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該慶幸雖然婆婆不省心卻有個長心的太婆婆,還是該慶幸生了個好兒子,總之一句話,舒蘭這個孕懷得空前的舒服,只是此長便彼消,她舒坦了自是有大把的人舒坦不了,首當其沖卻因著太後的態度不得不夾緊尾巴做人的德妃暫且不提,就說宮外雍王府中,便跑不了一個李靜琬。
「豈有此理,小的一肚子壞水大的也跟著跟我作對,這烏拉那拉倆母子是不是生來就跟我八字犯克?!」
「主子,這話可不能亂說呀!」听著自家主子這口無遮攔的話,林嬤嬤只覺得眼皮子猛地一跳,「福晉一向來得八面玲瓏,很是得兩宮的青眼,連帶著弘暉阿哥也是個聰慧得不行的,極為得老太後的歡喜,比起同樣是重孫輩的直郡王家的大阿哥可是要看得重得多,加上眼下里福晉有了身孕,來府中道賀的福晉夫人一波趕著一波,您這話要是被旁人听去了可怎麼得了呀!」
「你一口一個福晉,一口一個弘暉阿哥,究竟誰才是你的正經主子?呵,八面玲瓏?聰慧可人?那屁點大的孩子就知道耍心機來陰招,白白讓我吃了排頭只能每天窩在這一畝三分地里頭,慧極必傷,也不怕損了自己的陰德?還有那個大的,拿著孩子當出頭鳥就罷了,我前腳才懷上孩子她後腳就傳出喜訊,這不是跟我作對是什麼?再這樣下去,這雍郡王府豈不是要跟著她烏拉那拉姓了?!」
李靜琬本就不是個好氣性的,懷了身孕又被禁了足自然就更加容易暴躁,便是明明知道林嬤嬤這番話說得是掏心掏肺,全然是為了自己著想,也忍不住發了好大一通火,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眯著眼若有所思了起來。
「不行,不能任著這樣下去,眼下里這府中就已經快沒了我的立身之處,要是等他再生下個兒子,便是我再生十個二十個也抵不上用場,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決計不能容著她這樣下去!」
「主子!您想要……」
「但你方才說的也不錯,那烏拉那拉母子現在正是風頭鼎盛的時候,德妃又礙著太後一時半會間使不上力,光靠我一個小小的格格確實無法逆其左右,不過……來府中道賀的福晉夫人一波趕著一波,這就不知道是她烏拉那拉的福還是禍了!」
在看到德妃都在舒蘭母子跟前栽了個大跟頭之後,李靜琬倒也算終于有了點自知之明,知道胤禛只要不像自己那個時代的電視劇一樣突然抽個什麼風,以自己的能耐想要撼動前二者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便想出了一招借刀殺人,想要借著前來雍王府道賀的口挑起點是非,譬如說,府中一共三個女人,一個禁足,兩個有孕,是否也該添添人了?
李靜琬想得很自以為然,德妃雖然被炮轟了暫時沒有利用性,老太後也是輕易不管這種事兒,可是老爺子是個好面子的人,並且皇家本就注重香火,如此,她自是滿以為只要將風聲給傳了出去,這事兒就成功了大半,更別說她也不相信胤禛能耐得了那麼久的獨住書房,而再將話說回來,李靜琬自比舒蘭雖說能耐不足,可對于初來乍到的新人卻是有著極大的自信能夠拿捏得住,只想著再來一出強強聯手將舒蘭的風頭給壓下去。
然而你有張良計,她有過牆梯,李靜琬萬萬沒有想到舒蘭雖然礙著自己的身份和大局並未親自對她出手,卻早在德妃曾提起這一茬兒的時候就準備好了後手,沒等這話傳出雍王府的大門,就直接反手一招,將做了好些年隱形人的宋清蓮給提溜了出來——
「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卻是瞧著你氣色還算不錯。」
「福晉言重了。」
宋清蓮倒也是個明白人,皇家之中見風使舵者最是多,可她明為休養實則禁足,卻也沒有受到什麼苛待,反而是除了一應分例之外節賞生辰樣樣不落,自然也是知道算是得了舒蘭的關照,再加上當年之事原本也賴不到舒蘭頭上,以及眼前對方不論出于什麼目的,對她而言都是利多于蔽,便是只見她十分的恭敬謙卑,面上不帶半絲作偽。
「說起來,若不是多虧您愛待,奴才這幾年有怎會有什麼安生日子過?多得福晉仁厚,大人不記小人過,方才能容得奴才,奴才銘感五內。」
「說得好好的,怎麼又跪下了?」
舒蘭的面上帶著一貫的溫和,示意方嬤嬤親自將人扶起,見著宋氏斜插在椅子上坐下才接過話頭。
「我雖然過門時間不比你和李氏長,可作為當家主母,要管得這一家子上下的大小事務,我心中自然也是有本明帳的,你是個好的。」舒蘭垂下眼楮拿起茶盞輕抿一口,話中卻直接轉入正題,「便是我也知道當年之事怪不得你,只是……哎,這些年總歸是委屈你了。」
