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在經歷了那麼多次挫敗之後，大家對于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或許按照林川的計劃，他們都能活下來，但那必然是付出艱苦勞動和經歷風險之後的結果，對于這樣的，沒有人會感到歡欣鼓舞。
「白天我們已經搜索了附近的街道，找到的東西不多。」蔣明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很多商店都是有組織的被搬空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或許是軍隊干的。」王啟年猜測道。「還記得災難剛剛發生的時候嗎？就連我們這樣的團隊都被組織起來收集物資，沒理由內城不這麼做。當時內城的人更多更有組織，也許他們比我們做的更徹底。」
「你這麼一說也我想起來了。」魯廣平說道。「我們現有的物資幾乎都是在外城找到的，內城以後，說得上的收獲只有水和草籽了。」
「那麼，當務之急還是找到部隊遺留下來的倉庫，那麼短的時間他們不可能把那些東西都消耗了，一定有很多剩下的。」林川說道。「但問題又回來了，我們必須布置陷阱，把那些怪物引出來干掉。」
氣氛越發沉悶了起來，大家開始盯著火堆發呆，直到掌鍋的那幾個人認為那鍋皮帶煮野草草根樹皮可以吃為止。
「真他瑪硬。」坦克用力咬著一小段皮帶說道，雖然已經盡可能把它剪得又小又薄，但硝制過的皮子哪怕是在水煮了一個多小時後還是一樣的硬，絲毫也沒有辦法讓人把它劃分到食物的範疇內。
「或許是做法不對，應該要烤一下或者是用油煎。」有人這麼說道。
「等會兒試一下火烤吧。」李明峰說道。大家都只是听說過紅軍過雪山草地時吃皮帶，但卻沒有人知道具體該怎麼去做，只能什麼辦法都試試。
他們找到了不少皮包皮帶皮衣之類的東西，如果能想辦法做成吃的，應該能頂一段時間了。
油煎的建議則直接被大家無視了，要是有油，他們還用得著這樣吃嗎？
野菜和草籽還好，雖然數量少得可憐，勉強還能下咽，草根和樹皮卻讓他們倒盡了胃口，但為了活命，每個人都逼著自己把它們咽下去，就連那段又韌又硬的皮帶也不例外。《》
一小碗熱水喝下去，雖然還是餓的厲害，至少不那麼冷了。
李明峰去把門口放哨的同伴換了回來，林川見狀也走了過去。
「老冷可能沒有死。」他對李明峰說道。「至少我沒有看到他死，他只是引著一群怪物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
李明峰沒有回答。
「我想帶一個組明天一早去找他。」林川繼續說道。
「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李明峰問道。
「可以從我們分開的地方找起。」林川向李明峰簡單地說了一下當時的情形。「我們可以循著血跡去找他。」
「然後呢？遇到一大群怪物，把整個小隊都葬送在那里？」李明峰問道。「你這樣做毫無意義，我了解他，如果他還活著，明天一定能自己回來。如果他沒有回來……那他就是死了。」
「如果他受了傷，被困在某個地方呢？」林川反駁道。
「你覺得那樣的事情有多大的可能性？」李明峰說道。「那個區域全部都是變異人，除非你有一整只全副武裝的隊伍，不然都是送死。」
「他是我們的同伴！」林川有些憤怒了，他本來覺得李明峰會支持他，所以才來找他說的，他完全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情形。
「他自願跟你去冒險，他也是自願引走了那些怪物，對于將會踫到的事情他早有準備。我們因為他的這個行為而活了下來，大家都感謝他，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要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性而葬送更多人的性命！」
「你怎麼這樣！」林川惱怒地說道。「你不同意就算了，就算沒有人願意一起去，我明天也會自己去找他！」
「把他犧牲自己換來的活命機會就這麼浪費掉，你就是這麼感謝他的嗎？」李明峰也生氣地說道。「那他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就是為了讓你去送死嗎？」
林川覺得李明峰變得不可理喻了，在那個地下工事里的時候，因為沒有希望，大家都變得越來越沉默，所以他沒有及時發現李明峰的變化。
直到現在，林川才真正看清。
他已經變得越來越現實，越來越冷漠，似乎活下來就是生活的全部。他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活著，並且變得越來越沒有底限。
但老冷明明還有可能活著。
他接受過專業的訓練，無論是體能還是意志力都應該比林川更強，他完全有可能在怪物抓住他之前找到一個地方躲起來。
林川無法忍受這種在他看來完全是背棄同伴的行為。
