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君說完,房間內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好半響,方正源才一聲長嘆,從心馳神搖中清醒過來,有些動容道︰「……賢佷,要不是今天這頓飯,我還真不知道,原來我們時常掛在嘴邊的養生,竟然還有這麼高深的學問,其興衰成敗,源遠流長,幾乎就是華夏數千年文化傳承的一個縮影!真是受益匪淺啊!令師,還有賢佷你,果真都是瑰寶級的奇人,賢佷,不知方珂的事情完了之後,有何打算,有沒有興趣來師範大學任教……」
方正源正說著,那邊,大汗淋灕猶如雕塑般呆滯的郭正國突然起身,濃眉高挑,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卓君面前,一個九十度的躬深深鞠了下去︰
「古人雲,朝聞道夕死可矣!今天卓老師的一番話,對我郭正國來說,無異于平地一聲雷,具有醍醐灌頂之效。我自己多年來一個人鑽研模索所累積的一些困惑、局限、錯誤、迷茫、狹隘在卓老師的這番金玉良言面前,暴露得淋灕盡致,但是,這卻是我最高興的一天!之前,對于食餌養生,我就像一個在黑暗中踽踽而行的人,僅憑的是一腔熱愛和匹夫之勇,而這一刻,感謝卓老師,讓我突然收獲了看到光明的喜悅
郭正國說著,漸漸激動起來,「但我不滿足于僅僅看到光明,我希望能夠用自己的努力,真正深入細致地學習食餌養生,不求能有多大造詣,但願能夠福澤自己的和身邊的人,再就是,希望ri後有機會能為食餌養生的傳承和發展,貢獻一份綿薄之力。所以,還請卓老師教我!」
這是什麼意思?
卓君和方正源發愣的時候,郭正國卻是突然毫無征兆地便朝著卓君拜倒下去,嘴里還喊著︰「卓老師,請收我為徒!」
「使不得。郭書記快起來
卓君電光火石間出手,右臂穩穩扶住郭正國,阻止他再拜不下去。被卓君這麼看似隨意的一拉,郭正國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還未明白怎麼回事,發現自己已經站了起來,一時間心中拜師的意念更加強烈,急切道︰「卓老師,為什麼不行,我是真心誠意的!」
「郭書記你……」卓君完全未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他本意是覺得郭正國為人不錯,還挺熱心,就隨口指點斧正了一下,免得他一個人瞎模索走太多彎路,不曾想他居然會生出這種匪夷所思的念頭!收徒?他真的還從來沒有想過,更別說還是這麼大歲數的一個徒弟!
「老郭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一旁,方正源也忍不住勸道︰「彼此之間,互相切磋印證是可以的,但是,說句不好听的話,你的年紀已經是卓君的爺爺輩了,如果要拜了師,以後你讓卓君怎麼在你我面前自處?這,于理不合啊!」
「怎麼不可以!古人雲︰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卓老師雖然年紀輕,但是在養生之道上,卻是足以成為我郭正國的老師!方老哥你別再勸了,良師難尋,我一定要拜得卓老師為師!」
郭正國 脾氣上來了,吹胡子瞪眼道。
得,連《師說》都出來了,但無論如何,這個徒弟是不能收的,卓君急中生智道︰「……這個,我是做不了主的,必須得我師父她老人家同意才行
「那,師祖現在哪里,怎麼聯系,我明天就派司機過去!」
誰是你師祖!卓君翻了個白眼,繼續道︰「師父閑雲野鶴,從不帶現代通訊工具,一般都是她老人家聯系我
「那,您跟師祖多久聯系一次?」
「有時五六個月,有時三兩年
「……」
隨後,方正源幫忙,卓君好說歹說才暫時遏止了郭正國拜師的念頭,為免他念頭再起繼續糾纏,卓君只好忍痛放棄滿桌的美食,早早撤離。
接下來的幾天,生活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卓君跟辦公室同事的關系算不上好,但還說得過去,就是號稱「4號樓第一美女老師」的符葉葉那近乎無解的自戀,讓卓君有些哭笑不得。
卓君早到,她理解為卓君是為了單獨遇到她,卓君晚到,她覺得是yu蓋彌彰羞澀的表現,卓君站著,她感覺是在深情地偷瞄她,卓君坐下,她斷定是瞄完之後默默在心里勾畫思戀……甚至有一天卓君多去了兩趟衛生間,她也認真地檢討自己今天是不是穿得過于xing感了!唉,這樣頻繁用手……對他身體也不好吧!
方怡最近似乎很忙很累,每天回來都是滿臉疲態,所以,二人雖然誰也不鳥誰,但倒也沒再發生正面沖突。
至于教學工作,也進行得非常不錯。中州實驗中學的學生,大多數是家境殷實的知識分子家庭,從小的家庭教育環境決定了,他們即便是在方珂的威逼利誘下,持之以恆地對卓君進行負隅頑抗和小規模sao擾,但也僅限于課堂之上。結果,這些對一般老師屢試不爽的小花招,不僅沒有起到相應作用,反而更加重了卓老師的傳奇se彩和牛掰程度!
