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海記 三十 猶豫

作者 ︰ 明讓

我明白雷遇的想法,他想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雪封」一結束,他便可以進堡尋找海嘯王的下落,然後奪回雪蓮花。

我的心一直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不出去,海靈和雪月會死,出去,我會死,好像不出去,我也會死,既然橫豎都是一死,那我要出去阻止嗎?

如果阻止了,海靈和雪月就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回來嗎?如果阻止了,雪羅剎不但會殺了我,一樣會對海靈不利,甚至奪走雪蓮花,她一定會用雪蓮花為自己解毒,那麼薩爾王怎麼辦?

我的目的,最終不也是希望用雪蓮花救治薩爾王,然後成功渡海嗎?那我還要出去阻止嗎?

簡簡單單的一個決策,卻會嚴重影響事情的發展,我要不要和雷遇一樣,狠下心來,不去管任何人的死活,光復大業的道道路,必定會有人犧牲,這道路上,必定會充實濃重的血腥味。

一朵小小的雪蓮花,可以用來救我一個人的命,救整個雪崩堡的子民,甚至還有可能救助所有被焰火城統治的人們。

在這三方鼎立的局面下,不管以誰的角度來看,恐怕最不值得一救的人,就是我吧。既然自己都快要死了,我為什麼還要擔心別人的安慰呢?

在異常糾結的情況下,我發出心底的聲音,我到底要不要出去阻止?

這一句話,被雷遇听到,他猶如驚弓之鳥,沒有料到我會有此想法,我說過,有時候,我不理解他,就像他不理解我一樣,我虛弱的站起身,雷遇一把將我按倒,我剛想開口說話,卻又被他用手死死的捂住。

我知道,我身中劇毒,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我根本無法抵抗他,可是我仍在竭力的反抗。

雷遇下死勁兒挾制我的行動,可見他內心對渡海的目的如此的決絕,不管這道路上犧牲掉多少人的性命,對于他來說都無所謂,他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只要能夠推翻焰火帝國的統治,更何況,里面的三個人對于他而眼,根本沒有任何關系。

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悲劇的上演,雪崩堡的外圍一大半都已經被堅硬的雪壁所封印起來,正以成倍的速度遞增,猶如我的心,正在一點點的冷卻,感覺不到一絲希望。

雪羅剎的背水一戰,令我嗔目結舌,侍女們的默契和不怕死的精神,更是讓我對她們感到由衷的欽佩,這「雪封」的啟動,施法者和被施法的人都會被一同雪封起來,換句話說,也可以叫做同歸于盡。

天一亮,不單雪蓮花會凋謝,海嘯王的靈力也會恢復,到時候他逃出雪崩堡就更不在話下。對于雪羅剎而言,不管是海嘯王這個人,還是雪蓮花,都是絕對不能離開雪崩堡,兩者只要有一樣出了堡,那就意味著雪崩堡降危在旦夕,隨時都有被焰火城瓦解的可能。

雪羅剎的傷勢加上毒性的入侵,根本沒有和海嘯王抗衡的能力,雖然侍女眾多,但這不僅僅是一件只靠靈力就能夠簡單制勝的事情,雪崩堡這麼大,任侍女再多,一個晚上的時間,恐怕也很難找出海嘯王的藏身地點,而且,海嘯王如果登頂找到雪崩堡的出口,趁著混亂在侍女的眼皮底下出了堡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到時候更加雪上加霜。

所以,雪羅剎能夠啟動「雪封」是情理之中的決定。

是情理之中的決定,也是冒險的決定,等「雪封」結束,雪羅剎一定會進堡獨自尋找海嘯王的藏身地,雪羅剎對雪崩堡內一定非常熟悉,雖不至于迷失,但她想在身受重傷和中毒的情況下,一晚上將雪崩堡搜個遍,還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所以,她這一舉動,也是在跟自己賭博。

不過,以雪羅剎目前的形勢來分析,能為自己鋪出這樣一條道路,已經是不容易的事情。最起碼,抑制自己受傷的事情流傳到焰火城人的耳朵里。

雪崩堡很快被堅硬的雪壁覆蓋,我和雷遇都看到她從門口邁進去。雷遇這才放心的松開了我,他對我說,現在,只要進去先一步雪羅剎拿到雪蓮花,一切都將結束,夜夕,你在這里等著我。

雷遇說完立刻從我的身邊跑遠,讓我來不及對他說一句話。望著他的身影逐漸縮小,消失在雪崩堡的門口,那一刻,我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內心,雖然在這慢性毒一直在折磨著我,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不能這樣坐以待斃的干等在這里。

我忍受著脊背鑽心的劇痛緩慢的挪著步子朝雪崩堡走去,進去之後,我才發現,這里的一切都被一層堅硬的雪壁覆蓋,沒想到「雪封」的效果如此厲害,這里的每一個角落,都一絲余地、一絲縫隙不留的被雪壁包裹著。

我進來,只是想找到海靈和雪月,希望能遇到她們,或者找到雪蓮花也好,但是,就算我找到雪蓮花又怎樣?我會用它來為自己解毒嗎?我不知道,如果不,我就這樣死去嗎?如果是,那推翻焰火帝國的計劃豈不是徹底破滅?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人生的最大理想,不就是一心推翻焰火帝國的統治,光復暗夜城嗎?

