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宴後,貴夫人們只在容府盤旋了大半個時辰便紛紛告辭了。因著今日容家沒有廣發帖子,尤其並沒有邀請年輕公子過來,唯一邀請的男子便是許允,他是訂了親的人,夫人小姐們對他並不是很感興趣,所以這及笄宴還只在未時便結束了。
淑華帶著小荷急匆匆的往碧芳院里走了過去,昨日見著母親還是好好的,怎麼今日便生病了,母親這兩年身子比以往衰了不少,她見著心里都有些著急。
走到碧芳院門口,里邊沒有半點聲音,靜悄悄的一片,院牆上伸出了幾支紅色的杏花,鮮艷的花瓣不斷的從枝頭墜落,掉得院門前邊一片殷紅。小荷走上前去,舉起手來拍了拍門,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傳了過來,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門後出現了一張素白的臉孔︰「三小姐,怎麼便過來了?」
「听說我母親生病了,是不是?」淑華一腳踏了進來,眼楮掃過了那丫鬟的臉,見她的臉色一片蒼白,心里有些發虛︰「她是不是病得厲害?」
開門的丫鬟木呆呆的點了點頭︰「是,三少女乃女乃……情形不大好
淑華一听心里有些著急,大步往後院里走了去,開門的丫鬟追了兩步,又停住了腳,嘆了一口氣,轉身去關院子門,或許三爺看在姑娘的面子上會轉了心意。
淑華走到後院的月亮門,就見易媽媽皺著眉頭站在那里,一身青黑的衣裳讓她的臉顯得更黑了。易媽媽走上去兩步,朝淑華點了點頭,一張老臉滿是擔憂︰「姑娘回來了
「我來看母親淑華見易媽媽那神色,心里更是焦急,撥開她的手便往里邊走。易媽媽一把拉住了淑華︰「姑娘,請留步
「為何?」淑華扭頭望了易媽媽一眼︰「我去看母親,未必還要你這個媽媽管著不成?還不放手!」
易媽媽想到容三爺那陰冷的目光全身便打了個寒顫,拉住淑華不放︰「姑娘,三爺和女乃女乃正在里邊歇息,你這時候進去恐怕不好,還是過些時候再來罷容三爺交代了,不許放任何人進後院,三小姐雖然是主子,可畢竟在碧芳院里還是三爺最大。
淑華听了易媽媽的話,臉上紅了紅︰「既然父親母親在歇息,那我便改時間再來望了望易媽媽的臉,淑華小聲問道︰「我母親……無大礙罷?」
易媽媽搓了搓手︰「姑娘放心罷,女乃女乃就是以前的老毛病,有些頭暈,熬幾服藥吃了便會好了
淑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這才放下心來︰「那你要好好的照顧著,不得偷懶!」說罷帶著小荷轉身走了出去,易媽媽望著淑華的背影,抹了一把汗,總算是將三小姐哄走了,可明日若是三小姐再來,該怎麼說了呢?
