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大堂里一片沉寂,只听到一陣粗重的喘息聲,容老爺坐在大堂的主座上邊,目光復雜的看著站在面前的幾個人。
「你們所說,都是真話?」容老爺的手不住的發著抖,望著冬梅和張穩婆,只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容家的血脈竟然被混淆了?淑華不是老三的血脈?這真真是給了他迎頭一擊,讓他氣憤得想將賈安柔一頓亂棍打了出去。
「長寧侯,我說的可是有根有據,我張穩婆在江陵做了這麼久,可是問心無愧。這件事情我本來也不想多說,左右是個姨娘的女兒,也沒什麼太大干系,可好像現在形勢不同了,容家成了長寧侯,老爺你也成了當今聖上的親舅舅,這血脈可不能混淆張穩婆拿出了一本發黃的冊子︰「長寧侯,這些年我接生都是有記載的,長寧侯可以看看這一頁
張穩婆將那冊子翻到了一頁,將冊子遞給了容老爺︰「那一日在容家接生,首先是給姨娘接生,生的是個小姐,姨娘打賞了我和媳婦每人一個十兩的元寶,後來又給貴府的三少女乃女乃接生,也生了個小姐
容老爺看著那頁紙,上邊用毛筆歪歪扭扭的畫了兩個銀錠的樣子,寫了個「拾」字,這本子已經發黃,有些地方還有淬化的跡象,看起來不似偽造。他望了望張穩婆︰「先生的那個小姐,是足月出生?」
「是,我記得清清楚楚,姨娘先頭生,那個孩子出生以後,那哭喊聲可是勁頭足足,個頭大小看起來也是足月臨盆產出的嬰兒無異,後來生的那個一看便知是早產,身子瘦弱不說,便連哭聲都有氣無力。而且……」張穩婆又從自己袖袋里邊模出了另外一本冊子來︰「過了幾年我還去給貴府接了生
容老爺的眉頭皺到了一處︰「還有什麼事兒?」
張穩婆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邊那字道︰「這次是給三少女乃女乃去接生,是個小少爺。只不過是在我們去接生之前,那位姨娘便打發人送來了三百兩銀票
容老爺的手不住的顫抖著,胸口一起一伏,臉漲得通紅︰「她拿這麼多銀票給你,是要你做什麼?」
張穩婆看著容老爺的臉色發紅,趕緊對旁邊站著的丫鬟道︰「快些給長寧侯倒水過來,揉揉胸口順順氣兒,可別把長寧侯給氣著了!」
「你說,你接著說!」容老爺咬牙切齒的蹦出了幾個字︰「我听著呢,還能扛得住!」
張穩婆擔心的看了容老爺一眼,這才繼續往下邊說︰「我張穩婆做事可一直講良心,我怕自己拒絕了那姨娘,她會去找別的穩婆下手,所以先沒有去退那張銀票,等著給三少女乃女乃接生以後,我再叫媳婦將銀票退給了那姨娘。只是好像那位小少爺也沒熬多久,似乎還只有一個來月便過世了?」
容老爺暴怒不已,今日有人尋到府衙,說家里發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他匆匆趕了回來,卻見到江陵城的接生婆和從容府逃走的丫鬟。兩人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說,氣得容老爺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拍著桌子喊道︰「夫人呢?快去尋了夫人回來!去碧芳院將那三少女乃女乃喊到主院來!」
容夫人跨進主院大堂的時候,容老爺已經臉色恢復了常態,指著身邊的椅子道︰「夫人,你且坐下,來听听你娘家佷女做下的好事!」
容夫人望了望張穩婆,驚奇道︰「張穩婆,你怎麼就來京城了?莫非準備到京城里安家了不成?」
張穩婆笑著搖了搖頭道︰「有人請我來京城斷一樁多年前的公案,像我們這種沒本事的,也只能在江陵城里呆著,哪里比得上長寧侯,皇上器重,又賞宅子又封官兒,我們看得眼熱也沒法子,誰叫自己沒那好命呢!」