總之不管如何,先把人找到再說,從我踏進雪崩堡的那一刻,我就沒打算活著出去,我一直在朝雪崩堡的最深處走去,不怕迷路,更不怕迷失,只要找到人,比什麼都重要。

這里的一切,都被一層雪壁覆蓋,所以現在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那些華麗的裝飾,那些奪目的磚瓦,早已被雪藏。留下的,只是空空如也的道路,房間和走廊,仿佛真的猶如一個雪域迷宮。

現在堡里的三個人中,我和雷遇是最危險的,因為我倆根本就找不到離開的路了,如果很容易就出去的話,恐怕薩爾王早就帶著雪蓮花離開了雪崩堡,到現在都不見任何音訊,他一定還被困在這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進過的房間已經不勝枚舉,里面空無一物,沒人任何人的跡象,途中在走廊上,我差點和雪羅剎相撞,不過,好在我倆同時身中劇毒,走的慢,離很遠,我就已經發現了她,她也沒有注意到我,我立刻進一個房間躲了起來。

我悄悄探出頭,發現她脖子上的傷痕還在,並且從傷口上,我看到里面流出黑的血液,我是脊背挨了海嘯王一刀,看不到自己的後背,想必自己的傷口也正在同樣的惡化下去。

接著,我看到雪羅剎走進一個房間,而且一直沒有出來。按道理,我應該趁這個絕佳的時機離開才對,不過,當我轉身的時候,我又猶豫了一下,因為我很困惑,房間里面有什麼,一目了然,進去看一眼也很正常,但是怎麼進去這麼久還沒有出來?

這條走廊好長,我躲在走廊中段的一間房子里,本來,想等到雪羅剎從走廊上走過去,我再繼續找人,可是等到這麼久,她仍然沒有動靜,還是說雪羅剎這個人太仔細了,一定要反復看好幾遍才能確認呢?我不知道,跟雪羅剎的接觸中,大部分就是冷漠。

難不成,她已經找到海嘯王了?或者說,她已經毒發身亡?各種猜測在我的腦海中偏偏浮現,我只是在想,我該不該靠過去看看?但是,萬一和雪羅剎相撞那該怎麼辦?

但是想想也沒有什麼好怕的,雪羅剎不但中毒,而且遭受龍騰的攻擊,那可是海嘯泉最厲害的法術,任憑她的靈力再強,也不見得能完全抵抗的住,更何況她是在沒有絲毫抵抗的情況下被徹底的擊中。

想到這里,我鼓起了膽子,但,還是動作很輕的靠過去,只要躲在邊緣看看就好,可我怕發出一點聲音,驚動到里面的雪羅剎,到時候她一定會有所準備。

我越靠近那個房間,就隱隱听到從里面傳來一絲聲音,這聲音,在滿是雪壁的室內,顯得格外清楚,後來,我才听清那是雪羅剎的哭泣聲,嘴里還一直念念有詞。

我在門的邊緣悄悄探出半個頭,才發現雪羅剎正在對著一個雪雕哭泣,不!等一下!那哪里是雪雕?分明就是雪月本人,旁邊還有海靈。

我找了這麼久,沒想到,兩個人居然在這里,不過沒有看到海嘯王,看來,海靈和雪月進堡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找到海嘯王的下落。

雖然雪月整個人被一層堅硬的雪壁覆蓋,但是雪羅剎一眼就認出是自己的女兒,雪羅剎到死都不會相信,她最最疼愛的女兒,到最後,居然是自己親手害死的,這是多麼大的一個諷刺。

不過有時候想一想,也怪自己當初干嘛挾持雪月呢?反正事已至此,一切悲劇都將注定。

雪羅剎對雪月的感情,從我第一次見到雪月的時候,就已經深深的感受到那份深厚的母女情感。我永遠也不會忘了,在海嘯王挾持雪羅剎又挾持雪月,當時母女倆的反應,是那樣的痛徹心扉。

我又看了看海了被雪封的樣子,心里不免產生一絲惆悵。從離開禪境花園,踏上尋找過眼雲煙的那一刻起,這一路走來,犧牲了多少人的性命?海祭、海卡,現在又輪到海靈和雪月,那麼下一個死的,會不會就是自己呢?

那麼到最後,就只剩下雷遇一個人,他一個人能夠沖破重重障礙找到過眼雲煙嗎?我不知道,這一路上經歷的艱難險阻,都證明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對雷遇沒有絲毫的把握。

就算是死,我也會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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