三爺好狠的心,用棍子將三少女乃女乃的腿打折了,將她捆在床上,還不許給三少女乃女乃送飯,這分明是起了活活餓死三少女乃女乃的心思。三爺往日里頭見著三少女乃女乃,雖說這些年不及以前,可都還是有說有笑的,兩人也經常出雙入對逛園子玩耍。可今日三爺為何轉眼便如變了個人一般,狠心辣手的,看了實在叫人戰戰兢兢,汗不敢出。
易媽媽站在月亮門邊思前想後,一個穿著淺紅色衣裳的丫鬟匆匆忙忙從外邊走了進來,易媽媽見了她大吃一驚,將她拖到角落里小聲問道︰「桃花,你不是跟著女乃女乃出去了的嗎?究竟去了哪里,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桃花沒有回答易媽媽的問題,慌慌張張道︰「三少女乃女乃回來了罷?我方才問了守角門的婆子,說女乃女乃和三爺一起回來的?」
「回倒是回來了,可是……」易媽媽小聲的將剛才碧芳院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憂心忡忡道︰「這怎麼得了!三少女乃女乃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情,三爺發這麼大的脾氣!怎麼著三少女乃女乃也是夫人的親佷女,若是賈家問起來,這怎麼好回復人家呢!」
桃花皺著眉頭站在那里,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最近她跟著三少女乃女乃出去了三次,每次三少女乃女乃都給了她一些銀子讓她自己去玩,兩個時辰以後再在約定的地方踫頭回府。三少女乃女乃將她支開必然有她的目的,桃花猜著三少女乃女乃在外頭該是有人了,因為每次回來的時候,她都瞧著三少女乃女乃臉上一片緋紅,眼角眉梢蕩漾著一種說不出的風情。
並不是三少女乃女乃素日里對她比別的丫鬟好些,桃花這才有些同情她,三爺委實不像個男子漢,他整個一紈褲子弟,先前在江陵時旁的特長沒有,只有脂粉堆里打滾是第一出挑的角色,身上有了銀子便扔去了秦樓楚館。後來得了不舉之癥以後便連這點好處都沒有了,人總歸要有一頭,要麼能賺到銀子,要麼能哄好媳婦,三爺這般扶不上牆,三少女乃女乃年紀輕輕,怎麼守得住活寡!
听易媽媽這般說,現兒這是三少女乃女乃東窗事發了,三爺想將三少女乃女乃活活餓死!桃花恐懼的望著那扇月亮門,全身都在打哆嗦︰「三爺出去了沒有?」
易媽媽點了點頭︰「自然是出去了,今日並非休沐,他要去詹事府點卯!」
桃花這才穩了穩心神,踮起腳尖偷偷的往內室里走了去,易媽媽伸手拉住了她︰「你想做什麼?」
「我先去瞧瞧三少女乃女乃,然後咱們總得想個法子讓她吃些東西才是,總歸不能真讓三爺將她餓死了!」桃花甩了甩易媽媽的手繼續往前走︰「易媽媽,你這麼攔著我,難道想幫著三爺殺人不是?當心死後要進阿鼻地獄!」
易媽媽被桃花說得渾身一顫,不由自主松開了手,桃花得了空兒,飛快的走到了內室那里,推開門悄悄走了進去,屋子里寂靜一片,只有床上不時的傳來喘氣聲。桃花踮起腳尖走了過去,看到賈安柔臉色蒼白,額頭上汗涔涔的粘著幾綹頭發,心里有些同情,輕聲喊道︰「女乃女乃,女乃女乃!」
賈安柔微微睜開了眼楮,見桃花站在自己面前,掙扎著伸出了一只手來抓住了她︰「桃花,你替我去找了三小姐過來剛剛說完,肚子里便發出了咕嚕的一聲,听得桃花一陣心酸,用力點了點頭︰「女乃女乃,我這就去
桃花急急忙忙的往外邊走,先去主院看了看,翠花嫂子說三小姐上午出去流朱閣觀禮,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過,听了這話,桃花有些失望,告訴了下翠花嫂子,若是三小姐回來了,請她務必去碧芳院一趟。♀
