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沒睡,自然不是因為思念遠方的故鄉等雲雲廢話。
他想的依然是怎麼把抽象的概念,**為形象的象形文字。
沒有老師教過他要怎麼把抽象**實體,老師們只教過他,怎麼把實體,**為抽象的東西。
就像那蒙娜麗莎的微笑,就像向曰葵,這些名家的畫,老師們都有講解,可他真的看不明白。
現在他成了老師了,他要講課了,內容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他無言了。
眾人見他布滿血絲的通紅眼楮,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去睡一會兒。
他很困,但還是不怎麼想睡,于是幫著眾人生起火,架起沙鍋,準備早飯。
過了一會兒,他來到小溪旁邊,用清水洗了把臉,然後吃了點東西,感覺精神好了不少。
他開始四處走走,膝蓋和四肢的關節傳來絲絲的酸軟,全身沒什麼力氣。
現在要他干活兒,肯定干不好,索姓就不幫眾人勞動了,而是在森林之中走走看看,一會兒看看螞蟻搬家,一會兒看看蛇吃青蛙。
他就像一位流浪詩人一般,在不同的景色中,尋找創作的一絲靈感。
偶爾停**子,從皮囊里掏出點碎肉碎木頭,丟給肩膀上的小家伙,小家伙很歡喜的「嘰嘰」叫一聲。
景色很絢麗,處處透露出一股生機,綠色永遠是這片森林中的主調,這里沒有冬季,沒有白雪,眼前盡是綠色,一成不變的綠色。
如冰雪世界般死寂……
同一種顏色若是看久了,便代表了沒有變化,如同一潭死水,感覺上似乎還有生機,其實生機早就散去。
仿佛便是文字的發展之路,蔫蔫如病人。
他看了一會兒,覺得累了,困了,乏了,在大樹下,緩緩坐下,支起膝蓋,凝視著遠方。
他在看,也不在看。
……
王揚的舉動永遠是眾人的焦點,尤其是這麼反常的熬夜通宵,更是讓眾人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他們覺得肯定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這才困擾到了王揚。
可是王揚不說,他們又怎麼知道王揚在想什麼?
許多大人只能猜測,最後竟然達成出奇的一致,非常肯定王揚一定是在為生理現象發愁。
他們想著,是不是安排幾個女人「幫幫」他?
可是他們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安排誰才好?
眾人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忽然發現,安排誰都不好,除了小紅她們,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匹配王揚的女人。
可是以小紅的地位,哪輪得到他們安排?
忽然間,他們似乎有點明白王揚的困擾了,肯定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女人,這才憂心忡忡吧?
眾人覺得這方面就幫不上王揚什麼忙了,眼光太高,自然找不到合適的女人,眼光低一些就好辦多了。
不過眼光低的光,似乎他也不會因為女人而受到困擾了,他們覺得好生矛盾。
……
在部落中,唯一一個天天不用勞動的人,當屬李四。
他的地位十分超然,所做的貢獻並不是實質的捕捉獵物和種植果樹,他要干的,無非就是將圖畫畫好,教小孩子畫畫。
可是部落里所有人都很尊敬他,放到後世,怎麼也得是教育研究院的權威人物。
他在王揚的不遠處看著王揚,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和其他人一樣,王揚的反常,同樣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想去問怎麼回事,但他知道王揚的心情應該不是太好,就沒有上前,選擇了在一旁默默的觀察。
不得不說,他很善于觀察人們的表情和舉動,喜歡紀錄眾人每個動作間的情緒。
或許是因為他每天都撲在畫上,撲在寫實上,想要還原每一個細節。
而通過這麼多年的積累,他分析出了每個人的舉動一般會帶著怎樣的情緒。
不過只觀察他們,實在是太過單一,其他人的情緒,永遠只有簡單的幾種,兩年的時間不到,他就基本研究透徹。
只有王揚的情緒最多變化,許多他根本不知道含義的東西,都可以在王揚的身上發現。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很奇妙的觀察。
就比如眼前的王揚,在他感官中,不僅僅是察覺到王揚心情不好,焦慮。
他還發現了其他的情緒,彷徨和茫然,那沒有焦點的目光,很好的詮釋了這一點。
低下頭,他開始作畫,他畫得很快,畫得太多,所以很快。
但他畫得很細,他想畫出王揚流露出來的種種情緒,生怕漏掉一分,就沒了那種感覺。
如果此時王揚隨便一動,他就會失去靈感,畫不出那種感覺。
可顯然,現在滿身疲憊的王揚,是最好的模特,望著遠方,竟然有種怔怔出神的痴迷,好似遠方的景色無比動人。
他分了一絲心神,看了一眼遠處,只見那里除了種滿果樹的小山坡,什麼都沒有,哪來的什麼景色?就算有景色,只怕盯了這麼久,也看膩了。
他搖搖頭,趕緊斂了思緒,重新落到王揚身上,緊緊的觀察著,畫著。
不多時,他畫完了,可看著暮氣沉沉的圖畫,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不像!
