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向覺得自己算是個聰明人,但今天這個進展還真是沒料到——她一早就听迎春說了,她們已經開始暗地里調查可能的嫌疑人,這有讓她不要隨意亂走的意思。
不過,她還是在午膳後拉了探春到元春那兒「請安」去了,還順帶坐了好一會兒。中間見了好幾撥來打探消息的姑娘。
到此,一切都還不算意外。
元春將調查放到了暗處,明說已經派人去了宋家,三言兩語就能打發人……
誰知道,真等到宋家來人了,已經回到落梅院的黛玉卻有些詫異的听見,宋夫人請她過去。
——這種時候,難道不是趕緊想法子解決她女兒的「病」更重要?就算是要找茬也不是現在吧?
不過,哪怕是找茬,對這件事一樣好奇又o不著底的黛玉也一樣會欣然前往的。只是,又得留下紫鵑看屋子了。
不說別的,至少忠烈親王府的人手她就不會相信。也不想每次出門回來後,都將香料、飾品衣物等都給檢查一道,也只好委屈紫鵑了。何況若是遇到什麼禮儀、智慧不再起作用的時候,容華的武功就很重要了。
想來容華的事情,還沒有傳開。
然而,帶著容華,在宮女的引領下到了宋清漣院子的黛玉,卻著實沒想到這樣的反應。
一看到她,都不等同樣坐在屋子里的元春和明淑郡主說話,坐在g邊的宋夫人便一把將她拉住了,一臉感ji道「這就是林姑娘吧?是你昨兒晚上就說了,請張清源先生來看清漣的?」
這反應很奇怪,黛玉一時間都有些o不著頭腦了。
不過,她說的是事實。哪怕接下來會翻臉都好……
黛玉干脆的點了點頭「沒錯。父親就曾經教導我,男女固有大防,不可si相授受,但若說連面都不能見,卻並非聖人之言,不是古禮。況且宋姑娘遭了邪術,就更不該為了那等迂夫子的說法耽擱了。」
宋夫人連連點頭,更為【興】奮道「正是這個道理!不愧是林大人的女兒,清漣都該和你學學。」
黛玉到底是個聰明人。
她從中宋夫人的態度里看出、听出了真正的歡喜。她又看了看宋清漣,宋清漣的臉s 慘白,眼眶青黑,氣s 十分糟糕。正斜倚在榻上,蓋著厚厚的錦被。
她的目光正投注在她的身上,當兩人視線交匯,她朝她點了點頭。
黛玉明白了。
宋夫人該是宋清漣的親生女兒。為什麼趕到之後,不忙著給女兒治療,反而要找她來?就是她不疼自己的女兒,都這麼快的趕過來了,也該表演一番。
除非,她沒帶來能救她女兒的人。
倒是別莊這兒,恰好有兩個龍虎山張家的人。只是那兩位都實在是年輕罷了。所以,她這是拉同盟來了!
也是到了這會,黛玉也才認真地將宋夫人打量了一番——她已經略有些發福,但五官和宋清漣至少有七成相像,必然是親母女。年輕時也該是個典型溫婉的江南美人,身量多半不高……
果然,宋夫人很快就接著說道「才人,郡主,我們書人家只听,孔孟之言。男女授受不親是應該的,可誰說見面就必然si相授受了?我還在這兒坐著呢。請那位玄陽道長和清源先生進來吧。我可不能讓清漣因那些迂夫子的說法丟了ing命。照這樣下去,只怕清漣都……」
說到這兒,之前的歡喜之情全然不見,宋夫人哽咽著松開了黛玉的手,一邊握住宋清漣,一邊抹起了眼淚。
不過,她的母愛流lu,卻並沒有得到元春和明淑郡主的共鳴。畢竟她二人都是年輕女子,一個甚至都還沒成親。
明淑郡主直接撇過了頭去。
元春也有些哭笑不得——好吧「不見外男」確實不是孔孟之言,但「敬鬼神而遠之」難道就不是孔孟之言了?