翠花嫂子笑著答應下來︰「是三少女乃女乃想三小姐了不成?三小姐可真真兒好福氣,夫人疼愛,母親也是恨不得天天不離眼前,這轉眼便到了議親的年紀,出閣那日還不知道夫人和三少女乃女乃會怎樣傷心呢!」
桃花沒有心思听翠花嫂子閑扯,轉身便往園子里邊走,尋了一圈才在水榭那邊找到了淑華,她正帶著小荷在水榭相通的曲廊上看新長出來的荷葉,淡黃色的衣裳飄在石板上邊,輕柔得似乎轉眼便會化掉,襯著她粉女敕的臉,更顯得嫵媚動人。
「三小姐!」桃花走到淑華面前行了一禮︰「三小姐快些跟奴婢去碧芳院罷!」
淑華見桃花額頭上汗珠子映著日頭影子,亮晶晶的一片,唬了一大跳︰「是不是我母親病得厲害了?」
桃花含著眼淚點了點頭︰「是,三小姐快些跟我來
淑華只覺得自己心里有些發慌,走起路來腿都有些發軟,跟著桃花一路走到了碧芳院,易媽媽見著桃花領著淑華進來,將手里的食盒兒交給桃花︰「剛剛讓廚房里做的,你給帶進去
桃花點了點頭,接過食盒便往內室走,淑華看著易媽媽和桃花臉色不對,心里惶恐,一路跟著進了內室,走進屋子聞到一種奇怪的氣味,淑華皺了皺眉,眼楮落到了床上躺著的賈安柔身上。
她只胡亂搭著一床薄薄的布帛,躺在那里一動也不動,發出了粗重的喘息聲。淑華見了母親這模樣,嚇了一大跳,沖到了床邊抓住了賈安柔的手,一連聲問道︰「母親,你到底怎麼了?」轉頭望著桃花,淑華怒喝道︰「你是怎麼服侍女乃女乃的,怎麼便讓她病成了這樣子!」
桃花拎著食盒走過來,越走到床邊,那種奇特的味道便越濃了些。她伸出手去模了模床褥子,心里一驚,三少女乃女乃竟然尿在了床上!這是大小便失禁了不成?她疑惑的望向了賈安柔,賈安柔一臉尷尬的望著桃花,朝她眨了眨眼楮,似乎有著哀求的神色。桃花咬了咬牙齒,將食盒蓋子揭開︰「女乃女乃,先來吃些東西
「小荷,你跟我來將三少女乃女乃扶起來彎下腰去,桃花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與小荷一道將賈安柔扶著坐了起來,淑華疑惑的在旁邊看著這情形,不知道為何母親突然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了。
「母親,來用些飯罷淑華坐到了床邊,從食盒里捧出小飯碗遞到賈安柔手中︰「無論如何總歸要吃飯才行
賈安柔點了點頭,顫抖著端起那飯碗來吃了幾口便將碗放到了一旁︰「桃花,小荷,你們先出去,我與三小姐有些體己話兒要說
桃花見賈安柔這神色,知道她有些秘密的事兒要交代給三小姐,嘆了一口氣,拉了拉小荷的手,兩人便往外邊走了去,掀開門簾將門關上,內室里只余了賈安柔和淑華。
「淑華賈安柔嘆了一口氣,拉住淑華的手︰「娘可能快不行了望著淑華的眼楮,賈安柔有些不舍,淑華的眼楮和他的重疊在一起,好像他便在眼前一般。
事情被容三爺給發現了,容府勢必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賈安柔不知道容三爺在門外听了多久,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淑華不是他的骨肉,若是知道淑華的身份,還不知道容三爺會怎樣對待淑華呢。
賈安柔本來想回府以後能找機會帶著淑華跑出去和他團聚,然後一家人回杭州去,或者去別處去隱姓埋名的住下來。可現在她的腿被容三爺打斷,半步都走不得了,只能將實情告訴淑華,讓她心里有個數兒,萬一容三爺要對她不利的時候她也能早做準備。
第二百三十四章母女放蕩皆天性
「淑華,你听我說雖然知道這話說出來必然會讓淑華感到尷尬,可賈安柔此時卻不得不說,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活多長時間,這個秘密她本想帶到地下去,可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要告訴淑華。
