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姍的手里拿著一個棉布做的破舊女圭女圭,笑盈盈地站在江虞書房門口。
江虞側頭望著她,嫣然道,「你還留著這個
「當然、自然、必然還留著江姍大步走了進來,站在江虞的身邊睨著桌上的書信驚訝道,「父親和母親要回來了?」
「嗯江虞收好了信件,轉過身看著江姍,「姍兒,你是否有意中人?」
江姍听到一愣,以笑掩飾道,「姐姐為何會這樣問?」
「你了解父親的為人,他一直看好你和仲謀。孫策已經死了,仲謀又有吳國太和大喬做後盾,他已然勝券在握。父親在這個時候回來,必然又會讓你親近仲謀
江姍的臉色沉了下去,她捏著拳頭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將我的婚事當作籌碼,為什麼我就不能自己去選擇?」
江虞走了過來,雙手按在江姍的肩上,面對著她低眉柔聲道,「所以我問你有沒有意中人,若是有,姐姐會為你們安排好一切;若是沒有,就要另謀出路
她想借著這個機會試探姍兒是否真的對白燁動了心。
江姍望著她的眼楮,她淺褐色的瞳孔里此刻正倒映著自己的臉。江姍的嘴唇動了動,有一句話她藏在了心里很久,但從前、現在、將來她都不會說出來。
她微微一笑,篤定道,「即便父親強求,仲謀知道我不喜歡他,他也不會勉強我答應的
江虞輕嘆,「既然如此,便等父親回來再作打算
「嗯江姍將那布偶擺正放在江虞的桌頭,轉過頭見江虞還在看著自己,于是對著她盈盈笑道,「這是小時候你做來送我的,它跟了我很久很久,我相信它能夠給我帶來好運。現在我將它交還給你,放在你的桌子上,如果你有心事都可以對著它說,相信我,有些事情說出來會好過很多
她知道江虞有太多心事,也知道江虞不會對任何人說出她的心事。
「姍兒,謝謝江虞道。揉著江姍的頭發,不知不覺間這個只會跟在自己身後撒嬌的妹妹已經長大成人了。
「我們是親姐妹,只要姐姐能開心一些,不用說一個布偶,就算是心上人我也可以讓給你江姍邊說邊跨出了門檻,她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似乎有點猶豫,但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走遠了。
江虞靜靜凝望著她的背影,眼中情緒起起伏伏。
瞧姍兒方才的樣子,似乎真的已經有了意中人。她近段日子接觸的人不多,除了那個人之外還會有誰?
「江二小姐已然走了,你還傻站著看什麼?」身後,窗外,一白衣少女伏在那頭道。她的右臉頰上帶了一道細微的劃痕,似乎才傷不久。
江虞此刻看見她,眼色復雜道,「你在偷听我們談話?」
「我沒有偷听,我來的時候江姍已經走了白燁從窗外遞來一個盆栽,只有泥土,沒有植物。「這個送給你
「是什麼?」江虞挑起眉梢,沒有去接,余光打量那盆泥土。
白燁將盆栽放在了窗沿上,微笑道,「你種了它等它發芽結果便知道它是什麼了
江虞皺眉盯著白燁臉上的傷痕,「你的臉……」
「昨夜遇上兩個強勁的惡魂惡魄,不小心弄傷了自己,不過不要緊,現在已經好了很多白燁解釋道,心里泛上一股甜。
江虞正在關心自己。
江虞的眉頭越皺越緊,她想起了昨夜的夢,她不願真的有一天看見白燁消失。
「你是不是很想恢復法力回到陰司?」
「嗯白燁應了一聲,稍頓,眼中燃起了光,只听她立即追問道,「你有辦法?」
江虞的內心在掙扎。
她知道白燁傾慕自己,有了她,很多事情都可以順利解決;但若讓她繼續徘徊在人間,就會讓她陷入某種危險……
「江虞?」
「沒有,」江虞咬唇回,「我沒有辦法
白燁盯著她的側臉,半晌,她微笑道,「我走了
江虞坐了下來,「嗯她沒有再看白燁一眼。
白燁躍上了房頂,足尖一點,快速地在屋頂上穿梭掠過。昨夜沒有找到孫策和于吉,反而遇上了一群結伴而行的惡魂惡魄,她與萬俟塵拼死苦戰,終于將這些惡魂惡魄全都抓回了陰司。萬俟塵已經回陰司復命,而白燁不自覺又回到了這個地方,她只想見江虞一面,並不奢求她會給自己好臉色。
果然,江虞沒有給自己好臉色。
但白燁不在乎,只因為江虞對自己說了一句「你的臉」她便由衷地開心起來。她甚至覺得此刻天空分外清明,天上的雲兒特別地白,地上的草兒特別綠。
那個盆栽里放了可以闢邪的寶物,白燁預感孫策會來找江虞的麻煩,只要孫策接近江虞那件寶物便會和自己產生感應,那時候自己就可以及時出現在江虞身邊保護她。
街上,人流穿梭不息。
白燁在游蕩,她曬著溫暖的陽光,好奇地瞅著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
忽而,她感覺有人在背後跟著自己,她故意轉了幾個巷口,又過了一條小路,那條人影還尾隨在後面。
白燁無奈轉入一座酒樓,上了二層廂房的時候,那條影子也閃了進來,白燁推窗躍出,仰頭一望,放在自己呆的那間隔間里探出一個腦袋。
江姍?