容夫人被張穩婆說得眉開眼笑︰「張穩婆可越來越是會說話了!」
容老爺在旁邊見著容夫人依舊懵懂無知般,不由得嘆了口氣︰「夫人,你且先歇歇,等老三媳婦過來再說話罷!」
听到容老爺提起賈安柔,容夫人拉了拉他的衣袖,翹起嘴巴小聲在容老爺耳邊說︰「老爺,可不得了啦,安柔的腿被毓兒打斷了!」
容老爺也吃了一驚,莫非兒子也知道了這事,一時氣憤將她的腿打斷了不成?他狐疑的瞅了瞅容夫人,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妙,趕緊打發自己的長隨騎了馬去將容三爺喊回來︰「這個點兒也該回府用飯了,叫他速速回來
容大女乃女乃正在華瑞堂拿著賬簿子看賬,就听金枝急急忙忙趕過來說江陵那邊來了人,站起身來笑著點了點頭︰「該去主院看好戲了
走到華瑞堂外邊,就見春華和秋華帶著冬華正往華瑞堂走,陽光灑在姐妹三人身上,仿佛給她們鍍了一層金邊兒一樣。「你們怎麼過來了?」容大女乃女乃笑著打量了她們一番︰「是不是想讓我帶著去主院那邊看熱鬧?」
春華扭了扭身子道︰「自然是想去看的,只是覺得不合適
容大女乃女乃點了點頭︰「可不是,長輩的事兒,哪輪得上你們這些做晚輩的插手?有我去看著便是了,回來再告訴你們
秋華微微笑著,嘆了一口氣︰「大伯娘,那我插手的地方可多著呢,豈不是要到一旁躲避著才是?免得祖父說我多管閑事!我方才已經打發了隨雲苑的媽媽去西樹胡同,拿著祖母的名剌兒去請那小桃紅過府來了,即便阮媽媽一時片刻趕不回來,小桃紅那張臉在眾人面前晃一晃,誰不會以為她與淑華是親姐妹?」
容大女乃女乃撫掌笑道︰「秋華,你人小鬼大,心思夠細致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走到了岔路口,見前邊有幾個丫鬟婆子抬著一副架子往主院那邊走,架子旁邊還跟著一個丫鬟,不住的彎下腰去拿帕子給架子上的人擦汗。♀
「那是桃花金枝眼尖,一下就看清楚那丫鬟的模樣︰「擔架上邊難道是三少女乃女乃不成?」
容大女乃女乃看著那副架子慢慢的往前邊走,拐了個彎,消失在綠樹叢中,發了一陣怔,臉上也流露出同情的神色來︰「莫非是被三弟打斷了腿?」
站在旁邊的春華秋華听了也打了個寒顫,若真是這樣,容三爺也太下得手去了!秋華只覺得自己身上發涼,她知道事情發了賈安柔必然會受到懲罰,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種結局,這難道是因果報應不成?她指使秦二娘害死了自己的弟弟,現在自己也被人害成了這副模樣。
「姑娘,阮媽媽回來了!」綠柳在一旁喊了起來,指向了另一個方向,秋華轉過頭望了過去,便見阮媽媽推著一個男子走了過來,那男子的手被捆在身後,一臉張皇的神色。
「姑娘,總算沒有辜負你!」阮媽媽走到面前,笑著將那男子推到了一旁︰「可算是被我跟到了!他坐了船想開溜,我也同他坐了一條船,等他上岸,我便把他拈住捆了起來
容大女乃女乃見那文班主垂頭喪氣站在旁邊,笑吟吟道︰「阮媽媽,你便回隨雲苑去見孫子罷,這個人便交給我送去主院罷!」
阮媽媽一臉驚喜的望著秋華︰「飛紅到京城了?」
秋華笑著點了點頭︰「到了,還帶著兒子過來了!」
阮媽媽睜大了眼楮,臉上堆出慈愛的笑容來,朝容大女乃女乃行了一禮︰「那就有勞大少女乃女乃將他送去主院那邊了說罷轉過身去,幾起幾落,人影已經消失不見,只余下紅花灼灼綠樹憧憧,微風拂動,滿園生香。
桂媽媽從容大女乃女乃身邊走了出來,一把將文班主叉住便往前邊趕,文班主自知已經落到了別人的手心,低頭不語便往前邊走,一行人走到主院的門口時候,就听到里邊隱約有爭吵之聲,之聲听不清在吵些什麼。
翠花嫂子見桂媽媽押了一個人過來,驚奇得睜大了眼楮,望著容大女乃女乃進了主院,好半天嘴巴都合不攏來︰「大少女乃女乃押了這個人來主院是為何事?莫非是容府進了賊不成?」
