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毓秀宮中的人都已經看清了安妃擲下的東西,不覺都是心中一驚。
何人不知厭勝之術影響之大。
厭勝之術由來已久,往上追溯尤以漢朝陳阿嬌陳皇後為例,便是因由厭勝之術罷退長門宮,其後再便又是衛子夫衛皇後其子女牽扯另一樁厭勝之案落得生前身後慘淡收場。僅是武帝一朝,牽扯厭勝之術而慘死的,便不下千人了。
君王之心之于厭勝,古來便甚是避諱。
如今石婕妤遭此對待,又听安妃如此一說,任是何人都听得出,這一次,石婕妤是攤上了大禍了。
石婕妤看著那個女圭女圭,卻是驚恐之下一聲哭腔︰「君上,嬪妾冤枉啊
「是你自己宮中的鈴兒稟明本宮,何來的冤枉?既是敢做,為何不敢承認?」安妃冷冷一笑,瞥著石婕妤的求情只覺甚是荒唐,這才對著身邊的飛燕道,「宣鈴兒
溫清玉看著安妃的神態與石婕妤的表情,此二人與林淑儀尋常時候都是同氣連枝的。文錦言亦曾告知她,石婕妤出身將門,而安妃之父安尚之位居右相,石將軍與右相同為一黨。
石婕妤雖是不同文墨,因著朝堂上兩家的關系,她與安妃兩宮總也是處得極好。至少……表面看來是如此的。
故而每每見到安妃與石婕妤,二人的關系總是和諧著,從不見二人生出什麼嫌隙,多于宮中這樁淵源有些關系。
而這會兒,竟是安妃親自將石婕妤的厭勝之術揭露出來。
此時這樣的情景,石婕妤無疑陷入了一場謀害國君的災難之中。
鈴兒進入毓秀宮,石婕妤的眼楮便緊盯著她,仿若要將她身上盯出一個孔,眼神無比哀怨憤恨。
鈴兒低著頭恰瞧見了石婕妤的眼神,在隔了石婕妤兩米之處便跪下了給楚桓行禮,頭伏得低低的。
「君上,今日晌午時候,石婕妤的宮人鈴兒來臣妾宮中告知臣妾石婕妤不思君恩,圖以妖法禍害君上聖體安妃見著鈴兒進來,緩緩地坐回了原處。
鳳目微揚地掃了一眼石婕妤,看著地上那布女圭女圭面上難看得緊,方對著鈴兒道︰「鈴兒,將你在本宮宮中說的話再當著君上的面說一次,不得有半句虛言
鈴兒怯怯覷了一眼望著她眼神無比忿恨的石婕妤︰「是,娘娘。回君上,奴婢日前整理婕妤床榻,在床榻枕下發現了這個布女圭女圭,當時還不以為然。後來無意撞見婕妤往布女圭女圭上扎針才覺奇怪,于是問過了在宮中年歲長的姑姑,才知此事乃是大逆不道,急忙便稟告了安妃娘……」
「賤婢!」石婕妤听著鈴兒說話,又急又氣。當即打斷了鈴兒的說法,一急之下越過了兩米的距離狠狠抓住了鈴兒的脖子,拽著鈴兒聲音無比詰厲,「本宮何時做了布女圭女圭,本宮宮中何時有這個布女圭女圭了?是何人給你好處了,你為何要這樣污蔑本宮啊?」
鈴兒的聲音阻在了喉嚨之處,被石婕妤雙手卡住的喉嚨亦是「咿咿呀呀」說不出旁的聲音了。此時的石婕妤面貌猙獰,卡住鈴兒喉嚨的手死死的。
「來人,將石婕妤拉開安妃身邊的飛燕道。
話音剛落,便有兩個宮女上前,左右扣住了石婕妤的雙臂。石婕妤動彈不得,卻還是掙扎著被月兌手鈴兒的脖頸。
卻在一抬頭瞧見楚桓,卻似瞧見了救命稻草一般努力哭叫著︰「君上,嬪妾是無辜的,嬪妾根本不會女工,如何可以做出這樣的布女圭女圭?君上是嬪妾的天地,嬪妾豈會想著要謀害君上啊?」
溫清玉坐在一旁,看到石婕妤此時被兩個宮女拉扯開,卻依舊聲嘶力竭著力證清白。
再看楚桓,狹長的雙目在听到石婕妤說完之後做出一副很有道理的表情︰「嗯
「君上,石婕妤已是人證物證俱在,自然要拼死辯駁妄圖月兌罪楚桓一字剛吐出,安妃便道。
「安妃所言也甚是有理楚桓若有所思模樣。
安妃神色一怔,看著楚桓的眼神也動了一動。
這樣的情況,好似多日前石婕妤與陳綰綰二人爭執之時的模樣。楚桓就是這樣左右贊許卻又半分不表態。
坐在溫清玉側對面的阮貴人此時起了身,朝著楚桓的方向欠了個身,方道︰「君上,此事茲事體大,還是要查明真相
溫清玉亦然打量著楚桓這雙目的狹長,薄唇輕吐出的話真是立場不清。楚桓這是想要看一屋子的女人如何折騰了?
