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出來前只喝了一碗熱水,身體勉強算是暖了,但在晨風中走了不到十分鐘便開始感到寒冷。
他感覺肚子里餓得像是腸子打了個結,每一步走出去都是輕飄飄的。
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完蛋了。
他對自己說道。
在整個隊伍里,林川的身體素質算是好的,幾年風里來雨里去的銷售生涯讓他鍛煉出了良好靛魄,如果連他都堅持不下來,那很多人應該也快要不行了。
這讓林川更加堅信必須得盡快聯系到更多的團隊,把那個倉庫攻下來才行。不然等到大部分人都餓得沒有了行動的能力,攻打倉庫的事情也就成了泡影。
面對那樣的情形,和等死也沒多大差別了。
他小心翼翼地拿著一支用鋼筋和匕首制成的長矛沿著昨天走過的那條路前進著,之所以不帶自動步槍,是因為他發現那東西在這樣隱藏了無數變異人的環境里根本就沒有用,開一槍的結果必然是把無數睡夢中的怪物驚醒,那和自殺也沒有多大區別。
于是他今天僅僅是隨身攜帶了一把軍刀和這支長矛。
一路上他都在看著路邊的那些店鋪,果然和昨晚他們說的一樣,幾乎所有雜貨店、五金店、超市和藥店都被洗劫一空,那種連一點垃圾都不剩的空曠讓他不得不認同王啟年的猜測,這很可能是軍隊干的。
他們做得太過于徹底,林川一路行來沒有看到任何遺漏的地方,這讓他找點東西墊墊肚子的夢想也破碎了,最後只能用匕首在路邊的行道樹上鋸下一塊樹皮,放在在嘴里慢慢地嚼著,然後把它一小塊一小塊地吞下去。
城市里種植的觀賞植物,應該沒毒吧?
他這樣寬慰著自己,警惕地沿著陽光前行,不知不覺走到了昨天那個路口。
早上的陽光正烈,建築物的陰影被擠壓成一個個微不足道的色塊,那些在路邊漫游的巨型變異人已經不見蹤影。
他轉進那條小路,道路兩旁的商鋪增加好幾個窟窿,應當是那些怪物從里面沖出來時造成的。♀
地上到處都是碎玻璃,林川小心翼翼的跨過它們,避免踩到它們而發出聲響。
如果它們再沖出來,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好在這並沒有發生,他安然走到了小路的另一端。
老冷留下的血跡依然可以勉強辨認出來,但他忍不住看了看另外一個方向。
昨天他發現權限卡的方向,那個東西還放在那里。
我應該先去找老冷。
他對自己說道。
但另一個聲音卻告訴他,應該去拿那個東西。
也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這個地方了。
他幾乎無法回憶起自己是怎麼躲開那些在挨近傍晚時突然出現的怪物的,只記得它們突然就佔據了回去的道路,他不得不從一條下水道逃到另一條下水道,甚至不得不潛過了一個積滿了污水的集水井。
他把權限卡貼身放著,隨時有可能變成怪物的恐懼讓他幾乎無法繼續下面的行程。
幸運的是這些污水的氣味或許幫助他避開了怪物的注意,沒有怪物發現他。更加幸運的是他竟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變成怪物,他只是冷的幾乎無法動彈,感覺自己就像隨時會倒斃在路上。
這樣的旅程他絕對不想再來一次,于是他最終還是向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街道上依然是空曠到讓人絕望,但對于林川來說,這卻是一個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
他懷著無法言喻的心情慢慢向它靠近。
那個恆溫箱依舊被放在那輛車的後箱里,他忽然感到自己的手抖得厲害,不得不用另外一只手緊緊地握住它。
他把它提了出來。
箱子很沉,而且上了鎖,于是林川粗暴地用手里的長矛撬著它,砸著它,終于在十幾分鐘後把它打開了。
他用的雙手打開了它,然後一跤跌坐在地上。
它就在那里,小小的一顆,毫不起眼,但林川卻花了很長時間去盯著它看,最終用兩個手指把它撿了起來。
「你會極其痛苦的死掉,或者是變成一個你所痛恨的怪物。」
「只有萬分之一的幾率,你會擁有力量。」
他入迷的看著它,不過就是一顆小小的暗紅色膠囊,里面不知藏著什麼東西。
也許只是那個陌生人的惡作劇,也許他只是突發奇想,想要捉弄他。
這個東西里面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麼神奇的東西,又或者,它根本就是一團病毒。
但如果不是呢?也許那里面就是月兌離這個苦海的唯一方法。
他回想起那個男人如同鬼魅一般的行動,只是一瞬間,他就能把深埋在地下的李雷挖出來,他可以毫不費力的帶著他們跳到幾百米外的地方。
如果我也能擁有那樣的力量……
無數個年頭在他的腦海里翻騰著,讓他如痴如醉地看著手里的那個小東西。
但最後,他終于還是合上了手掌。
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對自己說道。
他把它小心地放在上衣口袋里,但仍然覺得不妥。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最後小心地把衣領挑開一個小口,把它塞了進去,然後把它一直推到衣領的另外一個角,才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該去找老冷了。
太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升到了天頂正中,他感到自己身上汗津津的,就像是經歷了一次生與死的搏斗。
他又回到了剛才那個路口。
有一點血跡特別明顯,那應該是老冷剛剛割傷自己時留下的,後來的血跡變得四散飛濺,林川猜想這是因為他那時正奮力向前奔跑,手臂用力地揮動。
他沿著街道一直往前,到了一個路口,血跡忽然不見了。
林川幾乎是貼著地面找了一圈,卻沒有能夠再找到任何血跡。
他在這里被抓住了?