主院里邊已經是亂哄哄的一片,容夫人終于明白了張穩婆和冬梅來的用意,驚駭得喘不過氣來,直接暈了過去,沈媽媽急忙從內室的床邊拿出嗅藥來給容夫人聞了聞,又不住的掐著容夫人的人中,這才將她弄醒。
容夫人用手托著頭,j□j著說道︰「張穩婆,冬梅,你們說話可得憑良心,切忌不能亂說,這種混淆血脈的事情,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賈安柔被人抬到主院,扶著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她只覺得自己肚子里邊隱隱作痛,十分難受,用手放在肚子那里,兩只手都抖得厲害。耳畔傳來容老爺的怒喝聲︰「安柔,你倒是開口說句話,她們說的話,是真是假?」
容三爺坐在賈安柔的對面,怒目而視︰「賤婦,你和jian夫攪到一處的時候,我分明就听著你說和他是舊相識,淑華是不是就是他的女兒?你騙了容家這麼多年,還妄圖害死我容家骨血,真是罪無可恕!」容三爺的臉上有了長長的一道疤痕,說起話來那道疤便不住的抖動,露出了里邊粉色的肉來,讓人看了心里有些恐懼。
「奸夫在哪里?」賈安柔抬起眼皮子看了容三爺一眼,此時她的心里倒是安穩了,沒有抓到文班主,她可以矢口否認,拼著自己一死,也不能讓容家知道淑華不是容三爺的血脈。「三爺,你自己有了不舉的暗疾,看我因通房的事兒和你吵鬧早已不順眼,又因著我的出身不方便帶出去,準備停妻再娶,所以故意收買了這兩個人來指證我?」賈安柔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淑華千真萬確便是你的骨肉,我處子之身是交給了你,難道你便不記得了不成?」
容三爺听了也有些躊躇,十多年前去杭州姨父家赴宴,他與賈安柔攪到了一處,第二日起來的時候,床單上邊有落紅,自己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若是從這一點來說,淑華便確實是他的骨血。
見容三爺頓在那里無話可說,賈安柔吃力的咧嘴一笑︰「淑華究竟是誰的骨肉,你自己最清楚不過,若是你听信了這些人的話,要親手將自己的骨肉趕出容府,那真是禽獸不如!」
容夫人听著賈安柔說得篤定,一時也犯了難,望了望賈安柔,有又望了望容三爺︰「毓兒,淑華究竟是不是你的骨肉,你難道不知道?安柔跟了你的時候是黃花閨女罷?」
容三爺望著對面的賈安柔,見她滿頭大汗,眉毛皺到了一處,似乎十分痛苦,不由得想起以前恩愛的時候那些光景來。見容夫人催問得著急,他點了點頭︰「安柔跟我的時候,確實是處子之身
第二百四十四章小桃紅現身容府
「你們兩個可听得清楚?滿嘴胡嘬的在這里撥弄是非,我定要將你們送去京兆尹府衙里邊去好好治罪不可,也讓旁人知道我們長寧侯府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跑來顛倒黑白的!」容夫人氣呼呼的將桌子拍得震天響︰「老爺,快些派長隨拿了名剌去京兆府,將這兩個人捉了關進牢里去!」
容老爺瞥了容夫人一眼,胸口里的氣總算是平了些︰「夫人,你是擔心旁人沒熱鬧好看是不是?即便這張穩婆和冬梅說的不是實話,你怎麼能敲鑼打鼓的將這事兒抖了出去?」
容夫人听著容老爺責問,一時臉漲得通紅,閉著嘴只是不說話。容老爺嘆了一口氣轉臉望向張穩婆和冬梅︰「究竟是誰指使你們過來,紅口白牙的誣陷旁人的?」
賈安柔坐在那里,眼淚漣漣,容三爺畢竟是個糊涂人,有他給自己做證,淑華這容府嫡出的小姐便跑不了,自己j□j被容三爺撞破,已經沒得好日子過,不如拼著一死,以後容老爺容夫人也會感念著她對淑華好一些。♀再說自己撒手走了,一了百了,即便是抓了文班主過來也無人能當面對質。她按著自己的小月復,只覺里邊疼痛難當,可心里卻還是有些隱隱的歡喜,但願這受苦的時候不要太久。
