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幽洛是孤獨的,可是沒有人知道,她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不會柔情似水,不會甜言蜜語,總是裝做無所謂,沒有人看見她笑得有多狼狽,藏得有多艱辛。
所謂酒後吐真言,就是這荒唐的一夜,幽洛終于知道了言朽那不為人知的冰山一角的秘密。
言朽的臉紅到了脖子,清秀的臉上一片爆紅,像是十里紅妝鋪在無暇的臉上,紅唇軟軟柔柔的,都快擰得出水了。
他的眼里噙著淚水,聲音沙啞哀痛︰「我我曾經是一個小倌」,言朽有些醉了,顛顛倒倒的,一會兒仰天大笑,一會埋頭長哭,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的講述著一些關于他的秘辛,卻是那麼不堪回首︰「我曾經是長安城,最有名的男倌我的母親也是一個低賤的妓子
幽洛迷離的眼神瞥著酩酊大醉的言朽,自顧自的繼續喝著酒,她一直有一個稱號「千杯不醉」。
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這個世界有一種人很悲哀,那就是永遠清醒著的,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就像站在高處不勝孤寒。
李幽洛也想一醉解千愁,只是,醉不了只好一直清醒著,醒著感受凌遲的痛苦,醒著淡看悲歡離合,那種剜心割肉的痛苦歷歷在目。
對于一個女子來說,這個世界上最悲傷的事情並不是你覺得自己是最美麗的姑娘,卻還有千千萬萬個比你還要美的女子,而是每一段愛情都無疾而終,半途而廢,童話故事永遠都是給你一個虎頭蛇尾的筆墨。
當你百轉千回,歷盡滄桑之後,依舊找不到歸宿,你已經無法相信,一枝接著一枝的爛桃花之後,還能不能擁有一片灼灼其華的十里桃林。
于是,只能認命的相信,前世欠了太多人的風流債,今生一定要如此一世風流,情路艱辛,無有歸期。
言朽醉得搖頭晃腦的,神智已然不清,丟下手中的酒壇子,迷醉**的呢喃著伸出魔爪緊緊的抱住幽洛。
幽洛本想一掌推開他,卻只听得他沉睡之前說了一句︰「不要推開我不要一直遺棄我」
幽洛輕嘆了一口氣,任由他重重的壓在自己的身上,等他均勻的呼吸傳至耳畔,想將他放平躺著,卻如何都掙月兌不開他的手,于是便作罷,和衣而躺在床沿。
有些疲倦的盯著頭頂灰色的帳幔,旁邊言朽均勻的呼吸帶著濃重的酒氣,一直在自己的脖子旁呼著溫熱撩人的氣息。
前世一幕一幕的情劫像是放電影一樣在腦海里放映,記得死神說過,當你腦海里人生所有的記憶都開始涌出,飛速而逝的時候,說明你要死了。
幽洛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其實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值得懷疑,而她選擇不懷疑那些人,是因為她選擇相信,而不是因為他們給足了她相信的理由,這大約就叫做飛蛾撲火,自尋死路吧。
李幽洛的情路不過是,她敢的時候,別人也敢,當她愛到深處的時候,別人卻早已放下。而當她握緊拳頭不再動情的時候,眾人卻有情,周而復始,當她想要再次重新有情之時,,卻又是見一情難尋。
佛家說這是緣分,道家說這是天意,幽洛卻說,這是折磨。
她也曾半世風華一襲華衫看盡悲歡離合,她也曾企盼一世長安荊釵布裙與誰粗茶淡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卻成為了一個最殘忍可笑的童話故事。
浩渺天地,能與誰把酒論朝夕,能否一朝回首春依舊,夢中樓上月下,那個人依舊眉目如畫,淺笑安然,只影守候。
一夜,幽洛都沒有怎麼合眼,憂傷就像是埋藏在心湖的洪水猛獸,一旦打開了閘門,就是奔騰流竄的海嘯,收不回止不住,只能任由它踐踏殘缺不全的心,再次痛的死去活來。
第二天清晨略微涼薄的冷光照灑進屋子,幽洛就這樣倚靠在窗檐,微微闔目,雙手環保胸前低垂著頭。
不是幽洛裝酷耍帥能躺著睡偏要倚床而睡,只是言朽的酒品似乎不太好,醉了之後就給章魚似得摟著幽洛的腰間,死死的抱著,不肯撒手。