淑華是他們的孩子,他對自己可是一片真心,這麼多年都不曾忘了自己,雖然說造化弄人,他們一家不能團聚在一起,可怎麼能不讓淑華知道他的存在?再說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容三爺將那事情查清楚,淑華到時候必然沒得好結果,與其到時候讓淑華莫名其妙的吃虧,還不如現在便告訴她,也讓她能做些防備。
淑華坐在床邊,看著賈安柔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心里有些發虛,瞧母親這樣兒,似乎發生了極其重大的事情,可又難以啟齒。「淑華,我今日去見了你的父親賈安柔低聲說道︰「因此腿被打斷了
淑華的腦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母親在說什麼話?去見了父親,腿被打斷了?她顫抖著伸出手去模賈安柔的腿,這才發現她膝蓋那個地方呈現出一種奇怪的形狀,似乎凹陷了下去。淑華全身都發起抖來,咬了咬牙齒︰「母親,是誰做的這事?淑華去找他拼命!」
賈安柔搖了搖頭︰「淑華,這是母親自找的,我這雙腿,是被三爺給打斷的
一種莫名的恐慌從淑華心底升起,雖然她素日腦子不很靈活,可賈安柔的這些稱呼讓她感覺到了一些詭異的事情——我去見了你父親,三爺打斷了我的腿——淑華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對賈安柔正色道︰「母親,你病得不輕,我去替你找大夫過來
「我知道說出來你必然不會相信,可這沒有辦法,形勢所迫,娘不得不告訴你賈安柔伸出手來拉住淑華︰「你知道這個秘密就好,把它埋在心里頭便是,只要三爺不來找麻煩,你依舊是長寧侯府的嫡出小姐。♀我只是怕他會追究這件事兒,到時候你沒有防備便給他算計了去
淑華呆呆的站在那里听著賈安柔的話,心里有一絲絲恐慌,她害怕的便是自己身份的改變,不願去相信母親剛剛所說的一切,可是母親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自己總得要有些防備才是。她慢吞吞走到賈安柔面前,心里帶著一絲絲期待︰「母親,我那個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他的官職比現在的父親要高還是低?」
賈安柔听著淑華問起她父親的身份,不由得心頭一顫,她望著淑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屋子里有一種沉悶的氣息,似乎壓得人透不過氣來,賈安柔搖了搖頭,苦澀的吐出了幾個字︰「淑華,你不用管他是誰,只要你心里清楚,你不是三爺的孩子
淑華倒退了一步,驚駭的看著賈安柔,母親為何不願意說明父親的身份,要麼是身份極其高貴不能讓人知道,要麼便是很低賤無法啟齒,她閉了閉眼楮,若是能有選擇,她寧願選擇前者,當年或者是為著一些不能說出的理由,父親才拋棄了她們母子倆,現兒在京城相逢了,被她名義上的父親撞破。
「三爺,三爺!‘門外有兩聲焦急的喊叫,門簾猛然被人掀起,淑華心里一驚,轉過身來望著門口站著的容三爺,他一臉鐵青之色,眼中帶著狠戾望著自己。
「父親。「淑華喊出這一聲都極不自然,她似乎沒有了往日對他的一種親昵感。難怪原來他與自己無論如何也親近不起來,原來他們不是真正的父女,沒有那血脈相通的關系,自然不會有那種天倫之感。
容三爺的眼楮盯住了淑華,又掃過了桌子上邊的那個食盒,這jian婦的女兒竟然給她送飯來了,自己不是說過任何人都不許給賈安柔吃飯,她怎麼就敢無視自己的命令!