林川這樣想到,但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推測。
這些怪物不會儲存食物,更不會和同伴分享。昨天追在老冷身後的變異人至少有五頭,如果他在這里被抓住了,那他看到的應該是一大片血跡。
他冷靜下來四處自己地尋找著,終于看到了異常的地方。
一輛奧迪轎車被粗暴地丟在路邊,四輪朝天地放著,橡膠車輪也被扯了下來,丟在一邊。
讓林川注意它的原因是,它的後箱幾乎被砸扁了,上面布滿了新鮮的抓痕,甚至還有牙印。這很容易就能讓人想象到當時的情形,它們聚在這里,對著這個封閉的車後箱拼了命的抓、砸、撓、咬,最終把它翻過來扔在了路邊。被劃破的漆面很新,或許它們直到天亮以後才不甘心地離開。
林川小心地看了看周圍,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車廂蓋。
「老冷?」他輕聲問道,里面卻沒有任何回應。
車廂蓋中間凹得很厲害,林川把手里的長矛反過來,用長矛尾部想方設法地撬著,好在那些怪物讓車廂蓋有了些許變形,隱隱露出一條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終于把它撬開了。
老冷從里面掉了出來。
林川急忙抱住了他。
他臉上、身上到處是血,人也昏迷不醒,林川試了試他的脈搏,有些微弱,但卻確確實實地還在跳動著,這讓林川興奮得差一點叫出來。
「老冷,你醒醒!」他拍拍老冷的臉頰,他只是輕微地扭動了一下,依舊沒有醒來。
林川看了看車廂里,有幾個明顯的撞擊的痕跡。
他一定是在那些變異人翻動車廂的時候撞破了頭。
這樣是沒辦法把他帶回去的,林川在他身上尋找著,沒有發現骨折和傷口,最後終于看到他耳朵後面找到一個幾厘米長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疤,但剛剛從車廂里摔出來這一下牽動了傷口,又有血滲了出來。
「次奧!」林川無助地撕下一塊看上去還算干淨的衣服敷在上面。
如果有其他人幫忙就好了,如果有哪怕一個人自願跟他一起來,就有可能把老冷帶回去。
可現在憑借他一個人……
林川搖搖頭把這些沒用的抱怨趕出腦海,開始在周圍尋找可以用來包扎傷口的東西。
「嘶嘶」
不遠的地方突然有怪異的聲音傳來,林川抬起頭,看到一個暗紅色的身影站在兩米開外的一個商鋪門口,伏子對著這邊嘶叫著。
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那個變異人慢慢地往前爬著,但是很快就在了烈日之下,它迅速地縮了回去,同時再次發出了「嘶嘶」的叫聲,就像是貓被激怒時發出的聲音。
林川慢慢蹲下,撿起了長矛。
「嘶嘶」
另一個方向也發出了這種聲音,林川回過頭,在街道的另一邊,兩頭變異人也爬出了商鋪,慢慢地往這邊逼近。
林川甚至能夠看到它們嘴里剃刀一樣的獠牙,唾液一樣的液體不斷從它們嘴角滴落下來。
一定是血腥味驚動了它們。
「嘶嘶」
「嘶嘶」
這樣的聲音不斷地在四處游移,三頭變異人開始焦躁起來,在陰影中快速地來回走動著,試圖找出一條不被陽光灼射的道路。
它們在陽光下被灼傷的次數越來越多,但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林川絕望地意識到,食欲或許已經戰勝了它們體內的其他本能,開始支配它們所有的行動。
最先出現的那頭變異人終于不再退回陰影中,而是忍受著陽光灼射的痛苦,慢慢地往這邊爬過來。
林川絕望地舉起了長矛,準備搏命。
這是最後的關頭了嗎?
他自問道。
他能夠感到藏在領口的那個小東西隔著一層布料觸踫在脖子上。
是時候了嗎?
他伸手抓住它,絕望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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