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男人里扒拉來，扒拉去，周瑟芬這老富婆就像「非誠勿擾」節目里的男人挑女人那樣到了「帶走」一位的時候，如果這情景是真的而不是夢境，她一定會選那個，那個身材高大的，雖然年紀大點兒的，頭發白了，可仍不失英俊瀟灑的那位
威力是她的老朋友了，當年認識他的時候她就對他敬仰愛慕，知道他為人勤懇，腦筋好使，還充滿幽默感可惜那時她自己還和前夫石坦相親相愛，就沒有把心思往花處想，反而拿他當好朋友，還順其自然地去參加威力和洪虹的婚禮
這麼多年過去了，世事變了，周瑟芬也變了，她開始算計她的好朋友了，她想把他列入她的「男妓」名單之中了可這年頭，順心的事沒那麼多，許多事情老是事與願違，可能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吧，聰**智的威力對她示好的暗示總像個傻子一樣無動于衷，可面相老實巴交，身材肥胖愚鈍的史蒂文卻表現得像個猴兒一樣，不失時機地捕捉她每一個暗示的眼神，她給一寸，他就進一尺，她給桿子，他就往上爬
前兩天，她們一行三人一起看了最精彩的斗牛表演之後，周瑟芬的情緒升到了最高峰在晚上的大吃大喝之中，她滿臉通紅地借著酒勁，決定了先給威力和史蒂文的項目拋出二十五萬美金的投資，供他們制造出軟件樣品，然後從這兒，開始檢驗產品的市場能量，再決定是否繼續進行投資
那天威力也由于過度興奮而喝多了他臉紅脖子粗，胡說八道，大笑之聲不絕于耳，那涅看著比平常「色」多了
周瑟芬見狀大受鼓舞，她一邊大口喝酒，一邊裝瘋賣傻，「哈哈哈」地將她沉重的身軀晃來晃去，晃到威力那邊就趁機往他身上靠眼看就挨著他的身邊了，她正打算著一頭載進他懷里的時候，他突然站起了身，讓她的身體失去了中心，差點兒摔在那張突然空出來的椅子上
她心里一緊張，身上就出了點兒汗，腦子就清楚了一些，臉上有了露怯之色好在她肚子里有大半瓶子的「卡瓦」墊底，所以，她那臉上的紅色就被統一認為是酒精的作用了
趕快地，她撐起上半身，用眼楮往威力行走的方向追蹤，見到他醉醺醺，搖搖晃晃地轉過牆角往廁所走，邊走還邊掏出手機，也沒見到他在上面按號碼，就對著里面攪動著大舌頭說起了英文︰「虹，成，成功了我iloveyou(我愛你」
周瑟芬從沒听見威力給老婆打電話的時候說這個每個美國丈夫都會說的愛情詞匯，只是听到過有時他會在電話里對洪虹講一些中文，說的時候含情脈脈的，想來一定就是中文的表示愛慕的語言吧這樣習慣了威力的作派，今天猛然地這一句含混的英文就顯得那麼清晰和刺耳，讓周瑟芬無緣由地醋性大發
「f，喝醉了吐真言哈，向老婆表示什麼忠誠，誠心氣我不是！」她富婆的性子發作了，她發怒，罵人，卻都是在心里，沒說出口可是這樣更覺憋屈︰「假裝喝醉吧你」她在心里琢磨，認為威力是故意從她身邊逃跑了
之後的幾天，周瑟芬更認定了她的感覺是對的，因為威力一直不見蹤影，身邊全是史蒂文在陪著她
「那好吧，既然你給臉不要臉，那我就把這胖猴子好好培養培養吧」
周瑟芬和史蒂文從此黏在了一起他們兩個一起去了所有周瑟芬感興趣的地方，比如黃金海岸，高迪公園，拉阮布拉(aram
la廣超首扣(shoko酒吧，還有幾里長的街頭市場
周瑟芬在街上挑選古董和油畫，史蒂文就幫她出主意，她說好，他就說太好了，她說差，他就給那張畫大大地貶低一氣挑好了喜歡的，她付了錢，他就不管那畫面有多大，古董有多沉，都幫她扛著
他們兩個越來越近乎，越來越有共同語言，連喜歡吃什麼樣的飯和喜歡喝什麼樣的酒也品味一模一樣周瑟芬發覺她找到了知音，就忍不住在飯桌上吐沫星子亂冒地一邊大侃特侃，一邊坐著離他越來越近，近到一伸手就夠得到史蒂文的頭只要一杯酒下肚，她就不由地伸出手來，撫模史蒂文的後脖頸的上方，她也不知為什麼老是觸模那個地方，也許因為，在比她年輕七八歲的史蒂文的腦袋上，只有在那兒，才有一片黃色的，像氈子一樣的卷發，再往上兩寸左右就是光溜溜如雞蛋的禿頭了
今天傍晚，周瑟芬心血來潮，她想去看晚霞在巴賽羅納，每天都有絢麗的晚霞，在城市的各處，甚至于行進在街道上都隨處可見來到這里，他們已經看過多次了，大都是一邊等待晚餐，一邊在桌邊見到的
史蒂文看到周瑟芬的興致那麼濃，就乘興租了一輛雙人的自行車，同周瑟芬一起在晚霞籠罩的美麗街道上蹬了起來周瑟芬在前座，史蒂文在後座，兩個人嘻嘻哈哈，扭來扭去地慢慢行進在海邊高處的觀望景點
遠處天空上大片的粉紅漸漸變暗，眼看變成醬紫色的時候，史蒂文從後座上抱住了周瑟芬的腰他立即感到她肥胖的，松懈的肉在單薄的衣衫下抽搐了起來他覺得很惡心，臉上不由出現了厭惡的表情，真恨不得一甩手給這老東西推出去
但是他沒有這樣做，他不能前功盡棄，不能破壞了他這幾天的全部努力還好的是周瑟芬這時沒有面向著他，沒看見他的臉色，只覺到他的手臂在溫情地擁抱著她，心里還激動得飄忽忽的呢