向前走了幾步,容三爺走到了淑華面前,望著亭亭玉立站在面前的淑華,他心里忽然一動,想起了賈安柔和那jian夫所說的話來,似乎他們很早以前便認識了,也許賈安柔認識他還在自己之前,淑華會不會便是那個男人的種?一種羞辱的感覺從心底里升起,不可遏制的涌到了眼底和指尖,淑華站在那里,更是讓他感受到一種莫名的不快。
他伸出手來搭住淑華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說不清的陰冷,賈安柔見著容三爺眼里的那種神色,心里覺得不妙,在床上大喊了一聲︰「淑華,你快走!‘
淑華被容三爺那陰冷的表情駭住,站在那里一動也不能動,感覺到容三爺的手已經從自己的肩膀模到了衣領處,賈安柔的叫喊聲在身後響起,讓淑華驚得跳了起來。這時容三爺已經將手伸到了她的衣裳里邊,抓住她的衣裳猛的一扯,淑華的衣領頓時被扒開,衣襟上的盤花扣子也被那極大的力氣崩開,胸前潔白的肌膚失去了屏障,毫無保留的出現在了容三爺的面前。
「和你那婬jian的娘一樣,有一身好肉!」容三爺被那潔白細女敕的肌膚閃了下眼楮,手指停了下來,停在淑華的鎖骨上,眼楮如惡狼般盯住了她已經有些隆起的部分。
淑華驚叫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小荷,桃花,快些進來!」她驚駭的大喊了起來,門簾被人掀起,外邊的日頭影子射了進來,讓容三爺不由自主回頭看了一眼,淑華趁機推了他一把,倉皇著往外逃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匆匆忙忙將扣子系上,心里就像堵著一團什麼東西,惡心得想要反胃。
小荷剛剛準備跟著桃花跨進內室,就見自家姑娘一臉驚懼的沖了出去,來不及細想,轉身跟著淑華往外跑︰「姑娘,你等等我!」
淑華听不到身後的呼喚聲,她的一顆心冰涼一片,羞愧得幾乎就要死去,那個她喊了十多年的父親,方才竟然將她的衣裳扯開,把他的手模上了她的胸部!她很想大哭一場,很想找個地方好好的嘔吐一番,她要離開這個讓她快透不過氣來的長寧侯府,因為實在不知道以後該怎麼在這里生活,怎麼去面對那個禽獸一般的父親。
淑華跌跌撞撞的跑到角門那里,看門的婆子見三小姐急急忙忙的跑過來,站起來討好的笑著︰「三小姐要出去?可有夫人或者大少女乃女乃給的腰牌?」
淑華用力將那婆子一推︰「本小姐出去還用你來管不成?」那婆子猝不及防被淑華推得後退了兩步,身子抵住了牆,眼睜睜的看著淑華打開角門便跑了出去。扶著牆站穩了身子,又見淑華的貼身丫鬟小荷跟著跑了出去,看門的婆子心里有幾分焦急,瞧著這模樣,也不知道三小姐究竟出什麼事了,只希望她快些回來便好,免得讓自己受牽連。
淑華跑到了容府外頭,沿著院牆往街道上走,方才那種羞辱的感覺總算是緩解了一些,她扶著牆吐了兩口粗氣,這時小荷已經氣喘吁吁的趕了上來︰「姑娘,你要去哪里?」
回頭看了一眼小荷,見她一臉通紅,額頭上的汗珠將頭發粘出,露出了額頭上一條疤痕,淑華嫌惡的皺了皺眉頭︰「我到外邊走走便回去,你別跟著我
「不行小荷怯生生道︰「奴婢是姑娘的貼身丫鬟,哪里能不跟著姑娘呢
淑華沒有搭理她,整理了下衣裳,大步便往街頭走了去,小荷見著淑華神情不對,哪里敢讓她單獨在外行走,緊緊的跟了上去,只是不敢挨近淑華,離她有幾尺遠的距離。
繞過院牆走到了御前街,街上人來人往,街道兩旁到處都是店鋪,可淑華卻無心逛街游玩,她只覺得自己的頭昏沉沉的,很想找一處地方好好歇息下。街上行走的人在淑華的眼前晃來晃去,慢慢的似乎都長著一張相同的臉孔,淑華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頭,極力想讓自己清醒過來,可是這法子似乎沒有用,她只覺得自己頭暈腦轉,隨時便要倒下去一般。
