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愛情、友情,好像原本就應該扎根在那樣輕松,單純的土壤里。等到他們如今開始忙碌,開始顧全自己的生活,一切就在悄然的發生著改變。
成長就是一場離散,在時光那樣碩大的洪流里,注定有人會流浪到另外的角落里,也終有人要奔騰到大海里。
手牽手也抵擋不了命中注定的分離,肩並肩也留不住同甘共苦的日子。
孟維走了好多年,當初的頭也不回的決絕,到如今早就變成了歸心似箭的急迫。身體和靈魂總有一個會在路上,當靈魂在路上的時候,我們稱那為夢想在招搖,于是我們每天盼望著背起行囊遠走他鄉。
當身體在路上的時候,我們已經把夢想變成了一種旅途,然後開始好長一段時間的探索,剛開始我們以為走出去,就是夢想開始的地方,可是等到心疲憊的時候卻在一遍遍的追問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想做什麼?能做什麼?
現在孟維決定要回來了,他以為只要只要他回來,永遠有最初的那些兄弟在等著他,可是生活不會一成不變,現實早就是另一番模樣。
你在走,別人也不會留在原地等待。每個人在自己的軌道在轉著,有的人漸行漸遠,有的背道而馳,而有的就像是已經蛋清隕落的行星,從此消失不見。
當孟維終于下了飛機,重新走進他幾年前離開的機場,他突然覺得自己不是歸來而是重生了一樣。
旁邊的人都是快步的走去和親人會和,只有孟維東張西望著,看著和以往一樣的建築,也看著茫茫人海中穿著五顏六色衣服的人。
掠過人海中,達子一眼就看到了孟維,大聲的喊著並且激動地揮舞著雙手。莫嘯和安俊黎也緊跟著立刻看到了孟維。然後跑過去幫他接過行李。
不過行李很輕,只是一個很小的旅行包,安俊黎用力抬了一下結果卻是抓了個空。應該只有幾件換洗的衣服吧!這幾年的行程應該去過了不少地方,可是如今回到故里,卻只有一個干癟的行李和幾件常穿的衣物,安俊黎的心里覺得很不是滋味。
孟維的臉明顯變得黝黑了不少,喉結變得那麼明顯,下巴上還有沒有清理的胡茬。眉宇間倒是沒有任何的變化,或許是神情里多了些闖南走北的滄桑。孟維原本是一個有些書呆子形象的少年,總是帶著黑色的眼楮框。眼鏡片下的眼楮給人一種沉穩的感覺。
但是孟維不想大體看起來那樣,打從剛認識,安俊黎就看得出他骨子里的叛逆。因為他可以把步伐走得很瀟灑,而不是書生氣的慢條斯理,他也不會把頭埋的很低,而是昂首闊步很快的超越別人。有的時候他在走廊里奔跑,劉海被封吹起露出干淨平滑的額頭。很多時候他的手里還抱著籃球,然後頭發里有一絲熱汗的味道。
但是現在,孟維的圓潤的下巴,好像刀刻一樣的瘦。頭發間的很短,看起來利落整齊,想必是回來時剛剛剪的。穿著一身深灰色的衣服。已經洗得發白。越看越覺得眼熟,那是孟維走得時候穿的衣服。後來孟維說,「我怕你們已經認不出來我。或者我會認不出來你們,所以特意穿上了當初走得時候穿的衣服
而在此刻,安俊黎能想到的只是︰孟維走了幾年,真正得到了絕不是他遇到的東西,而是他原本舍棄的東西。
莫嘯上前去擁抱了孟維。「兄弟,回來了就好
幾個人都是瞬間熱淚盈眶。就如同幾年前送孟維離開時一樣。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們有五個人,如今少了兩個。
孟維和達子,安俊黎都分別擁抱過了以後,突然往機場的兩邊看了看,茫然四顧之後眼神里有些失落的表情。
這個時候,安俊黎,莫嘯還有達子的心里都非常忐忑,他們都開始刻意的掩飾著自己的局促不安。因為他們都知道孟維在找什麼,而他找的人不是沒有準時出現,而是再也不會出現。
「他們人呢?」孟維轉過頭來,一臉無知的問安俊黎。
「啊?」安俊黎招架不住這樣嚴苛的拷問,只能條件反射的反問著。而且他剛剛的卻只是感覺到有一陣發呢個吹過,之後就覺得整個心都在強烈的搖晃,站都站不穩一樣,哪里听的清楚孟維問的是什麼。而事實上,安俊黎當然一直僵硬的站在那里。
「蘇乞兒搬到了鄉下,西崽去幫忙安頓一下,過幾天就……回來了達子有些支支吾吾,但是誰會平白無故的去欺騙別人呢?所以即使說的不那麼自然,也應該不至于惹人懷疑。
