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他勉強鎮定下來,暗道︰「我已易容了,二師兄沒這麼容易認出我來,鎮靜鎮靜,萬萬不可叫他看出破綻……且讓我先把漢川藏住。」
他將漢川藏在身後石縫里,站起來擋住後面。果然熊鼎將那人帶過來之後,周圍那些個江湖散人都聚攏過去,神情恭敬。
熊鼎見他過來了,便介紹道︰「影王,這是一位新來的兄弟,是西涼人,他叫馬喻,武功厲害得很呢!依我看,得有個外號,叫‘毫發無傷’。」
喻黛子抱拳道︰「熊前輩過譽了,過譽了。」
熊鼎續道︰「我可沒瞎說,老熊打不過這小子。小馬,這是拜火教四**王之一的影王陸勿陸亢龍。」
喻黛子直冒冷汗,堆笑道︰「久仰久仰。」
他生怕陸亢龍來試自己的武功,同門兄弟,武功什麼樣子,那是知根知底,想要瞞過他,實是難如登天。他心里直後悔方才太過張揚,不過好在陸亢龍看了他兩眼,便點頭道︰「老熊說是好手,一定是好手,老熊,點人跟我來吧。」
熊鼎點了他手下的散人,帶上一堆奇形怪狀的裝備,跟在陸亢龍身後下了山。
他們的駐地在山間一片山谷群里,人數眾多,熊鼎帶著他們偷偷翻過一座山頭,到了地方之後,已差不多要天亮了。
老熊分說了此次任務,喻黛子方知原來是要縱火作亂。心道熊鼎也太不小心了,怎麼能就這樣帶個外人呢?
熊鼎布置停當,遂把隨身帶的包袱打開,喻黛子立刻聞到一股怪味,定楮一看,竟是幾瓶火油。眾人一手持一火把,沾了火油,都看著熊鼎。
周圍還是很黑,忽然听得一聲呼哨,老熊听後,低聲道︰「沖下去!」
五個人沖了下去,熊鼎一罐火油潑在一個大帳篷上,手中火折子晃了晃,帳篷就燒了起來。他引燃帶來的火炬,道︰「盡管燒!」
熊熊大火燒起濃煙滾滾,有人大吼道︰「什麼人!」
熊鼎低聲道︰「快,抓緊時間再燒幾個!」
「走水啦!有人偷襲!」
忽然山上窸窸窣窣,有百來個人從樹叢里站起來,人人都端著弩。熊鼎一看不妙,丟下手中火把,高舉雙手,喊道︰「兄弟們,折在這啦!」
余人一听,立刻放棄了抵抗,站住腳,四下張望。
一人身穿緇衣,領口中露出白色襯里,自陰影中走出來。因天色蒙蒙亮,還看不真切,只知他約莫是個首領,周圍的人見他走出來,立刻讓開一條路。只听他朗聲道︰「陸亢龍,你要來偷襲我,你當我料不到你會來麼?」
短暫而異常的寂靜被一陣秋風吹過,緇衣人又道︰「陸亢龍,別躲了!明人不做暗事,我敬你是個人物,否則就算你武功蓋世,萬箭穿心之下還有命出去嗎?」
忽听幾聲慘呼,弩手們不知受了什麼攻擊,紛紛倒了下去。緇衣人道︰「什麼情況!?」
只听一陣輕笑,一道平和的聲音仿佛在耳邊述說︰「碎玉兄,你道我料不到你會來捉人嗎?」
緇衣人向左右斥道︰「怎麼沒听到外面警戒?」
陸亢龍道「恕罪恕罪,向碎玉,你猜沒了你統領,外面的人能不能打的過我的聯軍?」
向碎玉一听,立刻收縮陣型,打算沖破陸亢龍的阻隔,兩方混戰一處,喻黛子暗中擔心,過去想看個清楚。
喻黛子在神仙谷中只能算是資質中上,因此修習的內功和陸亢龍與向碎玉並不相同。也得虧如此,他並沒有卷入兩位師兄的爭斗當中。
向陸二人攻勢太過凌厲,周圍已然清出一個方圓三丈的無人區。兩人動作快得難解難分,一人用劍,一人用雙刀,兩人身影如鬼如魅,不斷變換方位,刀劍每每相擊,卻又半點聲息也沒有。忽然兩人身影陡然間都慢了下來,陸亢龍雙刀快似狂風,天光朦朦,喻黛子努力眯著眼楮也看不清楚刀勢,心中暗道︰還好我以前和二師兄關系不錯,否則遇上這樣的快刀,毫無疑問會變成盤中切膾……唉,說起來二師兄和大師兄從前關系也不錯,怎地如今會到這步田地?