他擦去畫中王揚的臉部,重新繪畫,如一塊璞玉般,細細的雕刻。
還是不像!
他擦去,再畫,擦去,再畫,連續改了十幾遍,依然不像。
他有些惱火,其中夾雜著郁悶,如果會說話,他肯定喋喋不休的罵著︰「怎麼都不像!還叫老子怎麼畫!」
他不會說話,所以只是一甩手,將圖畫抹去,然後將樹枝一摔,樹枝卻如箭一般,插進松軟的黑色泥土中。
就連樹枝,都不合自己的心意。
他很不愉快,因為最近繪畫在困擾著他,從那一次王揚站在金黃色的麥地中,他畫不出來韻味以後,他就覺得各種不快。
因為他明明看到了海上的新大陸,卻被升騰而起的海霧所遮擋,想看,看不真切。
想靠近,風浪太大,船不牢固。
他堅信,只要自己能踏上新大陸……不,只要能看清新大陸的面貌,他的畫技,就能再提升幾個檔次,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可偏偏那大陸就在眼前,就是看不清,模不著,他很氣憤,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事情。
他很煩惱,所有他想很解決這件事情。
王揚也很煩惱,所以王揚也想解決某件事情。
李四想起了一幅畫,一幅他沒有完成的畫,于是他畫了出來。
那是有著美妙場景的成熟麥地,微風吹起一陣陣的麥浪,而一個穿著虎皮大衣的男人,站在麥地之中,張開雙手,閉著眼楮,在金黃之中微笑。
他知道那個笑,不是簡單的開心,而是有著別的意思,可他畫不出來,他覺得那一刻的王揚如太陽一般刺眼,如太陽一般綻放著光芒。
他畫不出來,拿種神奇的感覺。
他想用最近新學到的襯托法,畫個其他的景物,來襯托王揚,可那幅畫面無比的完美,再添加任何景物都是多余。
到了現在,這幅畫依然沒有完成,他始終覺得,欠缺了某些東西。
忽然間,前方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抬頭,看見一臉疲態的王揚,他很疲憊,卻還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王揚走到他的身邊,看到了他畫的那幅畫,臉上升起古怪的意思。
他疑惑的指了指這幅畫,表達自己的疑問,為什麼還在畫這幅很久以前的畫?
李四讓了一個位置讓他坐在自己旁邊,指了指畫中的王揚,又指了指畫中的耀眼太陽,發出一聲「哇」的驚嘆。
然後他又指了指畫中的王揚,搖了搖頭,表示很不滿意。
他的表達過程說起來很復雜,其實非常簡單,王揚很清楚的明白他的意思。
但他卻沒有因為李四這樣夸自己而得意,因為他覺得理所當然,理所當然還得意,那就非常無趣了。
他拿起樹枝,準備幫李四解決這個難題。
「不就是說自己和太陽一樣耀眼嗎?」
王揚不覺得有多少麻煩,他看了一眼太陽,太陽其實就是一個圓,然後畫十幾道放射的線。
因為有了那些線,才讓那個圓變成太陽,現在他想要描述自己和太陽一樣,最簡單,最直觀的辦法,自然是給自己加些線。
他開始往自己的身體四周也畫些放射的線,看起來有些像刺蝟,很滑稽。
但李四卻是雙目一亮,因為王揚的畫法,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現在的眾人,已經有了一定的抽象能力,李四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想像力不是一般的豐富。
他只看一眼,腦海中就構建出一幅王揚的身體鍍上一層金光的畫面,好似有無窮的魅力,如太陽一般擴散,吸引著所有的一切,其他的東西再美妙,都在這一刻黯淡失色。
他很欣喜,很開心,因為他終于看見了新大陸,他知道自己的畫技可以再次突破了。
王揚微笑的看著他,覺得心情好了一些,其實他沒用任何技巧,不過是文字運用中的比喻手法。
搖搖頭,他的目光落在了畫上,看著放著金光的自己,看著放著金光的太陽。
忽然間,腦中金光炸響,宛如天雷轟頂,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比喻……文字中的比喻……繪畫中的比喻……」
他看著那些金光,極為不確定的呢喃著︰「我剛才……把抽象的形容詞,在繪畫中具體化了?似乎這個詞是……耀眼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