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傲雪如同被人當頭棒喝一般.趕忙放下縴塵.站起了身體.下意識的向前走了兩步.留下那抹極為堅強的背影在縴塵瞳孔內極度放大.
「縴塵.你……能不能叫我一聲……」
傲雪一直背對著縴塵.縴塵卻從她的背影看到了一絲輕顫.她不知道娘在想什麼.可是.那種堅毅給她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一時半刻都不曾適應她的柔情.
「娘……」
縴塵面容泛白.毫無血色的嘴唇.顯得格外憔悴.她動了動唇.清晰的喚了一聲娘.
這讓傲雪瞬間雙眸披上一層濃霧.雙手不知所措的來回摩挲.卻不知該往哪里放才好.她嘴角露出一抹極為由衷的微笑.轉身.將縴塵擁入懷中.
「是娘不好.把你一個人留在那種不見天日的地方.讓你受委屈了……」
傲雪的一句話.讓縴塵突然感覺有種幸福的滋味.不管在那方子城內受了多大的委屈.甚至肩負眾人和親嫁入了王府.飽經風霜.她都覺得是一種考驗.或許.老天就是將她派來.和母親相見的.
那一刻.縴塵幾乎忍了十幾年的眼淚和脆弱.猛然坍塌.她從不視人的眼淚.在這一刻.仿若融化了冰凍的軀殼.侵泄而下.
「娘……」
一聲哽咽.化作無言.
「你告訴娘.霍少凡那個狗賊欺負你.對你不好.」
傲雪猛然扶起縴塵的肩膀.目光凝重一臉認真的看著女兒.
縴塵猛然一驚.這才下意識的雙手按在了小月復上.那種疼痛感依然隱隱約約的從小月復傳來.腦中瞬間轟鳴一片.六神無主的看著自己的小月復.
「我的孩子沒了……沒了.」
縴塵猛然面容痛苦.握著太陽穴有氣無力的呼喚著.這一幕讓傲雪極為差異.動了動唇瓣.半晌都沒擠出一個字.
「縴塵……你.你懷孕了.你怎麼上次在湖上沒有提起.」
傲雪木訥.隨之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了.她越發的感覺女兒的經歷正在慢慢映照著自己的過往.那個飽經風霜的年華.她懷著身孕被打入冷宮.那個冷血無情的男人.百般傷害.讓她此刻想起依然有著痛不欲生的感覺.
「非雲他為何也沒有提起.」
傲雪眉宇間一絲惆悵和凝重.猛然想起了什麼.孤疑道︰「這孩子……是非雲的.」
「娘……你不要再問了.不要再問了……」
縴塵猛然推開傲雪.失子之痛.讓她無法接受.她還沒有模過他的小手.沒有和他見過一次面呢.那周身的血液流淌著自己的血肉.她還未曾給他取好名字.他便已經悄然消失.
縴塵赤著腳便沖出了傲雪的內房.長發散亂.背影嬌小柔弱.一席寬大的白色里衣.顯得她更加蕭條瘦弱.
傲雪猛然間面色沉重.好像一瞬間便老去了幾歲.她在心底也暗暗下定決心.她拿起一件披風.便緊隨縴塵的身影出了門.這剛剛小產.若是著涼.恐怕.再好的身體都會垮掉.更何況早就听非雲說她體質很弱.
過往的十幾年她沒有好好照顧她.此刻.她恨不得將自己虧欠十幾年的母愛.一次性泉涌而出.彌補她這些年缺失的感情.
傲雪趕到時.她卻看到崖頂的她.衣衫吹打.她的側面卻極為平靜.傲雪頓時懸著的心.放下了.她差點以為女兒要跳崖.
「縴塵.孩子沒了已經成為事實.以後.你便留在傲雪宮.永遠不要再回王府了.也不必承擔和親的負擔.」
傲雪漠然的立在她身後.將一件披風搭在她的肩膀上︰「身子弱.不要著涼.娘當年就是因為月子里沒注意.落下一身病痛.」
「娘……你不用擔心我.我自有打算.」
縴塵薄唇輕抿.她孤傲的性格與傲雪同出一軸.仿若先天便培養了她只身立在風口浪尖.熬過後宮內斗的凶殘.那一場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讓她越發的看清了事態的變遷.
她本以為.在這個世界上.她幾經磨難.至少身邊還有個方瑜.或許是老天眷顧.她不但認識了諸葛非雲.還有了一個孩子.這讓她有種活下去的理由.可是.一個個人都離他而去.就連自己身體上連蒂的骨肉.都沒能留下一絲.她猛然覺得.自己像是被人從枯井中拉出來的小貓.卻被命運.又重新砸進了更深的井底.
「你有什麼打算.娘會支持你.憑借傲雪宮百年的基業.足以讓你在芳華城為所欲為.即便是他霍少凡.也不敢拿你怎樣.」
傲雪雙手背後.一副居高氣昂的氣質.讓她頓時又回到了那個孤傲無雙猶如寒梅凌烈枝頭的傲雪.
「謝謝娘……我想去一趟皇都.」
縴塵一句無厘頭的話.讓傲雪有些吃驚.
「去皇都干什麼.難道你還打算回王府.非雲對你情深意重……更何況……」
傲雪欲言又止.她本想說更何況那孩子是非雲的.可是以免再次觸動她的傷心.卻沒能說出口.這一刻.女兒的痛苦.猶如自己十幾年前.將女兒托付給一個宮女.八年後.女兒的死訊.讓她痛不欲生.但是.她承認.自己當年的承受能力.遠遠比不上自己的女兒.她沒有哭.也沒有笑.這一點.卻讓傲雪更為擔心.
「娘……我不是要去王府.」
縴塵依稀記得那個老大夫.在自己痛不欲生的時候.是他來診治.那個老大夫.她認得.一般王府需要.基本都是他來復診.皇朝的習俗是會給上未足月而小產的嬰孩.做祭奠議事.
她深吸一口氣.不知道三個多月的孩子.是什麼樣子的.她想給孩子上柱香.想到這里.一股心酸從喉間涌上.使得她口中一陣腥咸.
縴塵硬生生咽下.這一幕卻沒有逃過傲雪的雙眸.她趕忙目露驚容.抬手在縴塵背後連點數下.才止住她氣血上涌的趨勢.一絲鮮血.從縴塵的嘴角緩緩流下.
觸目驚心的紅.對照著一副弱不經風的身子.讓人不得不為她的堅強而心疼.
「娘陪你一起去……」
傲雪不知如何安撫.輕聲道.
「不.女兒自己去……」
縴塵說完.強行擠出一抹極為由衷的淺笑.看著一臉擔憂的母親.她倏然有種心酸.面對母愛.她差點支撐不住自己的堅強.
「好吧……外面風大.趕緊回去.免得著涼.」
傲雪輕聲道.說完便扶著木訥的縴塵向著傲雪宮殿走去.
在傲雪的百般勸阻下.想讓縴塵留在傲雪宮修養一個月.即便是小產也要調養一個月.卻始終沒能留住縴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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