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新傳 第六回

作者 ︰ 木隨風

腦袋頭疼欲裂,似乎有千萬根細針在扎。

眼前,浮現一卷久遠泛黃的畫面。一個白面男子,揭開了遮蓋在自己面前的紅色蓋頭,他的眼楮彎彎地,像是天上的月牙兒,那時候,燈光昏黃,房間里蕩漾著暖融的氛圍。

驀然地,風雲突變,外面雷雨交加,轉視面前之男子,他的臉上也是陰雲密布,眼楮里閃現一絲凶狠的殺意。

「你父親是我的殺父仇人,我娶你就是為了殺你父親他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似匕首在一次又一次地扎入她的心口。她摔在地上,跪著哀求,滿面淚珠。

「求求你,萬俟,不要對我這麼殘忍……」

「你父親當時怎麼狠得下心?!」萬俟殘忍地扯住她的頭發,一把提起她,臉貼近她的臉,在近距離冰冷地看著她的眼楮,「不要這麼看著我,你也不是無辜的,你也不是……」

說罷,他便舉起藏于袖中的袖箭,一道驚雷在窗外劃過,照亮了他充滿了殺機的臉,殺意畢現。

身著嫁妝的女子仰頭深情望著他,眼中帶著哀求。

「萬俟,」寒光一現,脖間一涼,萬俟的動作很快,快到沒有知覺,紅色的身影在燈火的映襯下緩緩滑落,倒下的時候,她的眼楮睜的大大的,仿佛還在留戀痴纏,她仰面倒在地上,右手卻還抓著殺她之人同樣鮮紅色的衣角,「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白姑娘,白姑娘?」有人在耳邊呼喚。

白燁輾轉醒了過來,發現一張陌生的臉在眼前,她扎著雙環髻,長相普通,打量四周,都是陌生的景象,白燁揉了揉眉心,這才記起自己失去了法力,自己找到了江虞,答應她醫治孫策,然後就被她帶入了府中。

「江虞呢?」白燁張口便問,屋內不見人,只有這個狀似婢女的丫頭。

「大小姐在院中,姑娘可以喚我侍衣,以後由奴婢侍衣來伺候姑娘侍衣說話的時候試好了木盆內水的溫度,回頭對著榻上的白燁道,「姑娘請洗漱更衣,然後跟我去見大小姐她頓了一頓,再掂量道,「姑娘切不可再直呼大小姐名諱

白燁點頭,像江虞這等人物,大多是不喜歡陌生人直接稱呼她的名字的。剛掀開錦被下榻的時候,白燁面色一變,低頭看了自己的衣裳一眼,復又鑽了回去,全身窩在錦被里只露出一個腦袋瓜問,「我原來的衣裳呢?」

侍衣被她的動作表情逗笑了,「姑娘淋了雨,又發燒昏迷,自然都要換了才能休息

白燁的聲音越來越低,臉上也掠過一絲羞紅,「何人給我換的?」一邊念著,一邊在心里祈求莫要是那冷冰冰的江虞,不知道為何,雖然同是女子,但總給人一種古怪之感。

侍衣掩嘴低笑,「當然不是大小姐,是我

白燁呼出一口氣。

侍衣又道,「白姑娘,水快涼了

白燁應了一聲,這才下榻,洗漱換裝完畢,她隨著侍衣走出房間,外面的空氣很好,陽光也明媚,江府果然財大氣粗,處處做的精致,雕花飛檐,盆栽山石,無處不透著奢華。就連普通房間的門窗,都死用上好的紅木原木所做。

白燁沿著鵝卵石鋪成的蜿蜒小道入了一處角門,一眼便見到位于院落正中的洋槐樹下的那抹清麗身影。江虞今日的著裝乍看樸素,但若細瞧那襟邊繡花,和那月白色衣料上的暗刺牡丹紋路,便知道此衣實然暗藏玄機,價格定然不菲。

