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的那天,天降大雪趙鵬白天在家,因為他是大夜班,晚上十二點才開始給清晨的第一次電視新聞準備稿件當然準備的是國際新聞稿件,在國內人們睡覺的時候,在西方世界正是白天呢
到下午五點的時候,他做的一桌菜就基本完成了他先是坐在桌邊等,看著菜盆里升出裊裊熱氣,就站起身,到廚房里拿了小碟子把它們都給蓋上然後接著等可是,一貫準時的洪虹到天黑了也沒有回來dm
他著急了,打電話到她辦公室,沒有人接,看來早就走了那個年代,別說手機還沒有出世,就是它的前身,大哥大什麼的也不在人們的想象範圍之中如果她不在辦公室,就如魚兒在海中,無法找到她的行蹤
又等了一會兒,還沒人影,他耐不住了,就拿了把雨澀走到街口去等這是南方人的做法,北京人在下雪的時候才不會像個經不起風浪的軟蛋一樣打傘呢而南方人不是軟蛋,是聰明,干嘛沒事兒弄濕衣服呢?這就是南北的區別了,北方人憨,傻呀
雪已經積了有鞋幫那麼高,黑暗的空中還是不斷飄下雪花他在那里站立了幾分鐘,身上的皮夾克就冷得遮不住寒了這一年是他在北京的最冷的一個冬天,他對北京冬天室外的寒冷還不是有充分的了解,衣服也穿得不夠那個皮夾克是在杭州買的,很爆因為杭州的冬天即使下雪也就是雪花隨落隨化,沒有冰天雪地的時候
終于看到洪虹了,她從公共汽車上一下來,一眼就看見了傻子一樣站在路邊的趙鵬就是這打著澀又精又傻的樣子才最叫她動心只見她嘴角向上一翹,露出有酒渦的笑容,然後飛快地向他跑過去
趙鵬將雨傘往地下一扔,就像電影兒里一樣張開了手臂,準備像以往那樣給老婆一個大大的擁抱可是,洪虹沒有進入「圈套」,只是在他身邊匆忙打開手中的一個大的購物袋,將里面的東西往他的兩只手臂上套
在昏黃路燈的照耀下,趙鵬看到那是一件紅色的羽絨服洪虹將羽絨服給他穿上身,在他胸前按上所有的金屬扣子,然後才讓他擁在懷抱里︰「你以為你是白蛇轉里的許仙嗎?怎麼那麼傻,干嘛在這兒站著,你看有人在這麼冷的時候在外邊待著的嗎?」
「我都快急死了,去買東西也不先給我打個電話!」趙鵬皺了眉頭,在她離他那麼近的額頭上親吻
「想給你個驚喜唄,也沒給成」洪虹嬌嗔
兩人進了屋,洪虹看到一桌子的菜,叫了起來︰「不是說出去吃飯嗎,你那麼忙干什麼?」
「下雪了,冷,不出去了,再說我白天在家沒事干,閑著沒事老想你」趙鵬盯著洪虹看,見到她的雙頰泛起紅暈
「那你應該睡覺呀,一會還得去上班呢!」
「我睡不著,」趙鵬的眼楮在眼鏡後面沒有顯出往日的狡黠,只是嘴角向上彎起,好不容易憋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沒你,我睡不著」
「那可壞了,沒我的日子不知還有多少呢!」
洪虹沒有看他,低眉順眼地用筷子夾著滿桌子的美味,往嘴里塞,可是送到嘴里之後卻辨不出好壞
那天晚上,他們吃了飯之後,還是出去了,兩個人都覺得那間小屋子太鞋屋子里的暖氣燒得太熱,在那里待著太憋的慌那天晚上,趙鵬就是穿著那件紅色羽絨服他同洪虹一起在**廣場上的雪地里飛奔廣場上沒有一個人,天上落下的雪片形成了一大片的雪原,路邊的華燈將這廣大的地面照耀得如同白晝
洪虹抓起一把雪,攥成雪球,向趙鵬扔去,雪球在他紅色羽絨服的肩上炸開了花,接著趙鵬也如法泡制,他們追跑著,大聲叫著,盡情發泄著心中的歡愉和悲哀
趙鵬要離開了,下個星期,他就要奔赴伯克利去完成他的博士學位而洪虹要留在這里,不知要留多久中國.彩電中心,也就是他們的單位批準了趙鵬的留學申請,卻駁回了洪虹的,有美國學校全部獎學金的留學申請,而且是第四次駁回了
那個美國學校也真是邪了門兒了,每一個季度都給她發一個入學通知可是洪虹的領導不想讓她離開,還說,如果將洪虹扣下,趙鵬幾年後就會歸來如果批準洪虹同趙鵬一起走,他們就會比翼雙飛,永遠不會回來了
那時的領導只考慮限制人才的流失,運用老式的方法控制出國留學的洶涌潮流,而不考慮人們,特別是青年夫妻的感情而人們在人類進入八十年代末期的電子數碼時代的時候,在感情上,卻要倡導宋代秦觀詩詞中的夫妻分別在銀河兩岸,和尚打光棍兒般的獨身意識,重新提出︰「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胡說八道
那一天是洪虹和趙鵬的結婚周年紀念日過了這一天,他們很快就要朝朝暮暮地分別在太平洋的兩岸了正所謂︰「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當然了,這樣的分別是他們倆自找的,誰也沒叫趙鵬出國呀,是他自己樂意去的,是洪虹自願讓他去的因為那個時候,趙鵬的才能給埋沒了,那個時候想調動工作是根本沒有門兒的更何況,你就是調到天邊兒去,你的檔案也一輩子跟著你,你過去的「污點」到哪里也抹不掉那死亡般的烙蠅就像水滸里的遇難英雄印在臉上的「發配滄州」一樣永遠,活多久,顯示多久
「是因為我們的分離才產生的悲劇」趙鵬手里抓著那件紅色的羽絨衣,心中酸痛起來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趙鵬想起往事,幾乎忍不住要抓起電話給洪虹打過去,告訴她,他要去遠方了,告訴她,如果她有困難,他有能力幫助她了,告訴她,他其實真的,很想很想回到她的身邊!
可他最後沒有打︰「算了,我們還是各奔前程吧!」
因為他的眼前又翻起了洪虹和郭京手拉手向他走來的情景這個情景是他的死穴,一到這里,他的怒火就上來了每到這個時候,他就兩眼一閉,從來不願去想那情景是真的還是假的,是洪虹報復他,還是故意氣他,反正他一下就受夠了,不願意再受了
他將紅色羽絨服快速揉成一團兒,塞進提包,看見那紅色還在露頭,就把它往下按,一直到看不見了為止他知道,這衣服有用,雖然在舊金山灣區的這幾年因為天氣溫暖,都沒有機會穿這羽絨服,可馬上就要用到它了,阿拉斯加會很冷
趙鵬在舊金山的碼頭上,登上阿拉斯加公主號游輪他匆忙地把行裝放在他二等艙的小房間里,就跑到船頭他眼望舊金山灣區碧藍的海水,耳听汽笛的鳴響,任和風吹在臉上很快地,那綠色的山巒,紅色的金門大橋,那對岸的伯克利,那艱苦奮斗的地方,那美妙婚姻破碎的傷心地就漸漸地遠去
公主號駛進太平洋,向北挺進風開始變得涼了,趙鵬打了個寒戰,匆匆回到船艙里,在狹小的艙室里,趙鵬在心中搏斗著對洪虹的牽掛︰「我怎麼這麼傻,干嘛還要想她現在在干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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