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坐在明亮的餐廳二樓,垂首點了支煙,抽了一口,薄唇一點點吹出輕薄的片狀煙霧,起伏升高,幻滅在他的瞳仁里。
遙遠明媚的記憶里,他記得阿年走在青石板路上的樣子。
當天,黃昏的顏色從天邊傾斜,千尺萬尺,盡數落在青石板路的盡頭,光影照射的,是阿年回家的那條路。
管止深眼眸沉沉地盯著打火機的火苗。藍色火苗在他漆黑的眼眸里閃著光,他好像听見,滿世界都在替阿年說,「方默川是我的男朋友。」他又仿佛看到,火苗里跳躍著一抹身影。他用沉痛的眼神責問那抹根本不存在的影子︰當以後的日子走完,事實會印證——我們到底誰錯了,誰對了?
公交車繞了小半個z市,才到了阿年女乃女乃和二叔住的小賓館。
在車上,阿年幾次打給默川,他都是關機。
以前從沒這種情況,他習慣了24小時開機。
從賓館左側的門往里走,阿年正在通話,讓二叔帶女乃女乃下樓,她側眸瞥見右側門出去一個人,眼熟的背影,有幾分像張望。
「阿年,你跟二叔說實話,你是不是打算不買四合院了,下午去北京拿回祖宗牌位?」手機那邊,阿年二叔問。
阿年怔住,二叔怎麼會知道?
「是啊。」阿年回答。然後立刻反應過來,另一側門剛才出去的,一定就是張望沒錯了!
那邊阿年二叔對阿年女乃女乃說︰「媽——你看阿年做的這是什麼事兒啊?鐵了心不讓我哥出來?我哥在里頭天天盼,最後栽親閨女手里了?」
「二叔你說什麼呢?!」阿年剛開口,就听那邊大喊一聲︰「媽————」
接著,就沒了動靜。
「二叔?」
阿年叫了一聲,電梯門此時開了。
老太太手里攥著的藥瓶顫抖著掉在地上,嘴里還往出流液體。阿年二叔朝外面喊︰「叫車!快呀!老太太喝藥了,快幫忙叫救護車——」
賓館前台的姑娘魂兒都嚇丟了,模過座機撥120。
阿年的腦袋嗡地一聲。
老太太躺在兒子的懷里,攥著兒子的手哭著搖頭︰「一大把年紀媽死了不可惜,你哥在里頭出不來,剩咱娘倆媽也不活了……」
即使老太太光哭沒有眼淚,阿年也還是被嚇抖了,跪在地上和二叔一起往起抱女乃女乃。
可是……
當不到一分鐘,救護車和一輛在a大門口出現過的賓利,同時出現在了賓館外,阿年的眼淚在眼圈兒里流不出來了。
這根本不是剛打120叫來的。
司機打開賓利的後車門,一臉嚴肅的管止深走了下來,他伸手扣著西裝的其中一顆紐扣走了進來。張望要對他說什麼,他擺手制止,目光沉沉的注視著阿年。
張望噤聲。
老太太死活不讓醫生踫,嘴唇發紫,年輕時就是個能耍潑的女人。醫生拿著地上的藥瓶說︰「喝的是有機磷類農藥,毒害性較大,再不救……」
阿年抹了一下眼淚,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二叔不讓醫生踫老太太,含淚對她︰「阿年哪!二叔求你了!你想不想讓你女乃女乃活沒關系,你別讓你女乃女乃因為你死啊!!」
說著就「撲通」一聲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