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恩仇錄 第二章四

作者 ︰ 歐陽妖月

這天早上,梅武藝像往常一樣早早的起了床,喝了一碗地瓜粥,又胡亂吃了一個饃。拿起門後的鞭子就要往外走。還沒等他打開屋門,就听見母親在身後說︰「武藝,外面下雨了,今天不用去放羊了

梅武藝現在最怕的事就是早晨起來外面就下雨,早上一下雨,就不用去河邊放羊了,不去放羊就見不到周鶴。梅武藝現在一天見不到周鶴心里就失魂落魄的像缺了點什麼似的。他相信周鶴的心情和他也是一樣的。

梅武藝打開門抬頭看了看天,綿綿細雨下個不停。梅武藝知道這雨怕是今天一天都不會停,他回頭跟母親說︰「娘,這雨看起來得下幾天,我去關帝廟把存在那的干草抱回來一些,要不羊該沒吃的了母親說︰「去吧,帶上簑笠,早去早回

關帝廟就在小河邊的堤岸上,除了特定的日子,這里基本上沒什麼人來。倒是周鶴和梅武藝經常把這里當成了他們自己的私密空間,每當周鶴從家里偷拿出好吃的東西就會帶武藝到這里來吃。如果放羊的時候趕上突然下雨了,他們也會跑到廟里來避雨。

梅武藝在廟里給羊儲備了一些干草,以備像這樣連續下雨的日子里給羊吃。

梅武藝進得廟中,月兌下簑笠放到一邊,拿出帶來的繩子放在地上擺好,他要用繩子多捆些草料回去。梅武藝抱起一把草料鋪在了繩子上,接著又回頭去抱第二把,當他把草料抱起來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草料下面居然好像趴著個人。梅武藝嚇的‘媽呀’!一聲一坐在了地上。

受了驚嚇的梅武藝爬起來就想轉身跑掉,可心里卻又非常好奇的想知道趴在哪里的到底是個什麼人。他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最終好奇戰勝了恐懼。梅武藝輕手輕腳的來到草堆邊上,伸著脖子,瞪大了眼楮仔細看了過去,只見草堆里趴著的那個人穿了件破舊不堪的灰布褂子,因為臉朝下的緣故,所以只能看到又長又亂的頭發全都是白的。

梅武藝從看到的這個人的背面斷定這一定是個討飯的老乞丐,因為下雨,所以躲進廟里避雨休息。有了這個判斷,梅武藝就不再害怕了。他走到關帝廟內放供品的香案前面,伸手從香爐里掏出了幾個甘薯,這是他存放到里面的午餐,因為周鶴經常給他帶來些吃的,所以他自己帶的甘薯吃不完的就藏在了香爐里面。現在他要拿出來給這個老乞丐吃,看他趴在草垛里的樣子,一定是又冷、又累、又餓。

梅武藝蹲到老者面前,摟起他的肩膀輕輕的把他翻轉過來。雖然心里面已經想象到這老乞丐應該是一副很老很慘的模樣,但當他真正看到老乞丐的臉面的一瞬間還是大大的吃了一驚。老乞丐的頭發胡子都又白又長又亂不說,他的臉色居然像灌了鉛一樣的灰暗,臉上的皮膚也像老樹皮一樣都褶皺到了一起,仔細看了一下鼻子,根本就沒有任何呼吸,再模模腦門——冰涼。

梅武藝這回可嚇壞了,懷里抱著的居然是個死了的老頭。他渾身上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他扔下老頭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跑。可就在他轉過身去的一剎那,他的耳邊恍惚間听到了一個非常微弱的聲音,這聲音又飄又遠,好像不是在這個屋子里面發出來的似的。梅武藝定了定神,回過頭仔細去看,這老頭的嘴分明是一動不動,難不成這聲音是廟里的關老爺發出來的,要不然就是有鬼,想到這梅武藝嚇得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就在這時,那個微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回他听清了,這聲音就是從地上這個看上去死了的老頭的身體里發出來的,而且他听清了他發出的聲音是——‘水’。

原來這老乞丐還沒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梅武藝此時見老頭沒死,二話沒說,連忙跑到香案的邊上,抄起搖簽的竹筒就向門外的河邊跑去。

當水順著竹筒慢慢流進老乞丐的嘴里的時候,梅武藝覺得老頭的臉色比剛才好了一點點。喝完了一筒水,老頭有氣無力的又說了聲︰「還要水」。這回這個聲音梅武藝看清了,這回可是清清楚楚的從老乞丐的嘴里發出來的。

「還要水」、「還要水」、「還要水」,梅武藝已經記不清楚老乞丐一連要了多少次水,好在關帝廟離小河邊不算遠,梅武藝就舉著竹筒來回跑了幾十趟。

當又一筒水喝完的時候,梅武藝舉著竹筒又朝門外跑去,老頭在身後輕聲說到︰「不用去了,不喝了」。這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明顯比剛才要有力了很多。