陸亢龍雙刀雖快,向碎玉一柄鐵劍卻將狂風擋了個嚴嚴實實,那柄鐵劍穩如磐石,並不如何快,雙刀卻無法傷他分毫。
而刀劍相擊之聲一聲趕一聲,似已連成一片,聲若洪鐘。
俄而聲音戛然而止,卻是刀劍齊斷。
兩人均愣了一下,喻黛子竟松了口氣,滿心以為沒了武器,這兩人就打不下去了。
不料兩人只停頓了一瞬,便空手打起來。喻黛子心道兩位師兄多年不見,拳腳功夫竟有卓然的長進。陸亢龍一雙鐵拳虎虎生風,將向碎玉逼得連連後退,高下立判。
向碎玉擋下他一拳,穩了穩身形,閃電般踢出一腳,陸亢龍猝不及防,被踢飛了出去,撞在山壁上,似乎受了輕傷。
他不給向碎玉任何喘息的機會,仍是撲上來,雙拳齊出,拳拳打向要害。向碎**法十分凌厲,兩人又是旗鼓相當,誰也不讓誰。
周圍火光隱隱,一群江湖豪杰各自斗做一團,整個營地陷入一片混亂。
兩人忽然凝神不動,向碎玉的腿被陸亢龍架住,就如雕像一般立在當場,竟是比拼起內功來。
初時各部手下尚且忌憚他二人的威勢,見兩人久久不動,就有大膽的北方豪俠上來要暗算向碎玉。喻黛子出手如電,一掌擊飛那人。雙方人馬如夢方醒,紛紛出手偷襲向陸二人,喻黛子盡數攔下,可將所有人都一齊得罪了。攻向向陸二人的人越來越多,喻黛子頗感吃力,卻又不敢出劍,怕二位師兄將他認出來。
正在此時,熊鼎過來一把把他抓住,怒道︰「馬喻,你到底幫誰?」
好在喻黛子臉皮奇厚,張口便道︰「自然是幫自己人。我們保護法王!他二人比拼內功,我們功力不夠,上去徒增傷亡。」
有一人突破了喻黛子的防衛,手中鐵鞭招呼到了向碎玉的腿上。他低呼了一聲,心中又怕方才的謊言,不料向碎玉看來無事,那人卻被彈開了去,砸在身後一人身上,兩人齊齊落地嘔血,再沒力氣動彈。喻黛子大喜過望,連忙叫道︰「不要打他們兩個!危險!」
眾人見地上那兩人的慘狀,一時間倒真的不敢再打兩位統領的主意。熊鼎一看,果真如喻黛子所說,連忙指揮諸北方豪俠反攻。山上弩手小半被陸亢龍的奇襲部隊所殺,剩下的人見下面混戰在一處,一時不敢放箭,竟然讓縱火隊隱隱有突破包圍圈的趨勢。喻黛子見外面濃煙滾滾,心道二師兄的人八成已經攻進來了,我需幫幫大師兄,否則二師兄捉了大師兄可如何是好?
他輕功極高,又精通易容,幾起幾落就混到了外面。外間大門果然已被攻破,門口臨時放了幾個拒馬,兩方人馬正肉搏在一起。足有五人高的營寨木柵上站著幾個暗器高手蠢蠢欲動,手中暗器已然傷了不少人。向碎玉將弩手都抽調到後方,現在大半都被陸亢龍放倒,已經沒有遠程兵種可以對付高牆上的人。下面的指揮官是個胡子花白的老頭,對牆上的人毫無辦法,氣得怒吼連連。喻黛子心眼一動,跳將上牆,一手一個把這些暗器好手都推了下去。沒了高點壓制,那老頭又驚又喜,不知哪里空降奇兵,連忙指揮人馬重奪制高點。
喻黛子又心生一計,跑回山谷里的戰場,混在人群里,學著陸亢龍的聲音,用鮮卑話大聲道︰「南蠻在外面撐不住了!兄弟們往外沖!」
他承襲神仙谷妙手空空的功夫,精通易容、扒竊和口技種種江湖手藝,又從小和陸亢龍生活在一起,學起來惟妙惟肖。諸北方豪俠竟然真的都听了喻黛子的話,把戰線節節推進。有幾個謹慎的諸如熊鼎,還遠遠地問陸亢龍︰「法王,是你在下令嗎?」
向陸二人听罷,神色均有異,但晨光熹微,周圍又人影幢幢,暫時還沒看到喻黛子,兩人不知真假,卻都想月兌身去指揮戰斗,不由得更加催動內力,想置對方于死地。
喻黛子躲在暗處,傳音入密道︰「自然是我,你帶兄弟們出去,我殺了他,自然能出來找你們。」
陸亢龍嘴唇未動,周圍喊殺震天,熊鼎听得這聲音細如蚊蚋,卻清清楚楚傳入耳朵里,還道陸亢龍用了什麼高深的法門,不由得肅然起敬,喻黛子從暗處跑出來,對熊鼎道︰「老熊,你快去指揮吧,別讓法王分心。」
熊鼎不疑有他,跟著喻黛子離開了這里。喻黛子又混入人群,偷偷潛了回來。只听向碎玉悶哼一聲,緊接著陸亢龍道︰「大師兄,你若再不收手,你這腿可就廢了。」
向碎玉恨道︰「邪魔外道,也敢稱我一聲師兄?」
陸亢龍哂道︰「大師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要輸了!」
向碎玉咬著牙道︰「未必!」
兩人倏地分開,向碎玉左足點地,右腳鐵斧一般踢向陸亢龍。陸亢龍不閃不避,揮起拳頭,竟是要刀鋒對刀鋒,針尖對麥芒,以拳擊腿。
拳腳相擊,喻黛子抽了一口涼氣。向碎玉收回腿來,竟爾站立不穩,重重地摔在地上,陸亢龍雖然屹立不倒,但方才那只手,竟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軟軟垂在身側。他面如金紙,喘了口氣,跪了下來,嘔出一灘鮮血。
喻黛子再也顧不得隱藏身份,沖將出來,攔在兩人中間,大聲道︰「大師兄,二師兄,你們別再打了!」
陸亢龍見是他,微微錯愕,隨即笑道︰「我道是誰給我搗亂,竟是小呆子。」
作者有話要說︰我今天打算三更,明天……不知道,可能一口氣甩2w字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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