張穩婆和冬梅面面相覷,沒想到事情忽然便峰回路轉了。冬梅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老爺,我發誓我說的絕無半句謊言!我將姨娘和林媽媽的話听得清清楚楚,這才逃了出去,而且夏蟬生了孩子死在外頭還是我給她收尸埋了的
「夏蟬?」容三爺听了這個名字仿佛有些觸動,多年以前自己那個通房,長得小巧玲瓏,嘴巴兒甜得如抹了蜜一般,和她在一處總是覺得舒服。後來說是得了重病被送出去了,從此便再也沒有見著她。
「是冬梅朝容三爺磕了個響頭︰「春燕被姨娘下了啞藥送出去了,至于在哪里我不知道,因著夏蟬有了三爺的孩子,所以她也被下了啞藥送出去,那孩子被偷偷抱進來當姨娘自己生的,就是府里頭的五少爺
容三爺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著賈安柔︰「你、你、你……竟然這般蛇蠍心腸!春燕和夏蟬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非要如此對待她們!」
「為什麼要下啞藥,自然是要她們不能開口說話容大女乃女乃站在大堂外邊听了一陣子話,覺得到了自己該進去的時候了,再不進去,恐怕容夫人就要準備用棍子將張穩婆和冬梅轟了出去呢。
听著容大女乃女乃的話,容老爺和容夫人俱是一驚,今日里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讓他們倆的心就如懸在空中一般,起起落落只是著不了地。「老大媳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容夫人板起臉來,指著張穩婆與冬梅道︰「莫非她們便是你喊過來的?」
容大女乃女乃瞥了張穩婆與冬梅一眼,索性點了點頭將這事兒承擔下來,秋華是個尚未議親的閨閣幼女,多少也要顧忌著容老爺容夫人對她的印象,即便賈安柔千個萬個不好,究竟也輪不到她一個做小輩的來插手管這事兒,而且以容夫人那糊涂勁兒,指不定還會往外邊漏上幾句話,誰家還敢來聘了秋華去做兒媳婦?
「老大媳婦,你究竟是何用意?在江陵的時候,你一門心思想要主持家里中饋,總算也讓你如願以償了,為何還要在這里興風作浪,讓容家不得安寧?」容夫人望著容大女乃女乃含笑而立,心中實在惱火︰「你莫非是想要老爺提前將著爵位讓老大襲了不成?」
「婆婆,媳婦可沒有半分這樣的想法,只是容家的血脈卻不能混淆容大女乃女乃跨步向前望著容三爺,見他那張俊臉上劃出了一條猙獰的疤痕,看了也著實心里替他不舒服了一回,三弟蘇素來以自己這張臉蛋為傲,現在定然有些接受不了這現實。「三弟,你說弟妹跟了你的時候是處子之身,那我便想要你先看看一個人
文班主被帶了上來,走到大堂中央,容夫人皺著眉頭看了看︰「這人有些面熟
容三爺卻跳了起來,「嗷」的一聲撲了過去,雖然那日他沒有看得很清楚,但這身材體格卻是走不了樣的︰「你這奸夫,叫我好找!」
容夫人張大了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奸夫?」她轉眼看了看一臉蒼白坐在那里的賈安柔,忽然像明白了什麼︰「安柔,難道你和這漢子……偷情去了?他是誰?」
容大女乃女乃笑了笑,望著被容三爺撲倒在地的文班主︰「婆婆,這是瑞喜班的文班主,那日在我兄長府上听戲,不是還見過的?」
容夫人望著躺在地上的文班主,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確實是他!」轉臉望向賈安柔,容夫人的臉色鐵青︰「安柔,即便是毓兒有了那方面的毛病,你也不能紅杏出牆的去找戲子罷?難怪你的腿被毓兒打斷了,原來是這緣由!」