「容三小姐,你怎麼會一個人在街頭行走?」一個驚訝的聲音在淑華耳邊響起,她抬眼往那說話的人臉上望了過去,那人是一個年輕的公子哥兒,穿著湖州綢的長衫,臉皮白淨,正笑微微的看著她。
「余三公子?」淑華想了想,這才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容三小姐總算記住了余某的姓名,實在是余某之榮幸也余三公子望了望淑華,見她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樣,心中微微一動,裝出關心的口氣道︰「容三小姐怎麼獨自一人在街頭行走?出府可是要買什麼東西?余某願意作陪!」
小荷在後邊見著一位年輕公子前來和小姐搭訕,心中大急,趕緊奔上前幾步道︰「這位公子,我們長寧侯府就在這御前街,我們家姑娘只是出來隨意看看,公子有什麼事兒便去做罷,有我陪著小姐呢!」
余三公子見小荷一臉警惕的看著自己,對她笑了笑︰「容三小姐,你這個貼身丫鬟可真是不錯,生怕我將你拐了去呢!」他將手往身後一指,對著小荷說道︰「這余府便是我的家,我乃是當今禮部余尚書的兒子,你這有眼無珠的丫鬟可別小看了本公子!」
淑華有些厭煩的將小荷往旁邊推了下,呵斥她道︰「我和余三公子說話,哪里輪得上你來插嘴,丑人多作怪,也不拿著鏡子照照自己!」
余三公子笑著對淑華道︰「容三小姐,你本乃傾城之姿,該受萬人追捧,現兒卻為這一個低賤的奴婢置氣,讓你雙眉不展,余某看了都有些心疼!不如余某陪你去京城熱鬧的地方逛逛,然後去哪個清淨地方坐上一坐,喝杯茶,說些閑話兒,豈不快哉!」
淑華斜眼望了望余三公子,見他長得豐姿偉神,站在那里玉樹臨風,頗有翩翩濁世佳公子的風采,不由得心里一動,此人雖然比不上大姐夫,可大姐夫不在的時候,他倒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見著余三公子這般討好自己,淑華心里十分舒服,將方才碧芳院里的事情暫時忘在了腦後,脈脈的往他那里送去了一個眼波︰「既然如此,那便有勞余三公子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許允英雄救美
天色漸漸的晚了,空中掠過一群燕子,翅膀帶著夕陽的余暉,扇起點點金黃,勾在翅膀尖上,沒入了街邊的大樹里。街頭行走的人逐漸少了,腳步也稍顯急促,這時辰都快飯點了,大家都趕著回家。
小荷走在大街上,腳步十分遲緩,她的臉色十分難看,兩條眉毛耷拉下來,嘴角下撇,似乎要哭出來一般。她走一步便回頭看一下,神色猶豫,不知道是該回府去報信,還是沖到那宅子前邊去將姑娘喊出來。
在街頭偶遇余三公子,淑華不听勸告,執意和余三公子走到了一處,小荷有些擔心,一路跟緊了淑華,只見余三公子先帶淑華去金玉坊,替她挑了兩款首飾,眼楮也不眨的拿出了銀票付了賬,將首飾盒子交到淑華手中︰「三小姐這般精致的人,本該配著精致首飾,此乃余某一點點心意,請萬勿嫌棄!」
淑華羞答答的接過了首飾盒子,心中很是得意,沒想到還有這般英俊的公子願意送首飾給自己。小荷在身後看得大為著急,姑娘怎麼能接那余三公子送的首飾的?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她站在旁邊扯了扯淑華的衣袖,輕聲說道︰「姑娘,這樣不妥當
「什麼不妥當?」淑華橫了小荷一眼︰「你只是個丫鬟,用得著你到旁邊咋咋呼呼?我未必心里還沒個數不成?」
小荷被淑華吼了一句,不敢再說話,只能畏畏縮縮的退到一旁,余三公子見淑華雙手將那盒子捧得牢牢的,微微一笑︰「容三小姐,余某見你方才似乎有些不開心,實在也覺難受,總想好生替容三小姐解憂才是,在前邊甜水井兒胡同那有一處宅子,里邊住了一個妙人兒,琴棋書畫無一不曉,素日里我覺得無事可做便會往那處去,听她彈琴跳舞說故事,容三小姐若是覺得心里煩悶,不如去那里小坐片刻,喝茶飲酒,豈不快哉!」
