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岩的父母住在紹興一個小鎮子上,都已經退休在家。她還有一個比她大四歲的哥哥,在上海一家外資企業做高管。因為剛結婚一年就在鬧離婚,擔心回家父母嘮叨,春節就沒有回來。
我本來還顧慮柳青岩該如何把我介紹給她的父母,沒想到她一開口就說,「就是她在我被隔離的時候,每天給我送飯。」
她的話一落音,柳媽媽就拉住我的手,「我們家小青有你這樣心地善良的小姐妹照顧,她一個人在北京我們也放心了。」
我立馬就成了柳青岩的「恩人」。老兩口把我讓至沙發上,又是倒茶又是遞水果,熱情地讓我難為情。
得知我不僅是她女兒的同事,還與傅羽弘是大學同學,柳媽媽沒有過多地詢問我,只是一再抱歉說,家里只有兩間臥房,我只能和小青睡一張床。「我們這里是小地方,比不上北京,你就將就吧。」
我心說我本來就和她睡一張床的,嘴上卻也客套著,真是不好意思,大過年來打擾了阿姨和伯父。
我與老人家寒暄著,柳青岩卻在一旁抿著嘴笑。
吃過晚飯,老兩口看電視,柳青岩借口說累了拉著我進了臥室。「你可要記著你的話,我一會兒就告訴我媽媽說你是我媳婦。」房門剛一關上她就抱住我開始戲逗我。
「你敢說我就敢承認你是我老婆。」看剛才柳媽媽說話的神情,應該不知道她的女兒喜歡女人。所以我想柳青岩就是在逗我玩,她未必敢在家里公開我們的關系。
沒料到的是柳青岩居然猛地扯著嗓子喊道,「凡凡是我媳婦。」
我當時就傻了,想著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可她都喊完了,正搖頭晃腦地看著我,「我說完啦,輪你了。」
她那一嗓子洪亮地足可以讓鄰居們听到,她爸媽一定也听到了。我正不知如何是好,門就被推開。
柳媽媽探進頭笑著說道,「小青,熱水燒好了,你和凡凡可以去洗澡了。」
我慌得不敢去看老太太。看她如此淡定的神態,是沒有听到她女兒的那一嗓子,還是已經知曉我們的關系只是裝糊涂?
柳青岩似乎真要惡搞到底,她突然一本正經地說道,「媽,凡凡有話要跟你講。」
正要把頭縮回去的老太太一听這話,忙走了進來。
如果有鏡子,我想我看到自己的臉一定是綠的。「你有什麼話要講,別不好意思。你來我們家就當是在自己家里一樣。」柳媽媽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慌得直咽口水,遲疑了片刻,正好瞟見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就忙說道,「阿姨,還需要一床被子。」我听到身後的柳青岩在吃吃地笑著。我則暗自松了口氣。
「哦,我都忘了,小青從衣櫃里再拿出一床被。」柳媽媽指指牆邊的大衣櫃。
柳媽媽一走,柳青岩就趴在床上爆笑起來。我是又好氣又好笑,走過去壓住她,「你要干什麼,嚇死我了。」我的聲音壓得很低,生怕被客廳里看電視的兩位老人听到。
「笑死我了,你剛才小臉刷白。」柳青岩終于不再大笑了,她喘息著說道,「你不是有膽量嘛,為什麼當著我媽媽的面不敢承認是我媳婦?」
我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難道她真的想出櫃?還是在試探我的決心?可這麼嚴肅的事情,她事先並沒有認真地同我商量,我只是當她在開玩笑。
「我本來就是逗你玩的。如果我想出櫃,我會自己告訴他們,不會把你牽扯進來。」她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凡凡,你放心我的問題自己會處理好。既然把你帶回家,我一定不會讓你在我家受委屈不自在的。」
我相信她說的話。柳青岩說過她不會結婚嫁人,現在她在北京工作生活,父母就是著急她的婚事也沒辦法管她。
「你媽媽剛才應該听到你喊的話了吧,她好像不在意啊?」我有些奇怪柳媽媽為什麼會那樣淡然。
柳青岩又哈哈地笑了,「傻瓜,你自己去客廳就知道了。」
我疑惑地進了客廳,正在看電視的老兩口見了我忙從沙發上站起來,讓我也看電視。
我說我就是拿杯水,不看電視,洗了澡就去休息。
電視機的音量開得很高,說話的聲音低了都听不到,難怪剛才柳青岩喊得那麼響亮,柳媽媽居然沒听到。柳青岩顯然很清楚她爸媽平時的習慣,才故意逗我玩。
我正在倒水,就听臥室里的柳青岩又來了一嗓子,可是具體她喊了什麼,就听不清楚。
等我進了臥室問她,她剛又在亂喊什麼。她抱住我說,「我說我是凡凡的老婆。你听到了嗎?」她看著我眼神里透出無限的溫情。