「婆婆,你又弄錯了,這可不是弟妹紅杏出牆去找戲子容大女乃女乃笑著讓桂媽媽將容三爺和那文班主分開,把文班主扶了起來︰「他們可是舊識,瑞喜班先前是在杭州唱戲的,只因為班子里的小生勾搭上了一位富戶家的小姐,那小姐的母親威脅了戲班子,所以瑞喜班被迫離開了杭州。至于那位小姐,她姓賈
容大女乃女乃望著坐在那里喘著粗氣的容三爺,微微搖了搖頭︰「三弟,你說弟妹跟了你的時候是黃花閨女,請問你那時候可是清醒著的?若是連一個有了身子的婦人與你春風一度,你還說她是黃花閨女,我只能說你定然腦子不清醒
容三爺怔怔的望著賈安柔出神片刻,忽然跳了起來,沖過去便掐住了賈安柔的脖子不住的搖晃︰「難怪你那晚不停的給我敬酒!原來是想灌醉了我讓我覺察不出來你已**的事兒!」
听了這話,容夫人眼前一黑,先前沈媽媽給她出主意,淑華出閣那晚該怎麼做,可不是說要將那夫婿灌醉,用雞血包兒冒充?沒想到淑華自己還沒用上,她的娘倒先用了!
容老爺的手緊緊的抓著椅子扶手,眼楮盯住站在那里的文班主,越看越覺得有些眼熟,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見過,這時一個婆子從外邊匆匆走了進來︰「老爺,夫人,有位姑娘求見
容老爺擺了擺手道︰「今日府里有事情,不見客
那婆子猶豫了一下,這才遲遲艾艾的說道︰「那姑娘……自稱與今日容家的事有莫大淵源。而且……」她看了容老爺一眼,吞吞吐吐道︰「老爺見了她自會明白
容老爺見那婆子神色慌張,與往日大為不同,心里有幾分警醒,錯愕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讓她進來
門口出現了一個婀娜的人影,慢慢朝著主座走了過來,走到容老爺容夫人面前,彎腰行了一禮︰「小桃紅給長寧侯及夫人請安,願老爺夫人福壽安康,長寧侯府平安喜樂
她的聲音清脆,宛若那出谷黃鸝一般,听得大堂里眾人心里皆清涼一片,暗自贊嘆這姑娘聲音煞是好听。等這姑娘抬起頭來時,容老爺和容夫人俱是一愣,這姑娘的一張臉長得和淑華極其相似,不說九分,至少有七八分相像,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眼楮,更是和淑華的是一個格調兒,轉轉眼,那水波流轉,勾著人往那邊去了。
「你叫什麼名字?」容老爺按捺下心中疑惑,瞪視著面前站著的年輕女子︰「你來長寧侯府可有什麼事兒?」
小桃紅輕輕一笑,今日一早就有婆子拿了長寧侯夫人的名剌來請西樹胡同,據說是她爹被長寧侯府抓住了,讓她去長寧侯府將他領回去。
「我爹被長寧侯府的人抓住了,我去了又能做什麼?升斗小民,還能和侯府作對不成?」小桃紅搖了搖頭︰「我爹只顧他自己享樂,卷了瑞喜班的銀子跑了人,我娘現兒還在愁午飯沒著落,正恨得我爹不行,我們才不會去冒險領他回來!」
婆子笑著從身上模出了一個銀錠子來︰「我們家夫人說了,只要你去侯府指證下,說明你爹的身份,其余事兒都不用你管了。你暫且先拿了這個銀錠子去買米糧,也能支撐十幾日,你們瑞喜班明日不是還要去唱堂會?等唱完堂會,自然便有銀子了
小桃紅見著那亮閃閃的銀錠子,思前想後做了決定,反正不管怎麼樣,先讓瑞喜班有飯吃才是正經,總不能讓娘和弟弟妹妹餓著。于是伸手將那銀錠子接了過來交給吳香蘭︰「娘,趕緊拿著去買米,我去去就來
吳香蘭含著淚將女兒送到門口︰「見著你爹,讓他回來,咱們不嫌棄他想了又想,哽咽著說道︰「若是他犯了事兒要被送去見官,我們沒本事撈他出來,也只能替他送些飯菜去牢里了
小桃紅擦了擦眼楮,應了一聲︰「娘,我知道,不用你吩咐摔了摔頭跟著那婆子走了出去,心里卻是五味陳雜,自己那個爹實在不像個爹,竟然還謀算著將她送去給達官貴人們做玩物,想到這里,小桃紅有幾分惡心,娘還想著要將他弄回來,自己可巴不得他一輩子都不要回來了!