不過,讓年輕道士進來看宋清漣的情況,哪怕說她是女夫子都好,哪怕宋清漣垂危,她也絕不會做這個決定。但有生母在這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當下元春便做主道「即如此,先請玄陽道長進來瞧瞧吧。明淑郡主……」
明淑郡主在黛玉的記憶里,和一般的勛貴嫡女沒有多少差別——盡管她是宗室女——一樣的端莊大方,卻又驕傲。
這個時候,她的表現也類似。
只見她立刻揚了揚下巴,道「不過是個小道士,難道本郡主就見不得了?」
元春微微苦笑,一邊對抱琴道「還不立刻去請人?這事兒也和各院子里的姑娘們說說,有道士進來。雖是個道士,並無妨礙,但如今各家家教不同,也不用強求。」
抱琴應了一聲,出去了。
而元春也留在這里,這【房】中也就沒了別的需要退避之人。大概因為她們是陪著宋夫人進來的,宋夫人又帶了不少嬤嬤丫鬟,如宮萱那些姑娘,或者迎春等人就都沒有跟著。避免擁擠。
宋夫人自然也不會說讓黛玉避開,反而忙向一邊說道「看著做什麼?還不快給林姑娘搬椅子過來?」
黛玉對宋夫人的打算心知肚明。
她是疼愛女兒心切,所以才顧不得許多,要找年輕道士進來。但她是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獨自面對的。她提出那樣的論調,對宋夫人來說,簡直就是給瞌睡的人送上了枕頭,自然是欣然笑納。
不過,黛玉對這樣的打算卻也一樣是欣然笑納。
宋夫人想要利用她,卻也是恰好合了她自己的心意!能坐在這里觀看事件的後繼發展,對她來說再好不過。
所以黛玉也就安安分分的在宋夫人的身邊坐下,和其他人一起等這道士玄陽的到來。
只是,宋清漣的身體確實不好,她在黛玉坐下來之後,便疲倦得閉目休息。旁人也不好打攪她。就是明淑郡主,她也只是冷哼兩聲,沒有多說。
看得出這位郡主十分不滿。
可惜,這群芳宴是她的首倡。這位郡主顯然也很明白,這不是她鬧脾氣的時候。
過了好一段時間,一身道袍的張淮在抱琴的引領下進了院子,在外面通傳之後,目光坦d ng的走了進來。甚至他還光明正大的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這才做了個稽首「林大姑娘,賈才人,明淑郡主,宋夫人,有禮了。」
元春和明淑郡主的雙眉俱是一皺。
明淑郡主甚至瞪了黛玉一眼。
黛玉也不由蹙眉——在這個玄陽道長的身上,她確實是一直沒感受到過善意。上一次見面也是這樣。如果考慮到他是張灤的堂兄……
張淮卻是立刻就解釋道「林大姑娘一身正氣,莫說閨閣之中,便是朝堂之上也是少見,令人欽佩。少不得以重臣之禮待之。」
黛玉搖頭,鎮定的回道「不敢。朝中選官取其賢德,然重臣之位,卻不能惟德是舉。無能者不可居之。小女子不過是閨閣弱質,怎能擔重臣之禮?」
這話老氣橫秋,斷然不像是一個年幼的閨閣女子的【言】論。張淮卻不如旁人一般詫異,只是點頭依然笑道「倒是小道失禮了。還是說宋姑娘的事罷……」
張淮的目光掃過宋清漣,立時嘆道「果然是巫蠱邪術。」
宋夫人見張淮一來,就先把事情扯到了黛玉身上,心中正自不耐。誰知還沒等說話,張淮已經直截了當的說出了結論,心中大驚,眼淚又再次下來了「巫蠱?我的兒……」
宋清漣更是陡然睜眼。
雖她的臉s 極差,眼中卻閃過了一道寒光。
宋夫人忙又擦了擦眼楮,站起來行禮道「還請玄陽道長救救我的孩兒。」
玄陽道長微笑避開,搖頭道「我已經听說了宋姑娘的事口氣血衰竭、日見鬼影,心中早已有了些底。親眼見了,更是明白。也就不細說這邪法,以免污了諸位貴人的耳朵。在此直說就是——這等邪術,必然要以心血為引,制作邪物,再鐫刻生辰八字,才能奏效。算是十分苛刻的法門。可也正因苛刻,一旦奏效,普通做法就難以祛除,須得找到邪物,做法毀去,放可救命。」
黛玉因坐在宋夫人身邊,冷眼瞧著,只見宋夫人低頭時,眼中也一般的閃過了一道寒光。但當她抬頭時,卻又是滿臉的祈求之s 。
「那還請道長找到那邪物,就我女兒一命!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
「夫人。」張淮不怎麼客氣的打斷道。
宋夫人這才察覺到失言。
倒是另一邊,因張淮始終淡定自若,笑臉不變的緣故,明淑郡主倒是終于饒有興致的看過來了。
「我也不是不能找。」
張淮依然平靜道。但是,他的心頭卻浮起了之前的一幕幕……尤其是,張灤的那聲「多謝」!
事到如今,大部分的事情依然可以說在掌控之中。但是接下去就難說了……畢竟,林黛玉居然坐在這里,在張淮說那些話之前,他就沒想過這個可能。
張淮的笑容擴大了些「只是這麼做的話,動靜只怕太大,未必合適。但是,如果能讓小道的堂弟幫忙的話,他的天眼,是能快速找到邪祟之源的。」
——你不是想進來麼張灤?我幫你一把!就算是猜到了是我做的又怎麼樣?你能以現在的身份,肆無忌憚的使用天眼麼?再說了,向禮荊特地引了向禮衍到這里來,難道會是一片好心?
頓了頓,他又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道「至于在找到邪物之前,宋夫人不是已經明白怎麼做了?只要能請得林大姑娘陪在這里,她的正氣,便可鎮得邪物不敢發作。」(未完待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