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街景急逝而過,看看表,又到了中午兩點,正是交通高峰期,原本想著上了高架,會好一些,卻沒想到反而比下面的路更堵。幾乎是一步一挪,因為車子已經停下來,紀熙便打開了車窗,和欣偏轉過頭去,臉頰正對著高架圍欄上透明的隔音牆。
誰也沒說話。
紀熙本是皺著眉,大概這氣氛真是太沉悶,他將廣播打開,最後又關掉了。
和欣依舊面癱表情,目瞪隔音牆。
紀熙突然笑︰「喂!你怎麼又不理我了?在想什麼呢?」
和欣這才轉過頭來,看他一眼︰「我在想韓彩亞
紀熙不吭聲了。
和欣眼觀鼻鼻觀心,看著紀熙,突然淒涼笑了笑︰「我從來都不稱職,所以我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你要在外面有幾個小公館,都沒關系,就是要……離婚,我也不會糾纏你的
「和欣!我說,你好好的日子不過,你整日里想的就是怎麼跟我離婚是吧?!」
紀大少爺的脾氣上來,拳頭捏得咯咯響。
和欣縮了縮脖子,終究還是說出了口︰「可韓彩亞已經懷上了你的孩子,你打算把她怎麼辦?」
紀熙就要發作,終究是忍下了,一張麥色的臉龐漲得通紅,狠狠瞪了和欣一眼,然後死死地握住了方向盤,恰好前方正是紅燈過去,他一腳油門,發動機發出轟然一聲響,歌詩圖飛馳而起。
他不答,和欣也不問,問題就擺在那里,無視也沒有用,早晚是要有一個辦法去解決的。
其實他也惱然的很。
卻沒想到在醫院,正踫見葉溪和蘇言。
蘇言正從葉溪的辦公室里走出來,兩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後,一個深衣,衣冠楚楚,一個白衣,縴腰盈盈,皆是風采絕佳,也都沒看見,正往過道深處走的她和紀熙。葉溪手里還抱著一個深藍色的病案夾,笑容明媚如花。和欣听到葉溪的聲音也是甜美如蜜糖︰「行,你快走吧。下午你還有董事會呢
蘇言輕微地點頭,正抬頭,這才看見了他和紀熙。
紀熙正無所謂地偏著頭,而和欣剛巧就正注視著他,甚至是一瞬不瞬。
一時間四目相對。
他維持著嘴角的笑意,只是淡了些,也僵了些,怔愣了大概有半秒鐘,最後還是走了上來,唇角的笑意陡然冷了幾分︰「紀熙,和欣
和欣只是頷首,含笑不語。
手下卻不自禁地握住了紀熙的手,他掌中清涼的觸感襲過來,她這才讓自己眼眶和手心的濕熱一下消散了去,但她一緊張,下手肯定是狠,她覺得自己的指節都被被逼得發了白,紀熙自然是不舒服,卻也很配合,轉了手腕,讓兩人十指相扣,倒真有種伉儷情深的味道。
蘇言自然注意到了,微笑依舊。
似乎從來,他的臉上就只有一種表情,微笑,波瀾不驚,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卻又好像相隔天南海北,明明是親近你的,但有很禮貌地疏離著。哪怕是對親人,哪怕是故人。
紀熙沒有笑,而是說︰「表哥,來看望嫂子?」
其實紀熙是想問他來醫院的原因。
蘇言自然知道,卻是避重就輕,緩緩道︰「葉溪還沒過門,不算嫂子。你應該叫她姐姐
紀熙說︰「區別很大麼?」
蘇言不與其爭辯,而是轉頭對和欣道︰「你們怎麼了?」
和欣開了口,想想,最後還是說︰「其實什麼也沒有。紀熙一定要來醫院看
紀熙說︰「她身體一直不太好,所以我不放心
「多加注意,這樣是對的蘇言的聲音難得得有些發悶,他看了紀熙一眼,最後目光還是落在了和欣的黑眸上,是很溫和的那一種,但就讓和欣想躲,手不自禁地就又用了力,她能感覺紀熙的手抖了一下,這才發覺自己太過失態,連忙用笑容掩了去。
「嗯和欣低下眉來,「多注意是好,但小題大做就沒必要了
紀熙轉頭,撲哧一笑,語氣是裝模作樣的嚴厲,但任誰都能听出親昵來︰「你少使小性子了,叫你看醫生,你就看。少在那邊廢話多啊
和欣也很是配合地淡淡笑了笑︰「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真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恩愛景象。
但蘇言心思自深,兩人半真半假的樣子,他自然知道是裝給他看的。
他也跟著淡漠笑了笑,還是問出了口,「和欣你究竟怎麼了?」
她和紀熙同時開了口︰
「不過是小小的感冒……」
「誰知道呢!」
他平靜點頭,最後還是相信了和欣的話,「感冒,也不能掉以輕心
後面又說了什麼,和欣一概沒有怎麼听,只是覺得眼前迷茫地又看不清,耳朵也發悶。
醫院的走廊里,人來人往,旁邊還有醫生護士推著擔架車吵吵嚷嚷,還有少年扶著中年老大媽走著,盡頭的手術室門上的燈也一直在閃。走廊沒有空調,這個建築的方向又是東西,午時的太陽透不進來,直讓人覺得發寒。
明明只有五分鐘,但她就覺得那樣漫長,好像覺得過了一個世紀。
最後蘇言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只是愣愣地看著剛才他站的地方。
紀熙只是突然就放開了她的手,一副咬牙切齒的語氣︰「和欣!你剛才的演技真是遜斃了!」
她靜了靜,扯出一抹笑。
紀熙攤開手來,像個小孩子一樣,手心手背都讓她看,還怒了努嘴,「你瞧瞧,你幾乎要把我的骨節捏碎了!蘇言要再呆個幾分鐘,我估計這只手就廢了!」
她知道自己裝得不夠好。
在蘇言面前,她從來都裝得不夠好。
怎麼辦……
和欣低下了頭,她沒有言語辯解,是她不對,她對不起紀熙。
紀熙嘆了一口氣,「你別這樣。我知道忘掉一個人很難。我不怪你,我只是心疼
和欣的手不知該放在哪里,就準備往小口袋里塞,紀熙卻復又抓住她的手,因為剛才太過緊張的緣故,她的手是刺骨的冰,紀熙的手很大,卻不厚,密絲合縫地握著,仿佛擁有很多力量,仿佛能將她的不安和彷徨全部包容下來。
就算這是錯覺,和欣有一瞬間,也希望這種錯覺能夠延續下去。
「走吧他想了想,突然將自己身上的外套月兌下來,裹在和欣的身上,「手都這樣冷,身上想必也暖不到哪里去,披著吧,別再受寒了
和欣說︰「謝謝
仿佛有暖流涌入心田。
紀熙說︰「韓彩亞的事情,我會處理的。定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和欣說︰「我相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