此時,一直靜坐著听眾人言語的林淑儀才起身︰「君上,石婕妤在君上面前石婕妤都敢動殺機欲殺鈴兒滅口,視君威如無物,況是在君上身後行禍害之事呢?」
林淑儀此言一出,阮貴人眉眼一低再不說話了。
「臣妾已經尋人看過了布女圭女圭的紋路,做工簡單,一般的人但凡能拿針就有本事做起。眾目之下,布女圭女圭是在石婕妤的枕下搜出,證據確鑿說到此處,安妃莊嚴下跪。
溫餃看了一眼石婕妤此時已是花鬢歪斜,眸中微動,不知想了什麼,亦是道︰「君上性命大于一切
如此說,便也是與安妃站到了一處了。石婕妤與安妃本為一處,如今連安妃都出手了,不管什麼因由,她溫餃都得順勢推上一把。
溫餃的立場便也代表了虞婉儀的立場,虞婉儀亦是欠身。
「你們都想害我,你們全都不是好人,我是冤枉的啊~」石婕妤眼看此時局勢,只覺毓秀宮中各個落井下石。被制住的雙臂不認命地妄圖掙月兌,卻幾番掙月兌皆是徒勞。
一眾人中,也僅有阮貴人說了一句不踩低的話,可又被林淑儀一句話吐了回去。
溫清玉看著地上跪著的鈴兒,總覺有幾分說不出的怪異。
「文嬪,你可有想法了?」楚桓打量了一圈這些女子,卻見溫清玉眉頭輕蹙,方道。
溫清玉正細思著,忽听楚桓喚道,回過神來。看著楚桓此時微挑的眉,輕勾的唇角……那份怪異感便更加強烈。唯有起身答道︰「君上決斷該是早有打算,誠如安妃娘娘與溫妃娘娘所言,此事關系君上安危,嬪妾只請君上三思
石婕妤此事,當中實在也是疑點重重。且不說那布女圭女圭是否真是出自石婕妤的手,若當真是她做的,她豈會放在枕下這招眼之處?而鈴兒……緣何要出賣了自家主子?
既是安妃與溫妃都說此事與楚桓安危有關,自然應該查實。
如此說來,既不否了眾人的說法,亦是在追本溯源之上說了句公道。
楚桓坐在主位上,換了個更加舒適的姿勢,狹目微眯,眸光鎖著溫清玉,眸中含有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卻嘴角微揚,薄唇一抿道︰「孤覺安妃分析有理,安妃代執後宮之事,此事便交由安妃徹查,孤不過問
……
「娘娘可是在可憐石婕妤?」一路上,薛華勝察言觀色,只覺溫清玉面上幾無神情,卻眉頭蹙著。
「娘娘,此事與我們無關,況且那石婕妤也不算什麼好人。娘娘還是放寬了心玲瓏心思剔透,自是明白溫清玉不說話的意思。她伺候溫清玉的年歲久了,最是容易看出溫清玉的情緒。
薛華勝听了玲瓏的話︰「石婕妤之事許多疑點,奴婢也看出了
「本宮只是想不出,君上為何要隨著安妃與溫妃的意思溫清玉這才道。
薛華勝盯著溫清玉的側面,方猶豫著道︰「君上也有君上的打算,娘娘還是听玲瓏姑娘的,放寬了心才好
君上也有君上的打算……
恍若被何物擊中,溫清玉方才的混沌有所彌散,卻狐疑著看了看左右,確認四周無人方問道︰「華勝,右相大人可是相助君上即位的輔臣之一?」
這個話題卻是敏感。
薛華勝未正面回答,算是默認,卻依舊小聲著︰「先帝膝下諸子,當年右相大人已經為尚且待字的安妃娘娘看中了君上,此後宮中出了事情,多有右相與旁的大人的襄助
「以君上當時的兵力,攻入蜀宮本就只是時日問題溫清玉喃喃道。
楚桓即位之時,手里便已有二十萬兵馬,說來直搗黃龍不過是時間問題,倒也不需楚桓去刻意叫安尚之看中相助。
「娘娘說的是,朝官原本多報以中立態度,包括……右相大人薛華勝順著溫清玉的話道。
溫清玉一時間眸中清亮︰「而適時君上的兵馬兵臨城下。所以,與其說是右相安尚之看上了君上,倒也不如說是一開始安妃娘娘便已經看上了君上……」故而安尚之才拋下穩妥的中立身份,為楚桓省下了攻城時日。
並不見安妃言語上多看重楚桓,卻原來,安妃早在未入宮之時,便已經在為楚桓謀事了。聰慧如安妃,早已在爭奪蜀國王權之時便對楚桓表明了立場,她待楚桓的心意,當真是隱忍而發了。
她如此在乎楚桓,石婕妤如今扯上厭勝之術,便是危及了楚桓了,以安妃執掌宮中多年的凌厲性子,陳萋萋言語失了當她便賞了五十杖。無論石婕妤之事有無疑點,但凡牽扯上了加害楚桓的名目,她又怎會容得下?
這一夜,也不讓她再靜下心來再整理思緒了——君王殿的內侍來傳旨,道是今夜君上臨幸韶華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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