此時在長寧侯府的大堂見著被捆了手的文班主,小桃紅沒有一絲兒憐惜,只是沖他笑了笑︰「爹,你好狠的心,你將瑞喜班的銀子都卷走了,就沒想到瑞喜班的人要吃飯?」
文班主心虛的扭過頭去,不敢看女兒的眼楮,小桃紅朝容老爺行禮道︰「長寧侯,我雖不知道我爹不知道做了什麼事兒,但見他這模樣自然明白犯事了。我也不想替我爹說什麼好話兒,只是覺得長寧侯府乃積善人家,只盼能輕點發落我爹
「他是你爹?」容老爺伸出手來指著文班主,手都有些抖。
「是小桃紅點了點頭。,就听容老爺一連串喊道︰「去將三小姐帶出來!」
第二百四十五章賈安柔罪有應得
淑華和小桃紅站在一處,兩人除了身量有些不同,相貌簡直比親生姐妹還要像,她們倆生得嬌艷,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仿佛就是枝頭兩朵雙生花一般。
大家靜靜的看著淑華與小桃紅,誰都沒有說話,淑華是不是容三爺的骨肉這個問題已經不用辯駁了,這兩張相似的臉就足以說明問題。容夫人瞪著眼楮看了好半天,忽然身子歪了歪,腦袋往一邊耷拉了下去。
「夫人,夫人!」沈媽媽慌了手腳,趕緊上前替容夫人推背抹胸,一邊打發婆子出去請大夫,容老爺吩咐丫鬟婆子將容夫人抬了放到床上去躺著︰「恐怕是發了舊病,將原先大夫開的方子找出來,看看家里是否還有存著的藥,趕緊熬了藥過來給夫人喝!」
沈媽媽慌慌張張的跑到床邊,打開小櫃子,從里邊模出一張紙來,抖抖索索的交給小霜︰「快去找找看!」
容夫人這病一發,大堂上邊的人空了一半,淑華趁著混亂想偷偷逃跑,卻被容三爺瞥見,一個巴掌扇了回來︰「還想跑?賤婦生的野種,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听候發落!」
淑華捂著臉,嘴角淌下了一條血線,小桃紅望了望她,嘆了一口氣︰「你便是我的妹妹了?難怪在江陵容家唱戲的時候,大家都說咱們長得像,原來竟是姐妹!」
淑華鼓著眼楮望了小桃紅一眼,恨恨的說道︰「誰和你是姐妹?你爹不過是個低賤的戲子,我爹可是長寧侯府的三爺!」
小桃紅無奈的笑了笑︰「你便是不想承認也沒辦法,咱們都跟著爹長了這麼一張臉,任憑是誰都會說咱們是姐妹!」她的眼楮轉向了站在一旁的文班主,他已經挪著腳挨到了賈安柔的身邊︰「原來咱們還有個女兒,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賈安柔喘著粗氣,表情十分痛苦︰「我倒是想告訴你,可那時候到處都找你不到!況且告訴了你又能如何?難道你還能娶我?結局不是一樣嗎?因著喜歡你,想要將你的孩子留下來,我只能替肚子里的孩子找個爹她望了望那邊的容三爺,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偏生我的表哥是個蠢人,我才放了個鉤子,他便自己咬上來了
容三爺在旁邊听了這話,一張臉漲得通紅,撲過來就來掐賈安柔的脖子,容大女乃女乃趕緊讓人上前攔住︰「三爺,你可想仔細些,千萬不能鬧出人命來!三少女乃女乃即便是做了對不住你的事情,你也沒權利弄死她,總歸得讓老爺想個妥善的法子處置了才是
被僕婦們勸著拉開,容三爺氣鼓鼓的看著賈安柔,口里罵罵咧咧︰「賤婦,便宜你片刻,等父親出來再處置你!」
賈安柔沒有看他,只是盯著文班主的眼楮不放︰「你告訴我,若是當年我找到你,你會不會跟我一起逃走?」