經過上次的燻治治療,卓君已經排除了方珂身患蛋白質怪病的可能xing,現在,又重新按照原計劃,每天早上五點半準時拉她起床,「調神」、「吐納」、「導引」,方珂雖然xing格鬼馬多變,每天都變著法子的在卓君的課堂上挑事兒,但關系到她自己的身體健康,卻是表現得非常配合。
卓君估計,按照這一星期的進展狀況,最多一個月時間,應該就可以確診出病因了。
周六上午,卓君駕車來到了教師公寓小區,這是跟郭正國約好第一次「導引」治療的時間。郭正國家,雖然跟羅大志給他安排的單身公寓同屬一個小區,但相距較遠,郭正國家位于最靠後的一幢復式舊樓,因為建得比較早,樓棟前生有一排高大的垂楊柳,還有一處小池塘,秋風徐徐之下,美不勝收。
「謝梅,謝梅,卓老師來了!」
郭正國家在四樓,卓君剛走出電梯,早已等候在門外的郭正國,已經沖家里面嚷嚷了起來。
緊接著,卓君便看到一位頭發花白慈眉善目的阿姨,圍著圍兜從房門里走了出來。雖然面容略顯蒼老,但jing神飽滿,衣著樸素整潔,有一種沉穩干練的氣質。
卓君心道,這位應該就是郭正國的妻子,原銀水區公安分局政治處主任謝梅了。按理說,謝梅僅比郭郭正國年長三歲,但現在看起來卻像是足足差了六七歲,看來,公安工作果然是最辛苦熬人的工作啊!
「郭書記好。謝阿姨好
「歡迎小卓老師。你是不知道,老郭自從那晚上吃飯回來,一直念叨到現在,直將你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念叨得我耳朵都生老繭了。不過你還別說,老郭那肩膀自打被你那一捏,這幾天都不怎麼疼了,還真夠神的,這幾天洗臉穿衣我都沒有幫忙。唉,好久沒見他這麼開懷了,阿姨由衷感激你,虛的咱不來,我謝梅今天放下話來,以後,這里就是你自個兒的家,想住,有房間,想改善伙食,隨時給我打電話,手頭緊了,三幾萬還是拿得出來的!」
謝梅上前一步,拉住卓君的胳膊,非常熱情地道。
不得不說,謝梅這種兼具慈愛與爽朗的風格,讓卓君覺得非常親切舒服,便也笑道︰「阿姨,這話可是您說的,到時候我撒起潑來,混吃混喝混住的,您可別後悔引狼入室啊!」
「好小子,阿姨喜歡你這xing子,不像老郭,除了賣弄些讀書的事,半天都悶不出個屁來
謝梅大笑著拍了拍卓君的胳膊,歲數大了,但手頭勁道可不小,居然拍得他還有點小疼,「好了,老郭你們先聊著,阿姨去廚房弄幾個硬菜,中午咱們三個一起,痛痛快快喝上幾杯!」
謝梅一進廚房,卓君立刻朝一旁插不上話的郭正國豎起大拇指道︰「謝阿姨真是女中豪杰!就憑這股灑月兌麻利毫不拖泥帶水的勁兒,郭書記你就比天下九成以上的男人幸福!」
郭正國屬于標準的傳統男人,雖然內心也有些得意贊同,但表面上,卻繃得很緊,很是謙虛了幾句後,便引著卓君來到了書房里。
書房面積不大,且很簡單,最大的特點就是書多。整間房里,居然有三面牆都做成了書架,堆放著滿滿的書籍,這還不夠,房間里唯一的一張紅木書桌上,也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堆放著最近經常翻閱的書籍。
什麼叫書房,這才叫書房!
卓君滿心贊嘆地轉了一圈,從三個書架上隨意翻抽了幾本出來,發現雖然涉獵範圍較廣,但總體來說都是傳統文化範疇內的東西,禁不住感慨道,怪不得郭書記平時說話時引經據典如數家珍,原來都是ri復一ri年復一年這樣讀出來的。
瀏覽完畢,回過頭時,發現郭正國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唐裝,而在中間的紅木書桌上,也已經新沏好了一杯熱茶。茶杯右面,也多出了一個紅布覆蓋的圓形托盤,不知里邊放的是什麼。
郭正國此時的神情有些莊重嚴肅,指了指旁邊的紅木老爺椅,「卓老師,你先坐下
卓君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依言坐下後,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郭正國彈了彈唐裝,走過去,將圓托盤端起,走回卓君面前後,深鞠了一躬,然後輕輕揭開了上面覆蓋的紅布。
卓君只往托盤里掃了一眼,噌地一下,立馬從椅子上站起,皺起眉頭道︰「束修六禮?郭書記,你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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