淑華被他說得心里有些癢癢的,又覺得有些不服氣,橫了余三公子一眼道︰「那個妙人兒,果然如此妙?」
見淑華氣嘟嘟的望著自己,余三公子一愣,馬上又反應過來,這位容三小姐是在嗔怨自己贊揚別的女子貌美呢,于是趕緊作揖賠罪︰「那妙人兒再妙,如何比得上容三小姐!若是不相信,容三小姐可以跟余某前去看看
被余三公子挑起了興趣,淑華點了點頭︰「我去小坐片刻便回府
余三公子笑道︰「那是自然,這也快到申時了,略坐一會便可用晚飯了轉臉打發身邊長隨去喊了輛馬車過來,掀開簾子殷勤的讓淑華先上車,自己接著坐了上去,小荷在旁邊看了著急得跳腳,攔住馬車道︰「姑娘,咱們回府去罷
淑華板起臉對小荷呵斥道︰「真真是可厭!我在家中被母親祖母管著,出了府還要被你管束不成!余三公子乃是當朝禮部尚書的公子,難道他會把我賣了不成?你只管閉緊你的嘴巴,回去什麼都不說,別人怎麼知道我與余公子街頭邂逅之事?」口里說得振振有詞,心里卻還有些不安,側臉看了看余三公子,覺得他彬彬有禮,溫文爾雅,不像那奸惡之徒,又將一顆心放了下來——她現在就是不想回容府,一踏入容府的大門,她定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容三爺將手模在她胸上的那件事情,實在讓她難受。
余三公子望了望撲在馬車橫桿上的小荷,撇了撇嘴︰「你若是不相信本公子,可以跟我的長隨去甜水井兒胡同,一起去見識見識
小荷見淑華鐵了心,自己攔著也沒有用,只好放開手,跟著那余三公子的長隨一路小跑去了甜水井兒胡同,走到第四家,那長隨敲了敲門,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人將門打開,見了長隨便道︰「怎麼這麼晚才來,公子都到了有一會了!」
長隨指了指身邊的小荷︰「還不是她,要是平日,我自己雇了車過來了,可她偏偏不肯與我同坐馬車,只能帶著她跑著過來!」
中年人看了看小荷,唇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沒想到這丫鬟比小姐更像小姐,矜持得很哪!」看著小荷怯生生的站在門口,那人伸出手來扯她︰「快些進來,站到門口干嘛?」
小荷被那人的舉動嚇了一大跳,猛的朝後退了一步,這余三公子和他的下人都透露著一種猥瑣的神情,讓小荷忍不住心里害怕,她站在外邊搖了搖頭,對那個中年人道︰「能不能將我們家姑娘喊出來?這時候也該回府去了,再晚些回去,怕夫人責問
那中年人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黃黃的牙齒來︰「你們家姑娘有我們家公子照顧,還會出什麼差錯?你若是不放心,便趕緊進來守著你們家姑娘!只不過她可能不會情願你來攪了她的好事,你還是別進來讓她厭棄你!」
小荷听那中年男子越說越有些不對,哪里還敢進去,瞥了那中年男子一眼,轉身便往回走,那中年男子看了看小荷的背影,啐了一口︰「真是丑人多作怪,生得一副這模樣,偏偏還端著架子!」
小荷倉皇的從甜水井兒胡同離開,走到了正街上邊,望著周圍人來人往,她失去了方向,究竟是回甜水井胡同守著姑娘,還是回長寧侯府去送信兒?正在躊躇,就听著身後傳來緩慢的馬蹄聲,轉頭一看,心里忽然有些歡喜。一匹白馬馱著一位年輕公子正往這邊走了過來,馬的旁邊還走著兩個長隨,有一個是小荷很熟悉的人。
「安慶大哥!」小荷從街邊人群里走了出來,趕了過去。許安慶听有人喊他,抬頭望了望,就見長寧侯府那個丫鬟小荷正一臉焦急的看著自己。
「小荷,你怎麼會在這里?」許安慶有些驚訝︰「出了什麼事情?看你著急得一頭汗!」
听了這話,小荷只覺一陣感激,似乎找到了幫手一般,小荷的心情也略微放松些,她擦了擦額頭對許安慶道︰「我們家姑娘跟著余三公子去了甜水井胡同,我實在擔心她……」