她面前擺著一架長琴,造型古樸,雕花精致,弦韌而光滑,只是琴身邊緣顏色略帶灰白磨損,想必年歲已長。

白燁來的時候,江虞正在用布條裹指尖,動作嫻熟優雅,處處透著從容淡定。

「白姑娘,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江東人侍衣問。

白燁道,「的確不是

「姑娘一人來此,不怕家中之人擔心?」

「我早已無親無故了白燁眼中閃過一絲黯然。身為無常一百余年,世間滄海桑田,認識的、不認識的、喜歡的、不喜歡的、親人或者仇家都已不在了,她白燁早已與這人世斷絕關系。

侍衣再問,「姑娘可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白燁側首奇怪地望她,「你為何這般在意我的情況?」

侍衣的面色古怪,尷尬道,「只是隨口問問——」視線卻不自覺地避開白燁投向江虞。

白燁循著她的視線而去,定在江虞身上,心中直覺侍衣這般問一定與江虞有關。

你是我的棋子……

白燁皺眉,江虞說自己是她的一枚棋子,她到底想要怎樣去下這一盤棋呢?難道自己答應去治療孫策還不足夠,她還想要什麼?

「蹭——」一節琴音起,孤單而單薄。

江虞坐在琴後蒲團之上,抬首便對上白燁的視線,她的眼神總是寂然,看不出絲毫的波動,她一手按著琴弦,另外一手懸空作勢停在琴弦之上。斜風輕拂,將她原本披在肩頭的黑色長發發尾帶起,斜斜地遮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下半張面孔隱在黑色發絲之中,卻將那雙似千年古井般沉寂的深褐色瞳孔映襯地更加深邃。

江虞有一種疏離卻動人心魄的美。

這種美讓人想要靠近,卻無法靠近。

白燁頭腦空白,直到江虞扭過頭,望向另外一側,不知道見到了誰,白燁只覺得那一刻,江虞的冷淡總算有了減緩的趨勢。

「姐姐——」一個輕靈的聲音穿了過來。

一抹綠色映入眼簾,那只躍動的精靈看也不看是否有外人在場,徑直飄向江虞,從後俯身環住江虞的脖子,靠在她的身上興奮道,「仲謀來接我了,我可以出去了嗎?」

江虞寵溺地拍了拍她繞在自己身上的手,道,「一切小心

「好,」江姍彎彎的眼楮閃亮,抬頭間,才看見站在侍衣邊上的白燁,她想了一會兒才記起在哪里見過她,松開江虞她站直了身體,走到白燁面前道,「是你?你怎麼會在我府中?」她看了一眼侍衣。

侍衣道,「白姑娘是大小姐的客人

江姍眼楮驟然一亮,「姐姐的客人?!」江虞除了早年做生意外甚少有私客,如今竟帶了一位從未見過的姑娘回府,實在怪異。江姍笑盈盈對著白燁道,「快說,你有什麼辦法逗我姐姐開心,讓她竟帶你回府了?」

白燁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干笑著。

「姍兒——」身後,江虞開口救場,「仲謀不是還等在外頭麼,你還不快去?」

江姍吐了吐舌頭回頭道,「嗯,我就去她再偷偷地對著白燁說,「等晚上回來我再嚴刑逼供,你一定有訣竅!對了,我給你的那件黑大氅呢,你不會丟了吧?」

白燁睨了一眼侍衣,搖頭道,「應該沒有

侍衣笑道,「收起來了,正在晾曬,二小姐快走吧,等下少將軍急了沖進來尋人可就不好看了

「知道了江姍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侍衣也隨之告退了。

余下江虞和白燁二人,在這空空的院子里面面相覷。

江虞倒一派雲淡風輕樣子,抬手撫琴,一邊開口問白燁道,「吳侯之病,你有幾分把握?」

白燁走近幾步,看著她縴細的手指靈活地在琴弦上滑動,「七分把握。他面門中毒箭,肌膚潰爛生毒瘡,再加上性格焦躁,諸事煩心,早已經藥石無救……」

江虞聞言眉眼一抬,指尖略頓,「既然早已藥石無救,如何還有七分把握?」

「我可以暫時封住他外泄的陽氣,保他一時之命,造成痊愈之假象,這樣你便可從此事中月兌身

白燁以為這一回江虞還會似從前那般冷笑嘲諷,但江虞出奇地安靜,似乎並不關心她說的是真是假。

風卷殘葉。

許久,只听江虞悠悠一聲道,「明日請你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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