「福晉,您……」
「不過你也知道爺是個認死理的人,加上當時又驚動到了宮中,便是等到我緩過神來想要幫你周旋的時候,也已經成了定局,好在你總算是個有福的,眼下里也算是苦盡甘來了,便也莫要想太多,好好侍奉便是,若能跟李氏一般得個一兒半女,甭管以後怎麼著也都算有了依仗。」
宋清蓮不是個蠢人,雖然身在禁足,可雍王府統共就這麼大塊地兒,且舒蘭又沒有刻意阻攔她身邊人的消息來往,她自然是明白眼下里府中的局勢,便是還沒見到舒蘭她就大概猜到了舒蘭的用意,只是沒有猜到舒蘭能說得這樣直接。
而若要論馭下之術和權衡人心,當過多年上位者的舒蘭自然是要比起宋清蓮能耐高出一大截兒不止,前腳剛打破對方的預想後腳就話鋒一轉的收了尾,瞧起來似乎只是說了些當家主母該說的場面話,可仔細琢磨起每字每句又把該表露的深意,和要拉的仇恨值盡數給齊活了。
「是,奴才明白您的意思,奴才不擾您休息,奴才告退。」
宋清蓮的腦子倒也算是轉得快,走出主院便是明白了這話中的意思,而事實上,她之所以會遭這麼些年的罪本就是因為著了李靜琬的黑手,眼下里好不容易熬出了頭,既能夠爭寵又能夠報仇,哪怕是順帶被拿來當了回棋子,她也決計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如此,便是舒蘭壓根不用再多做什麼,一番順水推舟之下就給李靜琬添上了無數的麻煩,給自己省卻了無數的ど蛾子。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無盡的爭斗,就當舒蘭一邊養胎一邊養兒子,後院之中好戲一出接著一出兒上演的時候,作為府中唯一男主人的胤禛卻是忙得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原因無二,只因為朝中又有了新的變動——
今年本就是科舉之年,除卻頭三甲和家中有背景的如年羹堯之輩是直接列朝之外,還有著大幫的進士在翰林院中等著補缺,而有等著補缺的自然各地就有升遷或者調任來騰地兒的,旁的地兒不說,能夠調任入京的要麼是家中有點子能耐,要麼就是得老爺子青眼,而不管是哪一樣,都是各皇子們眼中的肥肉,如此,胤禛自然也是不例外的盯上了這一茬兒。
「這個是老大的人,還沒有去廣西任職之前就跟明珠的兩個兒子走得親近,不可;這個,雖說家中沒有什麼背景,可因著跟年希堯在同處任職,平日里關系緊密不說,來京之後還隔三差五就往年府跑,估模著也是已經拜了山頭,亦是不可;這個,康熙三十年捐的官,倒是不跟什麼人走得親近,只是品性不好官風也平平,能夠升遷得如此之快,大抵是中飽私囊重金賄賂走動之輩,更是不可;而這個……」
胤禛看著手中此次調任入京的官員名冊,想著這些個人的家世背景和平日行舉,眉頭忍不住一皺再皺,而目光順著指尖一一劃過,卻在一個略微陌生的名字上頓了一頓——
「汪展鵬?這是何人?」
「回主子的話,此人是康熙三十年進士,那年不管是出挑之輩還是宗室中都為數不少,便是在翰林院中一等就是兩年,後才勉強給填上了個縣官的缺兒,不過這汪展鵬倒也算是自身勤力之輩,家中無甚背景于朝中也無說結交,卻在這短短幾年的時間里,先是將所轄之地管理得井井有條,再是得了福建李氏的青眼給結了親,然後通過吏部的考核升遷知府,年年考核皆為優,估模著也是這樣又趕上了這個好時候,才被主子爺挑中給調進了京。」
「唔。」
胤禛身為皇子阿哥,雖說大面上的局勢和朝中人員變動心中皆有細算,卻到底不可能每人每個都銘記于心,便是听蘇培盛說了這麼一通之後,仍是對此人沒什麼太大的印象,只是沒印象歸沒印象,卻不妨礙他對此人產生興趣,原因除了沒有背景沒有人脈卻可以年年拿到吏部評優之外,還有那福建李氏。
這福建李氏倒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來頭,不過是家中主要經商,家大業大是在戶部掛了牌子的皇商之一,其家族子弟亦有在朝中任職,然而天下皇商中最富的不是這一家,同樣家中開始從政的也不僅此這一家,可唯獨這福建李氏的當家來得最為靈光,不光是大災大難以及打仗捐銀無數,每年還名曰‘得富于民還富于民’的拿出總收益的五成捐贈朝廷用于修橋修路修建學堂,為此,老爺子還特意下過明旨褒獎並親賜牌匾,可謂是皇商之中的獨一家。
如此,若是將這汪展鵬拉攏到手,便是等于不光拉攏了到了個得用之人,拉攏到了巨大的財力,且還能在有必要的時候用上那極大的聲望,想到這里,只見胤禛不由得輕輕眯了眯眼——
「汪展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