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紅樓 第二百三十章 竟成現實

作者 ︰ 效顰

這一日的賈家年宴,並無其他可敘之事——

黛玉一直都待在姑娘們中間,倒也很快就親身驗證了探春和王家兄妹的所言不虛——大部分的姑娘們都已經得到了春後那場賭約的消息,對此興致勃勃、議論紛紛。

可再興奮,身為大家閨秀,她們也不認識將會參加狩獵的大部分人,是以大多都是毫無根據的猜測,就算是有所分歧,也沒有什麼好吵的。

整個宴會,基本上就在一個個小團體的私語中度過。

莫說什麼琴棋書畫了,就連往常的宴會里極受歡迎的酒令也無人記得。

做主人的迎春本就不擅長這個,雖她是無心宗室的,卻也沒有提起。而寶釵,她到底只是副手,並不擅做主張不說,本人看來也和幾個姑娘聊得頗為愉快,未管其他——連和黛玉青玉,都不過只是抽空說了兩句。簡直更像是賈家請來的客人。

不過黛玉還是覺得,如果沒有群芳宴,憑著大楚近年來逐漸形成的「無才便是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風氣,只怕姑娘們也不會那麼興奮,那麼滿懷指望。

這麼看的話,群芳宴雖然出了些大事小事,但對京城閨閣還是有好的影響。且那些事故既然不曾大肆宣揚,群芳宴的消息傳到地方上,以京城引領潮流的能力,或者在地方上也會有群芳宴開辦……

當然,也許很多士大夫不會認為那是「好的影響」也說不準。

此後宴散。黛玉這才去見了難得得空的賈母。之前因來了不少勛貴、宗室的誥命,如北靜太妃一類,連賈母也不能不親自接待的。

而賈母等到那會兒,早已經倦了。

問了幾句林家的年事,又問了幾句林如海的姨娘,便也沒有多留黛玉。

但黛玉到底還是見到了王夫人。王夫人並不是一個善于掩飾的人,她的臉色果然相當不好。甚至她都幾乎沒和黛玉說話,連招呼也不過是一次點頭了事。

黛玉不好多做耽擱。且天色已晚,她和青玉兩個就告辭離開了賈府。

青玉比黛玉的年紀更小,且她如今也知道了黛玉的行為方式會帶來什麼後果,因此,她壓根兒就沒把宗室、勛貴和自己扯上什麼關系,一點兒也不認為自己會嫁給這等人家。

且王夫人的神情,連青玉也知道不對。她又不像黛玉那樣,之前就有了猜想。

等到上了車離開賈府,四周又安靜下來。沒有了什麼行人——她們自然是最晚離開的人之一——青玉便毫無顧忌的掀開了簾子,差點兒探出了頭去的先問一邊策馬而行的墨玉,「二舅母今天是怎麼啦?不是說寧府那邊宴請宗室、世交。榮府這邊招待親戚和女眷麼?都是往來熟慣的。出什麼事了?」

雖這麼問,但青玉簡直沒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隨行的紫鵑和藍雀都不由得低下頭去。雖黛玉和賈母之間的關系很是祖慈孫孝,但無疑,林家的兄妹,對現在賈家真正掌管大權,又正春風得意的王夫人都沒有什麼好印象。甚至。除了面子上的功夫,也沒有什麼對長輩的尊敬。

而她們雖都是賈母身邊出來的人,卻也到底還是賈家人,連奴契都依然在賈家手上。對此難免還是有些尷尬的。

墨玉對青玉的大膽卻是不以為杵。

雖說現在青玉的舉止偏離了當今的閨訓有十萬八千里遠,又不像黛玉那搬是「秉聖人之言行事」。但對墨玉來說,青玉如今的為人。卻比「當年」要可愛太多!

——就人格魅力來說,率性總是比偽飾更容易討人歡心。

自覺兩個妹妹如今都挺順眼——當然黛玉未免過于聰明了些——墨玉自然不會為王夫人做什麼掩飾,「今天是寶玉拉著我,且按外祖的意思,年輕人也單開了一席。我們那邊還好,不過另一席上,那叫王仁的,在席上就抱怨二舅母看不起他。」說到這兒,他微笑起來,「保不定也是怕薛蟠那混不吝的越席去打他?」

青玉瞪大了眼,「那個王仁……」

她雖然幸災樂禍,可也知道,那個王仁居然在親戚雲集的宴會上這麼說,是多麼過分。這對他自己的名聲固然不會有任何好處。但王夫人的名聲,也肯定會有一定的損害。

——這算是「極品親戚」了嘛!