我心里有股暖流在流淌,我好生感動,也緊緊地抱住她,「我听到了,你是凡凡的乖老婆。」我低下頭含住了她的唇。
我想不管這個世界有沒有人承認我們的愛人關系,我們自己先要認可彼此。柳青岩讓我看到了,她對自己所選擇的生活的堅定態度。
洗過澡柳青岩把臥室門朝里鎖好,擁著我上了床。「今晚你敢不敢?」她把一床被子放置在椅子上,歪著頭笑看我。
我當然想要她,可是擔心會被關了電視已經休息的老頭老太太听到動靜。
結果就在我猶豫時,她就把我壓住了……直到兩人都折騰得累了,我們才相擁著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還在睡夢中,就听房門被人推開了,我下意識地睜開眼就想坐起來,可身體卻被柳青岩緊緊地摟住。我與她可是什麼都沒穿躺在一張被子里啊。我又趕緊閉上眼假裝在睡覺。
「小青啊,該起床吃早飯了。」柳媽媽站在門口招呼著。一定是柳青岩後半夜起夜忘了鎖門,柳媽媽才能進來。
柳青岩嘟囔了一聲,「知道了。」柳媽媽便把門關上。
門一關我就睜開眼楮問道,「阿姨是不是看到咱們……」我支起頭看到,椅子上我倆的咪咪罩和內褲就那樣胡亂地放著。柳媽媽不可能看不到。
「慌什麼啊。我把你帶回家,有什麼事情我媽媽也只會問我。」柳青岩打著哈氣坐了起來,「說你別高估自己吧,你還委屈了。」
我跳到地上抓起內衣快速地穿好,「我這不是替你擔心嘛。」
吃早飯的時候,我還偷偷地觀察著柳媽媽,她看上去沒有絲毫的異樣,我這才放心。
下午柳青岩帶著我去看望她姑姑,也就是傅羽弘的媽媽。在那里我見到了即將成為新娘的傅羽弘。
柳青岩留在客廳里與她姑姑聊天,我則被傅羽弘拉進了她的閨房。
「你和我表姐在一起了吧?你連這都向我保密啊。」听傅羽弘這隨意的語氣,她一定早就了解柳青岩。
我點點頭,「我們在一起才幾個月,我這不是想見了你再同你聊嘛。」我心說我們這種不能見陽光的關系連父母都瞞著,哪里敢滿世界的廣而告之。
「你真的喜歡她啊?我表姐這個人挺好的,就是……」傅羽弘看了我一眼又忙把話題轉移開,「我說你上學時怎麼不找對象呢?原來你也是同志。」
我本想問問她,她表姐就是什麼,可轉念一想她自然不會說柳青岩的壞話,我問也白問。再說有些事情我自己會慢慢發現感覺,一個外人未必比我更了解柳青岩。
「我舅媽問你了嗎?為什麼大過年的不回自己家。」傅羽弘也不等我回答又說道,「估計他們也不會問,早已習慣了。」
這話的意思就更微妙了,我該問個清楚,「他們為什麼早習慣了?」難不成柳媽媽真的是早就覺察出自己女兒的喜好?
傅羽弘听出了我的好奇,馬上解釋道,「哦,我沒別的意思。小青姐從小就喜歡同女孩子玩耍,身邊沒有出現過一個男的,估計我舅媽都習以為常了。」
柳青岩說過,她在十六歲的時候就有了女朋友,一個同她一起長大的叫小梅的女孩子,她們應該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那個時候她們高中住校。後來柳青岩考上外地的大學,小梅去了上海一所中專讀書。小梅後來在學校找了個男朋友,她就同柳青岩分手了。兩年後,小梅結婚,柳青岩則在北京打拼。她們再也沒有任何的交集。
柳青岩很少同我講她的戀愛史,只是在我的纏磨下,才會簡單地說說。
我一直對柳青岩的初戀很好奇,忙問道,「你說的是不是小梅姐啊?」
傅羽弘微微地挑起眉毛,「她告訴你了?小梅姐離婚了一個人帶著孩子也挺難的。听說她想回上海發展。」
這個消息讓我有些驚訝也有些擔憂,柳青岩是否知道小梅的近況。
「其實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只要是自己選擇的就好好過吧。」傅羽弘突然用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語重心長地說道,「莫凡就像你祝福我一樣,我也真心地祝福你們。」
晚上,我問柳青岩她是否知道小梅離婚了。柳青岩愣怔下搖搖頭,「離不離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啊,你操心咱們自個的日子吧。」
看她那份冷淡,我想她一定不願再提這個女人,就像我不願想起夏靜怡一樣。我便沒有再說什麼。
有些事情是千方百計想回避可就是躲不開。兩天後,柳青岩帶著我去附近游玩,居然就與牽著孩子的小梅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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