白燁微笑,仰著腦袋望著她。
江姍也看見了街上的白燁,大眼楮一瞪,轉回了隔間過了一會兒就從酒樓大門口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經過白燁身邊的時候重重地哼了一聲。
白燁覺得好笑,跟在她的身邊問道,「江二小姐,你鬼鬼祟祟跟在我後面干什麼?」
江姍白了她一眼,然後趾高氣揚地道,「誰說我跟著你了,街上的路這麼多,人這麼多,我只是恰好經過這里
白燁道,「既然不是專程找我,那我走了?」
江姍動了動嘴唇。
白燁迅速拐入巷口,飛上了屋頂。自從萬俟塵給她傳過功力之後,她的身形已經可以做到來去無影。自此她已成了這梁上常客,吳郡鱗次櫛比的房屋屋頂就是她的道路。那兒既不擁擠又很寬敞,她可以在上面來去自如而不被任何人察覺。
她托著腮幫饒有興致地望著下方扭頭四處張望的江姍,心想這還不是在找我?她找我究竟
有什麼事情呢?
江姍正苦苦尋找白燁蹤跡而一無所得的時候,白燁的聲音從上方飄了下來。
「看來江二小姐又是恰好來到了這里?」
江姍仰頭抱著手,「是呀她心中暗暗吃驚,白燁的身法已經越來越神乎其技了,以前自己還可以迅速察覺她的所在,如今竟然一點痕跡也沒有,她究竟練的是什麼輕功,竟然可以如此神奇?!
「小心!」白燁突然叫喚一聲。
江姍還未反應及,便被她從上方迎面撲倒。
「砰——」地一聲氣流撞擊牆壁的聲響,江姍瞪眼一瞧,自己面前的那堵牆壁上留了一個深深的掌印。
白燁伏在她的身上,摔倒的時候怕傷了江姍的腦袋,于是將手護在了她的後腦勺處,卻讓自己受了一點傷。「你沒事吧?」她仔細問江姍,江姍搖了搖頭,傻傻地看著她。
她覺得此刻的白燁分外勇敢。
白燁扶著江姍起來,對著死胡同外圍的空氣道,「孫策……我找你好久了
江姍一愣,揉了揉眼楮還是沒有看見任何東西。
孫策不是死了嗎,白燁在對著誰說話?
「你躲在我的後面,可以的話,趕緊越牆逃跑白燁壓低聲音對江姍說,一邊伸手將她拉住保護在身後。她的表情嚴肅,絕不是開玩笑。
江姍遲疑道,「可是你……不會有危險嗎?」
「你在這里我才危險白燁余光瞥著她,她沒有想到孫策跟著的是江姍。
此刻孫策已經變了模樣,原來英武的面孔變成了青色,額頭上的筋脈凸起,臉上的傷口邊緣皮肉朝外翻卷起,露出里面已經腐蝕掉的骨骼,有一只粘稠的長條蟲子從他的嘴角裂縫里鑽了出來,又鑽了回去。他披頭散發,穿著一層沾染了鮮血的鎧甲。
「我不走江姍忽而抓住白燁的胳膊認真道,「你對付不了他
白燁怔忡,「別傻了
「你才是傻瓜,」江姍抽出腰間的蛇皮鞭,在手上饒了一個圈道,「活人我都不怕,難道我還會怕一個死人?」
白燁無奈道,「你該怕的就是死人!你傷不了他,但是他卻能傷得了你,孫策是沖著你來的,你必須要逃!」
這個時候,孫策已經抽出了腰間發著黑光的長劍,一步一步搖搖擺擺地朝著二人靠近。
他雖是被于吉折磨死的,但生前還有個未了的心事,那就是迎娶江姍。死人的思維與常人不同,他因為一總執念而變成惡魂惡魄留在陽間,便想要完成生前未完之事。
「啊——」他身嘶力竭地狂吼,一陣帶著惡臭的陰風沖著白燁和江姍的面門而來。
江姍一陣作嘔。
白燁厲聲道,「孫策,吾乃白無常,你速放下執念隨我回陰司等候處置,否則休怪我破壞你三魂七魄,叫你永世不得超生!」她嘴里雖這樣說,但心里卻無絲毫把握,要知道奪人魂魄這種事情都是黑無常萬俟塵的職責,一般情況下白燁不會與這等惡魂惡魄動手。況且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是孫策,一個就算白燁和萬俟塵聯手也未必能夠制服的鬼魂。
「啊!」孫策沖到面前來,高高抬起手沖著白燁等面門狂砍而來。
白燁護著江姍危險地閃避開來,卻被孫策的劍割斷了一縷頭發。瞧著發絲在眼前飄落,白燁心驚不已。難道自己真的要在這里魂飛魄散?
「白燁,他有什麼弱點?」
「什麼?」
「是人都會有弱點,鬼魂一定也有江姍大聲地喊,她完全看不到孫策,只能借著白燁的表情和眼神去判斷。「你師父于吉難道沒有教過你這些嗎?」她至今還認為白燁是于吉的信眾。
「哎呀,氣死了江姍埋首胡亂在白燁懷中掏東西。
白燁紅了臉捂住衣襟道,「你……你做什麼?」
「于吉沒有給你降魔符咒或者是滅妖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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