青玉暗地里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過,她早沒了雄心壯志,對于「斗極品親戚」這種事也沒任何興趣。而對王夫人,她也不怎麼同情得起來。

還是黛玉接了一句話,「後來呢?就沒人攔一攔?」

墨玉道,「自然是有人攔的。王家家主當場就罵了王仁一頓,說他酒後胡言,還讓人先把他送走了。然後等酒宴過半,王家家主就離席了,听說是找了二舅母。寶玉想去旁听,還被他王家表兄給攔住了。後來王家家主也就沒回來。」

因王子騰如今正是回京述職的時候,已經卸了九省統制一職,身上沒有差使,正等著禪讓大典後的派遣,故此墨玉以「王家家主」之名稱呼。

這當然是合乎禮儀的,卻是半點也不親近。

當然,林家和王家也本來就沒什麼直接的姻親關系——王子騰並不是進士出身,而是萌官做起來的,和林如海這樣的進士出身本就有先天的隔閡。不過……

黛玉若有所思的問道,「王家家主沒找你說話吧?」

墨玉笑得淡淡,略有些嘲諷,「王家家主看來可不怎麼喜歡文人。」

黛玉在心底輕嘆一聲,將目光轉向了外面的黑夜。引路的燈籠,帶來的不過是渺茫的微光。

——與其說是不喜歡文人,不如說是已經看透了他們的父親的處境吧?

王子騰的話,肯定有這個眼光。他們的外祖母也是。

黛玉對賈母何等熟悉?林如海提出禪讓的事情傳到賈府之後,賈母待她依然親近,可她的疑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黛玉時不時能從她的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遺憾之色。

賈母早前,是很希望讓她嫁進賈家的。

後來,因她和王夫人近乎反目,和寶玉的關系也不算親近,賈母將這樁心事耽擱下來,心意卻並未改變。

但在她父親提出禪讓之後,賈母的態度就變了。

縱然喜歡她這個外孫女,但在賈母的眼里,寶玉依然是賈府中最重要的希望。她要他的仕途盡可能的平順,絕不會希望他娶上一個拖累!

雖從沒有嫁給如今這個寶玉的意思,但今生世事改變至此,黛玉到底是個心思縴細的女孩兒,心中還是頗有些難言的感慨。

&

因明白了賈母的心思,也知道賈母至少要有一段時間來收拾希望破滅後的心情,黛玉在回家之後,就有一段時間沒再去賈府。

賈母也沒有派人來接。

但黛玉在林家,其實也沒有多少事做。林家人口簡單,黛玉早先理好了制度,之後照章辦事也就是了。以黛玉前生接受的教育,還真沒出什麼岔子。

因著還算簡單的緣故,黛玉都已經開始讓青玉跟著學內宅管事之道了。

雖說已經打定了主意將青玉嫁去人口簡單些的家庭,但該學的本事,還是得學的。

如此平靜無波的過了兩日,太孫打算干涉兩個王府的賭約的事情已經基本成為定論,也就不再只有京城仕宦知道了,便連平民百姓也開始討論起來。

黛玉在賈府听見的,果然大半成為了事實。

「淑女之才,限于詩書;丈夫之能,可見沙場」這十六個字被廣為傳頌,甚至不知為何,還在傳揚的過程中被改了一個字,變成了——

「淑女之才,限于詩書;丈夫之能,應見沙場」!

太孫果然決心在禪讓之後,借著兩個王府嫡子的賭約,辦一場狩獵大賽。在京城之外,獵場確實是不少的,而自韓奇血案之後,也委實是有些獵物泛濫了。

因向禮瞻透出「害怕因私怨而造成傷亡」的意思,這個狩獵大賽,卻是大臣也無法反對的。就算是向禮衍和向禮軒兩人也是一樣。

何況,大楚到底不同于前宋的重文抑武。雖說武將的地位仍不如文人,卻也到底算得上是不忘武事。

然後,這次的狩獵大賽,已經定下了獎品等物,宗室子弟、重臣子弟、勛貴子弟都可以參加。

不過,讓黛玉有些意外的事情是,她本來認為,這場狩獵大賽不會和閨閣女兒有什麼關聯——或者說,沒人會讓她們與這場獵賽產生關聯,事情的發展,卻超出她的預想。

或者說,某個人的反應,超出她的預想。

忠順親王府的嫡孫向禮軒,沒能反對得了太孫向禮瞻的意見,卻也沒有安分听話。他居然真的向向禮瞻提出要求——

既然群芳宴上,閨秀之才由男子評判,那麼,來而不往非禮也,男子之間的狩獵比賽,也該由京城中的閨秀們見證!

當向禮軒站在向禮瞻面前,提出這個要求時,語氣簡直非常光棍、無賴——

「男兒征戰沙場,即為天子之命,也為美人之心。可惜,就算是浴血沙場,也終究沒有美人看見。但不過是京城外的狩獵,若不能入京城閨秀之眼,與錦衣夜行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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