感覺到腰間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幽洛睜開了雙眸,隨意轉首看向身旁的言朽︰「你終于醒了?」
言朽睡眼惺忪的抬起眸子,秀眸之中一片迷蒙與淺醉,見到幽洛僵硬的靠在床頭,騰地坐了起來,耳根紅成一片。
幽洛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腰,這坐了一夜,腰基本是殘了,僵硬酸澀的要死,言朽羞澀的伸出手扶了幽洛一把︰「對不起老大。我」
「沒事幽洛咬了咬牙,總算把僵硬的腰給整活了,一哧溜就滾下了床。
瀟灑的搖著身子準備出門去,至門口,留下一句︰「起身,爺去叫小二準備洗漱的和早餐
言朽看著一陣風一樣來去無痕的幽洛,再看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臉色緋紅,輕輕的咬了咬紅唇,眼眸流光飛轉,卻是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二人收拾好了,吃過早膳,繼續揚鞭趕路,此日陽光正好,心情也異常的舒暢愜,意,幽洛依舊一身草莽打扮,黏上那丑陋的絡腮胡,悠閑的咬著狗尾巴草。
清風起,揚起幽洛黑色青絲,像是飛舞的精靈,言朽專心致志的駕著馬車,余光瞥向身旁的人,仿佛昨夜做了一場夢。
夢里如畫公子與自己一夜纏綿,醒來卻依舊了無痕跡,而夢的主人此刻卻是透著草莽縱橫之氣勢,全然沒有昨夜那般溫柔如水。
「言朽,昨夜你說醉話了
幽洛見言朽的余光一直盯著自己,突然想起了他昨晚醉酒吐出的真言,關于他身世的只言片語著實有些淒苦,可是,不過那麼一點的淒苦,不可能造成他全身都透露著死人一般的病人氣息,他,一定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說什麼了?」言朽放慢了手中駕馬的速度,眼楮已經盯著前方,聲音卻是明顯的緊張。
幽洛心中輕輕一笑,言朽果然很緊張他心里的秘密,于是,繼續咬著她嘴里的尾巴草,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你說,你喜歡男人
言朽面色一僵,沉默不語,美麗的瞳孔逐漸暗淡,李幽洛坐在他的身側,正看著身旁疾馳而過的山川林泉,自然是沒有注意到言朽的眼楮,那雙會說話的冰冷的眼眸眼底盡是哀傷。
半晌沉默之後,言朽答非所問的說了一句︰「愛恨,不過一念之間
幽洛停下了嘴里咀嚼的動作,歪過頭探尋的看著言朽,冰削的側臉依舊完美無瑕,只是不斷的散發著森寒和咬牙切齒的恨意。
「你有恨?」
「愛又如何,恨又怎麼樣?」
「愛就天涯海角都去追來,恨就地老天荒都去殺掉幽洛的性子就是這樣,要麼愛,要麼恨,眼眸里沒有寬恕,沒有背叛,叛變者,死。
言朽不說話,轉頭看了一眼邋遢的幽洛,渴望的問了一句︰「你能幫我報仇嗎?」
「我不能
言朽的眼中的希冀瞬間幻滅,眼眸被輕霧籠罩,幽洛依舊嚼著草根,繼續說道︰「我不能替你殺了仇人,你要殺誰,親手去,否則多沒意義
言朽心底一片絕望,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別說殺人,連殺只雞都沒有那個能力,要是自己能殺得了他們,也不會受盡屈辱那麼多年。
「言朽,曾經殺不了,不代表以後殺不掉。先安心辦完此事,我承諾你,給你機會親手殺掉你的仇敵
言朽欣慰一笑,一掃心中的絕望與陰霾,他相信身旁的人能夠做到,他的身上散發著君子的氣質,一言九鼎,千金一諾。
「駕!」言朽精神振奮,心潮澎湃,仿佛看見了一吐霉氣的日子漸行漸近,總有一天,他要手刃了那個人的性命。
經過了兩個多月的奔波,已經臨近南詔國土,幽洛看著一眼萬里的平原與曠野,心中豁然開朗,浮生一見情若夢,若能得盡今夕盡逍遙,未妨惆悵是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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