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是春暖花開。
黛玉和青玉兩個因著熱孝的緣故,並沒有參加年節時賈家的家宴。別的日子里,日日和姐妹們作伴,自己又有不少安排,雖不像前生那般有寶玉時刻在身邊打轉,卻也過得並不寂寞。
當然,黛玉依然希望多見「寶玉」。
現在她對這個「寶玉」的了解還十分有限。當然,這也有寶玉年紀尚小,有些東西無法展露的原因在。他即使要為賈府做什麼,有很多事情,也是只能在年長一些以後做的。
這一日黛玉醒來,洗漱了,照常例就到了賈母房中去。
因是休沐,倒也不用去上學,眾姐妹陪著賈母說了一會兒話,等寶玉來了又走——他除了各個節日,卻是沒有假日的——才慢悠悠的從賈母房中出來,又到王夫人那兒走了一遭。
大概是因為黛玉這次一早就表明了自己是不肯吃虧的,不像前生是後來才發作,王夫人待黛玉更客氣生疏了……,王夫人也喜歡不到哪里去。
是以,一般來說都是讓她們說了兩句話就走,大有眼不見心不煩的意思。
這天倒是多說了兩句,卻也還是很快就讓她們離開了。
會多說兩句還是因為……
「這麼說,薛家已經打點好行裝,很快就能上京啦?」青玉搖著頭說。
她算是對此感到高興的一個,可王夫人的態度依然讓她很不喜歡。
「看來是這樣黛玉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
黛玉和青玉的看法倒是不同。在她的記憶里,薛家來得還要晚不少。現在這是提前了。當然,還有什麼和前生記憶不同的地方需要驚訝的呢?
「上次都說沒見過了,你看她今天又夸了青玉不以為然的說,一如既往的缺乏對王夫人的尊敬之意,「我倒想知道,她到底有沒有那麼好
「挺無趣的惜春忽然說。
青玉奇怪,「什麼?」
「要真和二嬸夸得一樣,那挺無趣的惜春解釋。
青玉頓時笑了起來,迎春卻是皺了皺眉。
「要是和二太太夸得差很遠呢?」青玉忍不住笑問。
惜春認真的想了想,誠實道,「我不知道。不過,二嬸這麼一夸再夸,薛大姑娘的名聲已經在家里傳開來了。要是差得遠……」
要是差得遠,薛寶釵不說,王夫人的臉可就丟大了。
所以說,王夫人這樣做其實是相當不明智的。至于她是沒想到這問題還是太有自信或者是不顧一切?那就難說了。但幾位姑娘其實都很肯定,這其中有「針對黛玉」的成分。其證據,就是同樣流傳開來的,剛過了實七歲的黛玉的名聲。
惜春不願多說寶釵的事,拉了黛玉的手問,「今兒休沐,玩些什麼?」
黛玉道,「我想著要試個新方子
迎春就笑,「這也算是‘玩’麼?」
黛玉反問,「不是玩,難道是正經營生?」
青玉嘴快,「就是。只有針線女紅才是正經營生呢
迎春就不好說什麼了。林家姐妹和王夫人不合,都快要成賈府人盡皆知的事情了。她們就不行,哪怕她也不怎麼怕王夫人,仍不能全不顧王夫人在賈家的勢力。
但她還是道,「林大妹妹,話不是那麼說的——你若是去合香,豈不是就把我們都扔下了麼?」
黛玉想想,就笑,「那麼,去趕棋?」
惜春忙道,「我還是跟著林大姐姐你學合香好了
迎春也笑笑,不說話。也許原本的迎春很會下棋,但她可沒這天賦。哪怕她確實有個大丫鬟叫做司棋——但這名字是賈母取的,關她什麼事?
