是個引子!
卻見旭王成旭一身紫金長袍,面色如玉,帶著手下將領若干,氣勢驚人。長身玉立,閃瞎眾人狗眼。
殺手們互相對視,卻又突然提刀。只是目標卻變成了成旭!
成旭有備而來,自然不怕,他一揮手。就早有躲藏在暗處的弓箭手放箭。他身邊高手若干,多是武林高手,不消一個時辰,血滴子們竟全被拿下了!
這時候成旭才終于從馬車上下來,他的臉上毫無一絲得勝後的得意,只是看了看那些被捆束在地上的人,對身邊的隨從使了個眼色。于是血滴子們被齊齊扭斷了脖子。十多個人,沒一個還有氣。
秦睿是第一次看這樣的場面,自然被嚇的腿肚子有些發軟,但更多的還是慶幸。若是成旭來遲那麼一點兒,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子辛受驚了。」成旭面色如水的走到秦睿跟前,很是和顏悅色的寬慰道,「他們日後怕是不會再來了,只是我已封王,卻不知你還願不願意輔佐于我?」
不願?他敢說麼?且不說成旭救了他的命。就說成旭這一臉——你不答應我我就咬死你的表情,他也不能搖頭。
于是成旭很是滿意的點點頭,對沈沉說︰「你也是辛苦了,前些日子在邊關發現一群叛軍,听聞曾是你的舊部?」
沈沉默不作聲,過了一會才說︰「屬下記不清了。」
「記不清才好,我見他們個個人高馬大,殺了可惜。便差人將他們關押在那。你日後重新做回大將軍,他們還能為你效力。」成旭笑眯眯的說,絲毫不拿人命當回事兒。他有意無意的向沈沉施壓,沈沉卻只能受著。
秦睿倒是不愛和他們兩個一起打啞謎,卻說︰「我得進去看看,里頭還有人。」
他擔心著原一品,在他心中,原一品是需要他守護保護的人。因為原一品的身份,因為原一品的性格。他總是會不自覺的擔心,擔心原一品是不是受了委屈,有沒有被人欺壓。便也不管成旭和沈沉都在一邊,就甩開兩人沖向了閣樓。
實際上卻是秦睿瞎擔心一場,原一品今日是早早的在秦睿後頭就出了門。因想著秦睿雖回來了好些日子,卻一直都穿著他的舊衣裳,因此前幾日就買好了布匹,報了秦睿的身量,今日是去拿縫制好的成衣去了。
秦睿在屋里轉悠了一圈,確定里頭沒人,原一品還活著,健健康康的。才終于松了口氣,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他總算是舒服一些了。
于是秦睿也不敢走動了,老老實實的坐在廳堂,等著原一品回來。成旭見他如此,便板著臉說︰「男子漢大丈夫,自有更重要的事,如此兒女情長,難成大事。」
秦睿不理他,成旭身為旭王也並不好與他評說,便一拂袖走了,臨了就給了秦睿一個相當耐人尋味的眼神。沈沉跟在成旭背後,自然也是一路走的。只是他走時右腿有些瘸,應是去尋旭王時遭了人的暗算。
老老實實回到院落的原一品還未發覺什麼異常,就突然听見廳堂有響動,一面朝廳堂走,一面高聲問︰「什麼了?」
可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秦睿已在身後一把抱住了他。
太心酸,太痛苦了。秦睿在看見原一品的那一刻,不是輕松,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心酸痛楚。直擊他的心髒,讓他差點支持不住的捂住胸口。
原一品也愣住了,他待在原地,不知道怎麼回應才好。如今抱住他的手臂是這樣有力有溫暖,令人安心,他一點兒也不想放開。于是兩人就這樣傻兮兮的站在院子里。直到丹兒後頭回來時偷偷模模的關好了院門,滿臉通紅的去了角屋。
兩人也不知道怎麼了,突地就都開始不太好意思起來了。原一品把做好的衣裳遞過去,干笑著說︰「曉得你不喜歡太花哨的,專讓人做的這雲水暗紋,正是與你相配。」
秦睿也只能跟著笑道︰「哪是他配我,分明是我配他。」
這話是著實的話里有話,原一品自然是听出來了,他笑了笑。只是弧度不大,可是眼底的笑意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了的。他想這一天想了多久?多少個日夜?今天才終于好過些了。
兩人向閣樓走,卻是不自覺的都要停下腳步看一看對方,原一品想起自己嘴邊的那道疤,十分慶幸。他寧願自己嘴邊有疤,也不願有一顆大血泡子。只是他看向秦睿時,明知道秦睿已經不吃那些苦頭了,卻還是難受。
秦睿也不知道說什麼,他現在腦子里一片空白,他此時什麼也記不得,記不得朝堂政務,記不得宮廷爭斗。他現在心里眼里就存了這麼一個人。這個人知冷知熱,這個人溫潤如玉,這個人包容他、陪伴他。
人這一生,很多事都經不得細想。興許有些人,不細想,他走了也就走了,只留下一點回憶,只字片語。興許有些事就那麼過了,沒覺得有什麼遺憾。沒了就沒了,不細想就不傷心。
可秦睿就細想了,他想頭一次和原一品見面,在另外一個世界。原一品坦坦蕩蕩的站在台上,任由龜公將他比擬的如同明碼標價的貨物,卻依舊昂首挺胸,似乎從沒人能折斷他的脊梁。原一品不是最俊朗的,這世上長的好看的人實在太多了。無論男女,總有些得了上天愛護的寵兒,生來長的就美。可是當時的秦睿就被原一品這樣的氣質吸引了。
他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在這樣的境地下,依舊小心翼翼的維持著自己的尊嚴。看起來強大,實際上倔強的讓人心疼。當時的秦睿認為自己和原一品同病相憐,于是從殼里伸出自己的觸角,卻意外的沒有被人拒絕。
于是秦睿已有了空閑,手上一有了空錢,自然就要跑去找原一品,兩人就在屋里,什麼也不干。就是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尷尬。有時候原一品會給秦睿念兩首詩,有時候秦睿會給原一品哼一首小曲兒。
這時候原一品就會在一邊給秦睿添茶,等秦睿哼的口渴了,就說些今日听聞的坊間趣事解悶。兩人能一聊大半天,一說大半宿。
這時候的秦睿抬頭看原一品的頭頂,他知道自己不該看,可就是忍不住。他想看,他想知道自己再原一品心中重不重要,他要一顆定心丸,他要自己安心。
原一品頭上果然一行小紅字——好感度︰一百
就是當時的喬逸,也只不過是九十六七,這位直接就一百了。秦睿低下頭,覺得自己的對比十分可恥,可又忍不住想笑。真看不出來,原一品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動情。
他原是以為原一品看破了紅塵,一生都不會娶妻生子了,也不會找個男人過一輩子,更沒想到他會喜歡自己。可他得意啊,心里的得意勁就表現到了臉上。
「又在想什麼壞事?」原一品笑了笑,那一笑很是寵溺,看的秦睿頭皮一麻。
于是秦睿想起原一品發燒的那一夜,他不著寸縷的身體,他光滑的皮膚,他偶爾醒來時迷蒙的雙眸。這些記憶都在侵蝕著秦睿的大腦。
僅僅在幾天之前,秦睿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坐在這張紅木椅上,與原一品喝著同一壺酒。
只是,他也沒有反悔的余地了,秦睿握上了原一品的手,有些忐忑的去探原一品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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