拋棄那些吃尸體的人可以說是理所當然，拋棄那些不守規矩的人他也可以勉強接受，但老冷明明就是一個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伙伴，因為可能遇到的危險就拋下他全然不顧，任他自身自滅，這讓林川憤怒而又失望。
「拋棄同伴的事情我永遠也做不出來！」他大聲地說道。
「那你現在去救他啊！」李明峰也站了起來。「你明明知道這樣的世界獨自一個人在外面是活不下來的，你明天去找他，現在去找他，結果都是一樣的！」
「你變了，李明峰，你已經成了一個懦夫。」林川極度失望地說道。「死亡對你來說就這麼可怕嗎？」
「懦夫？哈哈哈。那你呢？」李明峰爭鋒相對的問道。「你的正義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變態？你以為你是超人？什麼人你都想救，什麼事你都想做！你就不會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很多人听到了他們的爭吵，王啟年、曾羽他們已經往這邊走了過來。
「什麼時候你都能想著救人，想著幫人，你可以的，你不怕死嘛！你怎麼不看看身邊的人？每個人都疲憊不堪饑腸轆轆，你卻還在那里大放厥詞，根本不管別人是怎麼想。」李明峰繼續說道。「你不怕死，不怕累，那是你的事情！但你不能要求別人也不怕死不怕累，你沒有這個權利！」
「李哥，算了，別說了！」曾羽勸道，但李明峰卻變得更加。
「我是懦夫？」他大聲說道。「林川，不要以為自己是聖人。我隨時也可以坦然面對死亡，但我不會像你那麼愚蠢，就算我要死，我也會死得轟轟烈烈，死得有價值。」
林川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握著拳頭想走過去，被蔣明和陳劍死死地抱住，而李明峰也被坦克拉住了。
「算了，李哥，林哥，都是氣話，說過就算了。」他們七嘴八舌的勸著。
爭吵停下了，李明峰走到了火堆旁邊坐下，林川卻一直坐在門邊。
曾羽和他聊了幾句，見他興致不高也就離開了。
「一會兒我來換你，林哥，李哥那就是氣話，大家都是兄弟，別往心里去。」他小聲地說道。
火堆那邊，王啟年也在對李明峰說著什麼。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冷風從那個洞子里鑽進來，讓大家都縮緊了身體。
但對于林川來說，更冷的卻是內心深處。
李明峰的話深深地刺傷了他，讓他尤其感到難以忍受的是，他感到許多人都贊同李明峰的話。
這些人只活在當下，他們根本就看不到長遠的。
林川自問對團隊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責任，甚至是遠遠地超出了自己的責任，他比任何人付出的都多，也比任何人都更有貢獻，但最終卻得到這樣的評價，他簡直無法忍受。
大約一個小時後曾羽過來換他去休息，他走到了另一個火堆。
他們正小心地烤著一個皮包，試圖讓皮子變得松軟，林川把頭埋在雙膝上，漸漸地睡著了。
不到兩個小時他就醒了，烤過的皮革依舊沒法下咽，反而有一股強烈的化學制品的氣味，讓人直惡心。有幾個吞了烤皮帶的人在叫肚子疼，林川讓他們停下別折騰了。
「這東西和那時候的根本就不同，那時候的皮帶應該不刷漆，更不會有這麼干這麼硬，說不定加工的方法都不一樣。」他對他們說道。「忍一忍，明天我們再想辦法。」
李明峰他們已經睡了，林川忽然想起來，他本來準備告訴李明峰那個膠囊的消息。
但他現在不準備再告訴他了。
他最終沒有冒險去把它從那里拿出來，權衡之下，他覺得把權限卡安全地送回來更重要。
也許明天應該去把它取回來。
他這樣想著，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林哥，你真要去啊？」曾羽有些為難地問道。
林川點點頭，看到曾羽和蔣明為難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你們不用跟我去，我自己一個人，行動起來更方便、更靈活，說不定更安全些。」他強忍著內心的不快說道。
「那你小心點。」曾羽說道。
「你們看看附近還能不能找到補給，注意安全。」林川交代他們道。
李明峰在另外一邊和王啟年說著什麼，林川不想去關注。
他從那個洞口爬出去，清晨的陽光讓他精神一振。
「我很想和你一起去，但李哥讓我和他一起去倉庫區偵察一下線路，說那才是最重要的。」坦克斜靠在閘門上，嘴里叼著一根草睫。
「他說的對。」林川答道。
「他說的話並不全對，你別放在心上。」坦克罕見地用認真的表情說道。「至少我覺得你做的沒錯。」
「謝謝。」林川有些感動地答道。
「把老冷帶回來。」坦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從地洞里爬了回去。
林川看到他的衣服空蕩蕩地，那些肌肉似乎都消失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