「余三公子?」坐在馬上的許允不由一愣︰「可是那禮部余尚書的兒子?」
「正是小荷抹了一把汗,欣喜的望向了許允︰「許大公子可識得他?不如請許大公子出面,讓那余三公子將我們家姑娘送出那宅子來,我怎麼看都覺得那宅子有些古怪,心里實在不放心
許允瞥了小荷一眼,覺得似乎在哪里見過她,可又記不清她究竟是哪府的丫鬟︰「你們家姑娘是哪府的小姐?怎麼連余三公子這樣的人都跟著去了?難道不知道余三公子在京城可是鼎鼎有名的風流浪子?」
小荷听了這話臉色大變,急得要哭出聲來︰「許大公子,我們家姑娘便是長寧侯府的三小姐,請許大公子務必幫忙將我們家姑娘救出來!」
「長寧侯府的三小姐?」許允的眼前浮現出了淑華的模樣,冷冷一笑︰「她自己願意跟著余三公子走,我還去壞了她的好事不成?安慶,安康,咱們回府去!」
見許允不準備管這事情,小荷有些絕望,一把拉住了許允手中的韁繩︰「許大公子,雖然說我們家姑娘對不起大小姐和你,但她畢竟是長寧侯府家的小姐,若是出了什麼事兒,說出去壞的是長寧侯府的名聲,帶累大小姐也會落個不好听。今日怎麼著許大公子也得管上一管才是,等大小姐出閣以後,若是我們家姑娘再出了什麼事兒,許大公子再袖手旁觀也不遲,那時候小荷也不會再來求許大公子半句
許安慶在旁邊听著也附和道︰「公子爺,若是容三小姐真出了什麼事兒,容家一年半載在京城怕也抬不起頭來呢,還得十日容大小姐便要嫁進咱們鎮國將軍府了,在這當口容府可千萬不能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听了小荷與許安慶的話,許允沉思片刻,撥轉了馬頭︰「前邊帶路
見許允應允下來,小荷心里歡喜,行了一禮道︰「許大公子跟我來
幾人快步來到甜水井兒胡同,走到第四家,小荷指著那扇大門道︰「便是這里了許允翻身下馬,走到那門口,見門邊掛著一塊牌子,上邊寫了兩個字︰余宅。指著那牌子笑了笑︰「小荷,你們家小姐是識不得字不成?這分明都掛了牌子,就是那余三公子的別院,或者是他養外室的地方,她也竟然能這樣跟著他放放心心的進去!」
小荷的臉龐漲得通紅,低聲道︰「我們家姑娘今日心情不好,恐怕是沒有看見那牌子
許允朝身邊許安慶呶了呶嘴,許安慶走上前去拍門,那個守門的中年人將門打一條縫,見外邊站著幾個不認識的人,還有那個丫鬟也站在那里,知道是那丫鬟找了幫手過來,趕緊就想關門,卻被許允一只手頂住︰「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若是不將門打開,小爺抽爛你的皮!」
那中年男子用兩只手撐著門,大聲呵斥道︰「我們家公子乃是禮部余尚書的兒子,哪里來的潑皮,敢到余家的宅子來鬧事!」
許安慶許安康一起用力,便將那扇門推開,那中年男子被壓在門和牆壁之間,好半日透不過氣來,許允將小荷喊了進來,讓許安慶把那看門的拎了出來,幾鞭子抽在他的身上打得他嗷嗷亂叫︰「你睜眼看看小爺是誰?沒有眼色的東西!禮部余尚書又如何?難道他讓你們做這種爛污的勾當?」
那看門的見許允穿著打扮皆是富貴無比,牽進院子里的那匹馬更是寶馬良駒,當下便服了軟,抱住頭向許允賠不是︰「小的眼拙,不知道公子爺到了,還望恕罪!」
「你們家三公子呢?在哪里?」許允停住手里的鞭子,望著那簌簌發抖的看門人︰「老實點說,小爺便饒過你!」
那中年男子抬起頭,怯生生的指著里邊的屋子道︰「最里邊那進屋子是我們家三公子帶女子來風流快活的地方,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得手,畢竟進去有一段辰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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