探春就接了話道,「即如此,我也回房練會兒字吧。二姐姐,林二妹妹,你們呢?」
青玉想了想,「三姐姐,我和你一起去練字好不好?二姐姐的話……」
青玉忽然笑得有趣,「如今花也開了,二姐姐是要試著掏些胭脂吧?」
迎春確實有這樣的打算,只能點頭應是,苦笑道,「你們都沒人願意幫我,我也只能一個人去啦
黛玉就又看了迎春一眼。
原本的迎春會靜靜的一個人串花玩,串出來的東西十分雅致。現在的迎春卻喜歡指揮院子里的丫鬟摘花碾磨,掏弄胭脂——至少她對梅花這麼干過——那指揮若定、調度有方的模樣,可比原本做同樣的事情的寶玉強多了。
想想她讓寶玉去打听過外面的胭脂鋪子,再想想青玉對「商」的熱衷程度,不知為何,黛玉心中覺得這些事情有些微妙的聯系。
當然,同樣熱衷于「商」的青玉,對迎春掏弄胭脂的愛好卻是有些不以為然的。
雖之前住在迎春的房里,但青玉顯然更喜歡和探春親近。而探春雖對她客氣疏遠,對青玉卻並不排斥。這依然是緊跟王夫人的意思——
青玉要幫著她,對王夫人也不大恭敬。王夫人卻偏偏從來不曾針對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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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姐姐你看我這份怎麼樣?」
惜春將合成的香粉倒在香盤上,見黛玉也合好了香,就忙忙的捧到黛玉跟前。
黛玉就著她的手仔細的看了看,又閉上眼楮細細的聞了聞,就笑道,「你年紀還小,力氣所限,香粉略粗了些。不過這凝神香要香氣內斂不散,方為上品,你倒是模到幾分門道了
惜春听了就高興,「可能用麼?」
「如何不能用?」黛玉笑得開心了些,「凝神香在我們家的《香譜》上,說是‘入門者可做,至大師、宗師之境,亦可有別樣風味’。有一樁極大地好處,就是用料平和,就是比例失衡些,也沒有什麼壞處
惜春就道,「既然這樣,我派人送些去給我佷媳婦
黛玉這些天早察覺到,如今的惜春雖還警醒,但和寧府的關系,遠沒有她前生的後來(第二次到賈府之後)那麼糟糕,甚至她和她的佷媳婦關系很是不錯,比和她嫂子尤氏的關系都更好。
但她的佷媳婦秦氏……
似乎身世有些不對,死得也有些不對。
很多事情都不瞞她的外祖母,對這件事也諱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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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想起這些,黛玉就問了聲,「你佷媳婦晚上的睡眠可好麼?」
惜春忙問,「這有什麼關系?」
黛玉道,「你听名字也知道了。這合香有調養身體的功效,不比藥強,卻也是不能亂用,是以名字也務求簡單明了,不能使人錯認。凝神香不比安神香,看書時、玩樂時用來都好,但不能合著藥用。要是睡眠不好的,晚上用了,只怕也就不易安寢了
惜春想想,「我倒不知她睡得可好。不過她也是個喜歡看書的,詩詞做得,琴也彈得好。想來還是有用的……哎,要這麼說,我這佷媳婦和林姐姐你還有些像呢
黛玉頓覺奇異。
這秦氏明面上的身世,她前生就听寶玉說過。那時的寶玉不覺得奇怪,她卻一直都知道有問題的——那秦氏不過是一微末小官之後,倘若是嫡女也就罷了,偏還是從養生堂抱來的。
賈家之爵可傳五代,賈蓉乃是賈珍唯一的嫡子,日後是有現成爵位可襲的。百年勛貴之家,那眼光往好了說是傲氣,往差了說是勢利,如何肯歡歡喜喜的娶那樣身世的一個女子?
且寧榮兩家,上上下下,黛玉竟不曾听過有人說那秦氏不好。
可見這秦氏竟是得了寧榮兩家大小主子一致的滿意。
這對孝順了賈母就惹了王夫人的黛玉來說,實在是覺著不可置信!
而現在听來,這秦氏還至少受過極好的教養。
百聞不如一見,听見惜春那麼說,黛玉並不生氣,反笑道,「你這麼一說,我倒也想見見你這佷媳婦了
惜春記得黛玉的孝期未滿一年,連寧榮兩府的家宴也不能參加,也不好去寧府做客,就笑道,「早晚總能見到,遲不過是年底的事
正說著,迎春身邊的司棋來稟告,「二姑娘說,年後用花露淘制出來的胭脂已是好了,足足用了十二道工序。且讓大夫看過,也讓人試過了的,並沒有什麼不妥,比市面上的胭脂要好許多,這才拿來給表姑娘和四姑娘用
一邊說,一邊就將手中的白玉盒子遞給了侍立在一邊的紫鵑。
黛玉笑道,「紫鵑你瞧瞧,二姐姐有這份心,日後你兄弟就少了一樁事了
惜春聞言驚訝,「托林姐姐你的福,這幾個月我听著采買買來的胭脂都是好的了。難道林姐姐你還讓紫鵑的兄弟到外面買?」
黛玉自然不好說,這是為了驗證寶玉當初打听胭脂鋪子的成果,干脆就想著默認自己的挑剔。哪怕她除了冬天用香膏潤潤膚,平時並不用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
紫鵑卻是忙道,「可不是二姑娘說的麼?如今采買的東西雖還用得,但總歸不大適合小姑娘。就是我們,也有些粉不好用呢。我就讓哥哥去打听了,有個李氏藥鋪賣的洗面藥和花露都是極適合小姑娘用的,也說都是大米、花草做的,合了藥理
女孩子哪有不關心這些的?哪怕小姑娘也是一樣。
惜春認真听了,就道,「寶玉原本也打听過的,倒是不大一樣呢。但調子倒是類似——看來那話也不是寶玉獨創的
黛玉听她這麼說,卻也稀奇,「二姐姐說有些東西不大適合小姑娘,怎麼和寶玉又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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