梅武藝渾身上下都被雨水澆透了,雨水混合著汗水順著腦門直往下淌,整個就迷住了梅武藝的眼楮。听老乞丐說不喝了,梅武藝這才撂下竹筒,伸手擦去了臉上的水珠。當他擦干臉上的水珠再睜開眼楮看到老乞丐的時候,梅武藝驚呆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老乞丐此時竟然已經奇跡般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梅武藝的個子本來就不矮,老乞丐站起來居然比他還要高很多,而且顯得很魁梧。剛才躺在地上的時候,分明像老樹皮一樣褶皺到一起的鉛灰色的面皮,現在看起來居然是粉白里略透著紅色,雖然仍然還略帶些倦意,但卻明顯的顯現出很健康的樣子,而且臉上的褶皺居然也都完全的舒展開了。剛才還亂糟糟的白頭發白胡子,現在都像剛梳理過一樣顯得很飄逸。尤其是他那雙睜開的雙眼,深邃的眼神透著一股咄咄逼人的寒光,讓人不敢直視。老頭站在那里簡直就像一個直立著的威武的白毛雄獅,完全沒有了剛才那個乞丐的模樣。

這老乞丐不是別人,正是朝廷要緝拿的要犯︰被萬歷皇帝誤放逃走又撞毀了慈寧宮正殿的塞外水魔——白毛獅子阿爾斯楞。阿爾斯楞被仁青尊者鎖在小鐵盒中將近二百年,二百來年在鐵盒中的苦熬,使阿爾斯楞的思想成熟了很多。不能修身就修心,阿爾斯楞已經把當年脾氣火爆遇事魯莽的秉性在鐵盒中修煉成了沉穩老練機智多略的性格。阿爾斯楞在鐵盒中就已經想了不下幾百種逃月兌出鐵盒以後的行動方案,可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東風就是從鐵盒里面被放出來的機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苦等,終于等來了萬歷皇帝誤開了鎮魔鎖鏈的時刻。

可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阿爾斯楞雖然早在鐵盒之中就準備好了幾百套逃出鐵盒以後的行動方案,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就是天壇的祈年殿里供奉的十面護法牒牌,他本打算出來以後先大鬧一下紫禁城,然後再趁亂逃回大漠去尋找他那分別了將近二百年的兩個弟弟。可當他從鐵盒中沖出來剛剛撞毀了慈寧宮正殿的一剎那,阿爾斯楞立刻就感到一股強大的法力從四面八方向自己襲來。沒容阿爾斯楞作出任何反應就已經被法力擊傷,阿爾斯楞自知不敵,奮力祭起早年練就的吐火羅護體魔功,拼盡全力沖破法罩,匆忙飛逃出紫禁城。

阿爾斯楞早就料到朝廷會在北邊圍追堵截,切斷他逃回大漠的路徑。他原本計劃先向北面虛跑一段,以吸引追擊者的注意,然後向南折返,再從渤海灣沿岸貼著海邊的路徑偷偷北上,然後先到東北方向的女真,最後再從女真取道回到大漠。可是沒成想由于受傷太重,還沒等逃到海邊,剛向回折返到滄州境內的小河塘村就捱不住了,阿爾斯楞硬撐著跌跌撞撞的進了一座破廟就一頭栽倒在了草垛里。要不是梅武藝來關帝廟取草料及時發現了他,恐怕在這破廟的這堆草垛里他的人生也就畫上句號了。

阿爾斯楞蒙語是獅子的意思,再加上他早年在大漠深處的烏布蘇湖畔練習魔界密宗吐火羅魔功的時候,頭發和胡子很早都成了白色的,所以被人稱作白毛獅子。他的弟弟哈日巴日蒙語的意思是黑虎,查干巴日蒙語的意思是白虎。當年兄弟三人同修魔界密宗吐火羅魔功。但每個人的側重各有不同,白毛獅子阿爾斯楞側重水功,黑虎哈日巴日側重石功,而白虎查干巴日則側重樹功。

水是阿爾斯楞的生命之源,正是梅武藝為他打回來的幾十筒水幫他恢復了大部分元氣。雖然他用了吐火羅護體魔功並且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紫禁城,但畢竟祈年殿內護法牒牌的法力太強大了,所以阿爾斯楞逃出後還是受了重傷。在梅武藝喂他喝下幾十筒水的時候,他一邊喝水一邊運轉水療魔功療傷,仗著自己二百多年深厚的功底,阿爾斯楞居然奇跡般的在短時間內恢復了大部分元氣。但要想徹底恢復元氣,他還需要長時間的打坐運功調理內氣。但現在恐怕不行了,因為阿爾斯楞已經感覺到追兵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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