文班主被賈安柔問得一愣,看了看她那蒼白的臉,鬢發散亂已經沒有了床上的風情,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即便你找到了我,我也不會和你一塊兒逃走
「這是為什麼?」賈安柔尖聲叫了起來,幾乎忘記了自己月復部的疼痛,伸出手來往空中撈了兩下,想要抓住文班主的手,卻撲了個空,她張大了嘴望著文班主,十分傷感︰「你那時候不是對我說,此生你只喜歡我一個人,只有我的容顏讓你最牽掛?既然你如此在乎我,那為何不願意與我一起逃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咱們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文班主扭過頭去,不願看賈安柔的眼楮,小桃紅卻從後邊走上前來,嘴角掛著一絲鄙夷的微笑︰「這位夫人,你是在做夢罷?你且告訴我,你女兒今年多大?我看她與我年齡也差不到哪里去,指不定就是同年生的,你便可知道我爹對你究竟有幾分感情了。我告訴你實情,我爹對女人可從來沒有用過真心,這些年我跟著他到處跑,眼見他到一處便會搭上幾位小姐夫人,你不過只是其中一個罷了
賈安柔的額頭上有汗珠涔涔的滴落下來,她閉上嘴不再說話,眼楮望著屋頂,空洞而無神,站在一旁的桃花見著她逐漸變化的眼神和臉上扭曲的表情,不由得驚叫了起來︰「女乃女乃,你怎麼了?」
「淑華……」賈安柔捧著肚子j□j了起來︰「淑華,你過來
淑華慢慢兒站了起來朝那邊靠了過去,望向賈安柔的目光有些嫌棄,若不是她當年犯下的過失,自己又怎麼會受這樣的苦?若不是她做了容府的三少女乃女乃還這般放蕩,那自己的身世也不會被發現,自己還是容府的嫡出小姐,現在還不知道容家會怎麼對付自己呢!
走到賈安柔身邊,淑華見她一頭的汗珠子,面容扭曲,似乎十分痛苦,心中惱怒,也不說話,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瞧著賈安柔。「淑華,淑華!」賈安柔伸出手來用力抓住了淑華的手腕︰「淑華,是娘對不起你……」她喘了一口氣,眼楮死死的看著淑華嘟起的嘴唇,搖了搖頭︰「娘活不長了,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桃花……她會幫你的
听著賈安柔說得哀婉,淑華心中一顫,多年的往事浮現在眼前,母親對自己的關心和溫情宛在昨日,她忍不住慢慢在賈安柔身邊蹲了下來︰「母親,你別說這樣的話,淑華給你請個大夫,好好將養著身子,自然會好起來的
賈安柔搖了搖頭,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抓著淑華的手又用了幾分力氣︰「沒用的了,我來主院前便已經吞了一個金錠子桃花听了心里頭一咯 ,想到了三少女乃女乃拿出兩個金錠子來的事兒來,原來她竟然是存了這個心思!望了望賈安柔,桃花心中也十分難受,沒想到要眼睜睜的看著三少女乃女乃死在眼前。
「原本我想吞金自盡,便死無對證,你也能繼續做侯府嫡出小姐,可沒想著吞了這金子卻一時半會的沒閉眼楮,而且她實在太厲害,竟然是連你爹、小桃紅他們都找了出來,我的計劃便全部被破壞了賈安柔閉了閉眼楮︰「淑華,是娘對不住你,拖累了你,娘實在心里難受
大滴大滴的淚珠從賈安柔閉著的眼楮里滾落出來,她的臉色有了一種衰敗的氣息,靠著椅子倒在那里,便如一個行將就木的人一般。淑華望著自己的母親,方才的痛恨已經慢慢消失,望著賈安柔不住抽動的嘴角,她嚶嚶的哭了起來。
