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黑暗中醒來,視線適應外界的光是需要一個緩和期的。
而在這個短短的、不到一分鐘的緩和期內,杜毅文听到耳邊有一激動的男音在喊他的名字。
這聲音讓他覺得耳熟又陌生————似乎很久以前的時候听過,但那時的聲音卻又沒有現在听到的的悅耳。
是誰呢。
他閉了閉眼,——隨後又張開。
眸內一片茫然。
還有誰會這麼迫切呼喚自己呢?
——————————
幾十秒後,視線恢復了正常。
他首先看清的便是自己所處的環境————一間幾近全部白色的房間,且充滿了濃濃的消毒水味。
想來應該是獄中的醫療室————
而他會在這里
也就代表他還沒有死。
都這樣淒慘了,卻還沒死。
————「毅文、毅文你終于醒了!」
宮羽嘉欣喜的握著床上人的手置于唇邊輕輕的啄著————他本預測杜毅文至少要再過半刻鐘才會有清醒的跡象,卻不料這人的恢復力如此之好,居然提前醒了過來。
杜毅文微微轉動沉重的腦袋,看向身邊說話的人。
烏黑的短發、入鬢的劍眉、有神的龍楮、高挺的鼻梁、單薄的紅唇————
他望著眼前俊美的面容,只覺眼熟。
「你你是小嘉?」
思忱半分,他不確定的喚了一聲。
記憶里卻卻有個孩子長得和眼前的人相似,只是那記憶太過模糊,模糊到他只記得這人小時的外號,而不知這人的全名——————甚至這人和自己以前發生過什麼也記得不清。
但宮羽嘉卻被這一聲喚的以為杜毅文記起了全部。
他克制不住心情的愉悅,甚至幻想著杜毅文也許對他也有些在意,所以才會喊出他的小名。
「是,我是小嘉。————那個小時候愛纏在你身後的跟屁蟲,曾住在司炎家的旁邊!」宮羽嘉傻呵呵的笑著,與方才擺在好友面前的態度全然不同————他這模樣若讓貝雷德見了,定會唾棄其重色輕友。
————跟屁蟲?
住在司炎家旁邊?
唔
杜毅文皺了皺眉,腦中漸漸有了些眉目。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時的他15歲,被司家任命為司炎的女乃爸已有5個年頭。
某日司家隔壁搬來了新的鄰居,作為女乃爸的他受命帶著司炎去隔壁跟隔壁家小孩搞好關系————誰知第一天,隔壁家小孩就被任性的司炎揍的嚎啕不止,于是自己當著那小孩的面狠狠訓了司炎一頓。
結果就是︰——司炎跟自己冷戰了好長時間,而隔壁家的小孩卻成了他瘋狂的粉絲。
這些被憶起的過往的事讓他覺得心里有些暖意。
————但痛意也很快的攀涌而上。
杜毅文嘆了口氣。
「小嘉我現在不想听見司炎的名字
哪怕不是提到這個人,只是提到這個人的家。
這個人的名字是他的傷,深深的、狠狠的。
他為這人操勞了半輩子,最終得來的卻是被反咬一口的命運————而如今竟連死也不能。
自殺需要勇氣。
這種膽戰心驚的勇氣他卻無法再鼓起第二次。
而那種一意求死的感覺現在想來竟也讓他戰栗——————
他在對于死這個事上,是很軟弱、甚至于害怕的。
既然天不讓其滅,那麼就只能活下去。
————宮羽嘉眨了眨眼,將到嘴邊的‘為什麼’三字生生咽了下去。
杜毅文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好脆弱。
脆弱到似乎他再多說一句關于那敏感的兩個字,對方便會碎成玻璃一般。
但是他在意。
他在意自己愛的人發生了什麼,他想為這個人去分擔。
「你再睡會吧
躊躇半晌,宮羽嘉垂下了眼睫,終是不忍逼太緊。
他將握著的杜毅文的手放回原處,起身為對方整了整被子,然後轉身拉緊了床簾————不讓一絲一毫的陽光泄入去打擾床上人的睡眠。
而杜毅文見宮羽嘉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熟練,且細心到不忘拉合床簾,心里不由感嘆了一番————原先跟在身後的小家伙真的長大了。
他自是看到了對方身上象征醫生身份的白袍,但卻聰明的不去過問。
因為他若記得沒錯,宮家原先是聯邦政府里的議員,————而議員的兒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落魄到只做一名小小的醫生的。
這個孩子的身後必定有沉重的故事。
但連他自己身上都背負著一些無法說出口的故事,又何況是家世復雜的宮羽嘉。
————他尊重這個孩子,正如同剛才這個孩子尊重了他。
————明明一副想要詢問的樣子,但最終因為尊重而沒多問一句不該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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