可不是嘛，既然周瑟芬喜歡吃的飯他也喜歡吃，周瑟芬喜歡喝的酒他也喜歡喝，周瑟芬喜歡的古董油畫他也欣賞，那麼周瑟芬要像個少女一樣，將她老態的身軀靠在他的懷里，他也就能忍著
「我們後天就要回去了，」周瑟芬說，回過頭，意味深長地注視史蒂文︰「一到家，我們三個就應該開個會，看看今後我們這個項目的發展前景」她還不算沒良心，這時還想著威力
「對，回去就開會」史蒂文順應地回答，一邊直起上身︰「可開會的可能不是三個人，而是兩個人」
「為什麼」
「一會兒告訴你」史蒂文轉著黃眼球，岔開了話題︰「看，太陽落山了，我們要不要回去還了車子，去吃晚飯？」
「好，該吃飯了，騎了半天車，我也餓了，」周瑟芬邊說邊也直起身來，兩人又嘻嘻哈哈地蹬起了自行車
在他們倆情侶般的歡愉之中，誰也沒有想起來，或者故意沒有想起來，應該給正在寫市場計劃書的威力個打電話，約他一起吃飯
在飯桌上，他們倒是談起了威力，是因為周瑟芬想起了威力的，以人臉的不同涅而設置的防盜裝置她問史蒂文︰「樣品出來之後，是不是可以在我的電腦上試驗一下？」
「當然可以了」史蒂文答道︰「不過得我來試，威力一來就得壞事」
「那為什麼？這麼點兒事他不會出錯他是計算機天才呢，我了解他，跟他是朋友也不是一兩天了」周瑟芬有些不解
「他經驗是有的，人也聰明，可他這人不好相處，老是獨出心裁，不和群，一開口就跟你嗆著來我其實有別的朋友，他們的技術比威力好，人又和順，跟我合作沒得說，我真消這次來的是他們而不是威力」史蒂文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威力的壞話
「可他就是有好點子」周瑟芬喝了口酒在心里，她明鏡似地，知道這項目的主意是威力出的，工作也是威力干的但她也同意史蒂文的觀點，威力確實是個不好控制的人，他不合群，或者是，不識抬舉
酒過三瓶，兩個人都有些醉醺醺了，史蒂文就拋出了想要甩掉威力的計劃
「可是，我們需要他呀！」她說
「有了計劃書就不需要了」史蒂文回答︰「我們可以找別人來做後來的事」
「那倒也行，就是不太好辦吧，人家會去告我的」周瑟芬有些猶豫
史蒂文將椅子挪得離周瑟芬更近一點，好像怕人听見似地，在她耳邊絮叨著，只見周瑟芬的臉上先是顯示驚訝，然後是眉頭舒展，最後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你這家伙真是夠陰險的，這麼做不是無賴嗎！」
「就是要當無賴，」史蒂文訕笑著，斜兜起眼，那一臉的老實相突然變得無影無蹤了︰「今夜在床上，我就讓你見到真正的無賴」
「去你的！」周瑟芬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了少女
半夜三更了，史蒂文將周瑟芬送回帝國飯店在她租下的總統套間里，史蒂文對自己之前挑逗周瑟芬有些懊悔，因為他正用力扶著的這個臃腫的身軀，實在同他老婆的相差太遠，如果說後者在過去的二十年里一直給他的是溫暖和欲.望，前者則在這一瞬間給他恐懼和憎惡
周瑟芬不知是真醉還是裝的，反正她拼命拉著史蒂文不讓他走，兩個人糾纏著，跌跌撞撞地倒在那張巨大的床上史蒂文壓在周瑟芬肥胖的身上，惹得她「咯咯」怪笑，好不容易她才掙出一只手，伸到床頭櫃的地方，將整個房間的燈都關了
過了一陣，周瑟芬呼呼大睡如死人一樣，史蒂文卻悄悄爬起來，頭也不回地一路小跑，鑽進了大理石地板，鍍金裝璜的輝煌廁所在里面，他一腳將那高雅的鏤花廁所門踹得關上了，還來不及跑到梳妝台就一大口吐了出來，他趕緊雙膝跪倒，把頭懸在金光閃閃的馬桶上，剛才和周瑟芬的性.交場面就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不由地，他的腸胃從上到下顛倒了過來，一陣惡心直沖天靈蓋他趕緊扒在馬桶上，翻江倒海般玩命嘔吐起來
天還沒亮，史蒂文就匆匆離開了帝國飯店外面的天空漆黑一片，在所謂「黎明前的黑暗」之中，他看不出天上是否有雲，東方是否有亮，只隱隱覺得周圍似乎起了霧氣，那同舊金山灣區很相似的潮氣夾雜在煙狀的白色氣體中，正穿過滿街的燈光，向他襲來
他回到自己和威力的三級旅館，路過威力的房間，看到門縫里好像還亮著燈光他心里動了一下︰「其實威力真是好人，到現在還在搞那份計劃書」
他對將要發生的事情有點抱歉他知道，要不是威力，他連周瑟芬都沒地方認識去，可現在他為了薄這份投資，他要先「清君側」，然後要把听他話的人搞進來，一起欺騙他的財神婆威力太不知好歹，那個正人君子早晚會壞他的事
「所以，沒辦法，對不起了！」
他說這話時，不由地想起了從前，他好像也說過一次這樣的話
是的，他是說過這樣的話，那是第一次他決心對不起別人在歉窘之中，他還發誓︰「就這一次，以後我再也不干了，再也不做對不起人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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