孟維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想著回去以後慢慢說起,就沒有繼續追問,跟著安俊黎他們走出了機場。
坐在計程車上,孟維的眼楮不斷注視著外面,即使疾馳的速度讓他眼花繚亂,他也依然感到從未有過的開懷。
「蘇乞兒有沒有什麼變化啊?是不是還像原來一樣那麼瘦啊?」孟維突然問道,然後沒有等到回答又自己繼續說道,「我記得他總是喜歡把手掛在我和莫嘯的脖子上,一個大男人整個抱在別人身上,也就是他要是別人我還真是忍不了
孟維離開的太久了,蘇乞兒已經好久沒有再像原本那樣好動了,也不會像個猴子一樣每天到處亂跑亂爬。自從家里出了那樣的事,他總是悶悶不樂。莫嘯都快因為忘了,原本蘇乞兒長的又瘦又小,所以總是喜歡整個身體掛在他的身上,然後還總是叫他「笑笑哥」。他不喜歡這個名字,每次不是皺著眉頭就是白眼蘇乞兒,可是蘇乞兒還是一如既往,莫嘯也就由他去了。
「西崽,怎麼樣呢?我前一陣子做夢還有夢到他呢!」孟維想起來什麼,就突然拿出來和大家分享。
听到這里安俊黎和莫嘯都同時的看向孟維,還好孟維的眼光看向窗外沒有注意他們幾個面面相覷的怪異。孟維對一切尚不知情,但是他每一次提到蘇乞兒和西崽都像是拿著一把刀去豁開大家的傷口,那些對于已逝者的惦念本來就是發了狂的洪水,而孟維在不斷攪亂他們好不容易恢復下來的平靜。
達子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拿著的手機的手也突然顫抖了一下。他最擔心的還是要如何給孟維解釋,他們只想拖過這幾天,讓孟維有時間好好的把身體和心靈都安頓下來,然後再慢慢的告訴他。
可能因為西崽和蘇乞兒沒有出現,所以孟維一路上一直提起他們,安俊黎和莫嘯只能裝出一臉笑容,偽裝好被掀開傷疤的疼痛。
孟維說,那個時候他在新疆,那天他就是出奇的很想大家,畫畫的時候總是靜不下來心。當天他睡覺的時候就夢到西崽和他說「再見」。
「然後呢?」安俊黎的身體前傾,眼里充斥著紅色的迷霧。
「然後他就消失不見了,我在夢里還像要去追趕他,可是我被痛醒了,因為我踢到了放在床邊的畫板孟維說的輕松隨意,畢竟這只是個夢。他醒來的時候還想著,是啊,大家就要再見了。
只是此再見非彼再見。別人覺得那是告別,而孟維覺得那是召喚,是兄弟在召喚他回去團聚。
自從夢到了西崽,孟維想要回來的心情就更加的急迫,他迫切的想要看到他們。一個人孤獨的行走了這麼多年,他真的需要這些遺落在少年時代的友情重新喚起他的熱血。這麼久一個人在異鄉漂泊,沒有人分享和傾听讓他變得少言寡語。可是他知道他不是最初就是這個樣子。
孟維突然看到了以前他們上學的地方,在那里他曾經摔斷了腿。還有旁邊的籃球場,是他揮汗如雨的地方,還有……太多的回憶,此刻歷歷在目,原來在這個小城里,有這麼多他一直埋在記憶深處的東西。
孟維沉浸在以往的回憶中,從那里面他可以重溫以往的快樂。而安俊黎他們還被困在孟維說過的夢里。
「抓住了又怎樣呢?」安俊黎的心里默默的想著。
「注定了是抓不住的莫嘯也一樣在心里默念著。
「或者這才是西崽最後離去的時候達子和安俊黎、莫嘯不同,他總是覺得西崽會留下些什麼,或許就是孟維這樣的夢吧!不在身邊的就要靠一個夢去告別。
像是說了一個笑話,短暫的傷感之後,大家還是響應著孟維開懷的笑了起來,孟維自己也笑著。
「——哈哈……哈哈……」孟維是真心的笑著,而安俊黎,莫嘯,達子各有各的心事。
「——只是個夢而已
「——對,只是個夢
打開車窗,風放肆的擠進來。突然一個風干的花瓣吹進車里,掉落在安俊黎的膝蓋上。是誰說夏天里就不會有枯萎呢?
馬路上一個女孩子正在邊走邊看一本書,那本書的名字叫《那年你去了遠方》。她的書里夾著已經干枯的玫瑰花瓣,想必那束玫瑰話曾經也嬌艷欲滴,也握在一個陽光少年的手里。
安俊黎想起了那顏和西崽,突然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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