「快些,快些拿繩子勒死了我!」忽然間賈安柔如同發狂了一般,雙手按住月復部在椅子上不住的抽搐,一個沒坐穩便從椅子上滾落了下來︰「痛……痛死人了……快些勒死我,快受不住了!」
大堂外邊匆匆的走進來兩個人,原來派出去請大夫的婆子帶著大夫回來了,見賈安柔倒在地上直打滾,大夫趕緊走上來想給她搭脈,婆子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先去給我們家夫人看診了再說罷
大夫听了這話,望了望賈安柔灰白的臉,知道是大戶人家里邊的辛秘事兒,自己不便過問,于是不再看賈安柔,跟著那婆子走去了內室。容老爺見大夫來了,如獲救星趕緊從床邊站了起來︰「有勞大夫了
把容夫人這邊安排妥當了,容老爺這才記起大堂上還有沒有處置完的事兒,背著手走了出來,大堂上的人都還在,只是賈安柔已經從椅子上邊滾到了地上,正抱著肚子不住的在哀嚎著。
「這是怎麼了?」容老爺見著賈安柔這副模樣,大吃了一驚。
「回公公話,弟妹來主院前便吞了金子,現兒月復痛難忍容大女乃女乃見著在地上翻滾哀嚎的賈安柔,臉上也露出一絲難受的神色來︰「問問大夫看能不能有什麼法子開解?總不能讓弟妹就這麼死在容府罷
容老爺听說賈安柔吞了金子想要自殺,也唬了一跳,趕緊打發婆子進去問,便說府里頭有個僕婦手腳不干淨,偷了主人家的黃金想要拿出去,被發現以後將金子吞到了肚子里頭,現兒疼痛難當,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解救她。
大夫正在給容夫人開方子,听了婆子來問這事,不由得搖了搖頭︰「這個吞了金子便沒法子救了,除非剖開胸膛將金子拿出來,只是這胸膛都剖開了,人哪里還有救?而且這吞金以後,一時半會不得死,恐怕還要熬上一天一夜呢,痛得厲害的時候,人都想一頭撞死,不想再活下去
那婆子听了唬了一大跳,趕緊出來回報了容老爺,容老爺听了也是愁眉不展,看起來老三媳婦是沒法子救了,于是吩咐人將賈安柔抬回碧芳院去,淑華听了心里大為悲傷,撲到賈安柔身上便抱住了她︰「母親,你不能死,淑華還等著孝敬你呢!」
賈安柔不住的扭動著身子,額頭上汗水涔涔而下︰「淑華,娘一時沒有把持得住自己才落了這般下場,你一定不要再走娘的老路,為人要矜持些!」她掙扎著坐了起來,望著容老爺,聲音淒厲的喊叫了幾聲︰「公公,你可是我的姨父,安柔有對不住容家的地方,可淑華怎麼說也是安柔的女兒,即便她不是三爺的種,可也算得上是你的佷孫女,求姨父網開一面,放淑華一條生路,來世安柔願做牛做馬的報答姨父的恩情!」
賈安柔的叫聲淒厲,容老爺听了直皺眉頭,心里亂糟糟的一片,朝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婆子們揮了揮手︰「快些將三少女乃女乃抬回碧芳院去!」
「姨父,你一定要答應我,請放淑華一條生路!」賈安柔被婆子們按著抬到擔架兒上邊,猶在咬著舌尖大喊大叫,一絲鮮血從她的嘴角溢出,蜿蜒如小蛇一般順著她的下巴流到了脖子那里,又慢慢的流了下去,隱沒在她的衣領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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