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新傳 第三十九回

作者 ︰ 木隨風

江姍在睡夢中就听見一陣亂哄哄的聲音,像是有千萬只蜜蜂在她耳邊聚集著煽動翅膀。她睜開眼楮掀開錦被簡單地披上外掛拉開房門,卻想不到外面竟這樣明亮。

小小的院子里掛滿了燈籠,充滿了暖黃色的光。

面前不但有穿著道袍的道士,還有光頭的黃衣白襪的僧人。

道士舞劍,僧人敲木魚,兩隊人馬齊齊上陣怪不得江姍會覺得耳朵轟鳴。

她捂住耳朵叫道,「誰讓你們在我院子里敲木魚的?」但聲音卻被淹沒在人聲鼎沸中。

江姍瞪著眼楮,也不管是不是對神靈不敬,一陣風似地先後奪下一個道士的木劍與一個僧人的木魚錘,繼而足尖一點,輕巧地掠上道士設置的香案桌台,站在上面英姿颯爽揚眉問道,「是誰讓你們進來的?」

道士和和尚全都目瞪口呆,滿場安靜了下來。

江姍混沌的腦子終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寧,思路也漸漸清晰了起來。在江府若沒有姐姐江虞的允許,誰敢在自己院中設壇念經?但姐姐請這麼多人來有用麼?又有和尚又有道士,就不怕他們各自的神靈打架?

「還給你們,大師,道長,你們自便江姍有禮貌地並且微笑著將木劍和木魚錘交還給了道士和尚。

道士和尚面面相覷,然後愣愣接過。

他們印象中的大家閨秀只會繡花,但江二小姐似乎略通武藝。方才躍上香案的時候,明眼人都知道她的身法不弱。

「二小姐客氣了和尚道。

「那個是誰,為什麼一個人站在那兒?」江姍揚手一指。

和尚和道士皆往那兒一望,只見一個身上穿著滿是補丁衣衫的一個怪漢子坐在樹下,靠著樹正在飲酒,他滿臉的胡渣,頭發散亂,雖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能看見他的膚色黝黑而粗糙,手心布滿老繭。

「那是一個游方術士,听說大小姐請人驅鬼,他便也跟著來了道士說。

「哦?」江姍覺得那個人很古怪,從剛才踏出房門開始,她就感覺到那兒有一道強烈的視線投向自己,按照方向推測很可能便是這個術士。

江姍略一想,孫策變成了鬼之後腦子有點糊涂,他不會想到假扮一個怪模怪樣的術士混入江府,所以這個術士不太可能是孫策。眼下她想去見江虞,她不會讓江虞一個人去對付孫策。

要出院子必然經過那棵樹,江姍要與那術士擦肩而過的時候,那術士的酒壺「咕嚕咕嚕」地就滾到了江姍的腳邊。

江姍撿起它,遞給術士道,「你的酒壺聞見一股濃重的酒味,江姍皺了皺眉好心道,「你別喝那麼多酒,會害了你的

術士卻故意閉上眼楮不理睬她。

江姍沒有生氣,她將酒壺放在術士的手邊,然後轉身欲走,卻听見術士打翻了酒壺,她轉過身看著酒水直從酒壺里冒出來流入泥土里,那小小的酒壺里裝的酒水看起來不多,但流了一會兒竟也未見它干涸,江姍覺得驚奇,暗道難道遇見的是一位世外高人?

「你的酒壺里究竟有多少酒?」江姍蹲在他身邊瞪著盈亮的大眼楮問。

「長江有多少水,我的酒壺里便有多少酒術士悠悠地說,眼楮還閉著。

「真的?」江姍雀躍,眼珠子一轉道,「那捉拿孫策冤魂便全靠你了都說高人都是怪人,想必這位術士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兼怪人了。

術士眼楮睜開一條縫睨著江姍的臉道,「二小姐有沒有想過為何他會纏著你不放?」

「因為他生前沒有娶到我,所以死後要纏著我

「果真如此?」術士裂開嘴笑。

「難道不是?」

術士搖了搖頭,又闔上了眼楮,抱著手靠在樹干上幽然道,「二小姐知不知道人和鬼有一樣東西是相同的

「什麼東西?」

「**

江姍似懂非懂,她感覺這術士真的知道什麼,遂抓住他的肩膀問,「你叫什麼名字,我讓姐姐留你下來幫我們,我們會給你豐厚的酬勞

術士卻道,「只怕到時候你們不肯給

「我們江家雖然不比公侯王爵,但至少還有幾個臭錢,只要我們能給出的東西,我們一定給

術士詭異一笑道,「我既來此,便是為你抓鬼的,二小姐不必擔心我會逃走

江姍這才放寬了心,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交代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先去見姐姐,再和她說一說你的事情

術士點頭。

江姍雀躍地離開了,她的身子在不知不覺間好了很多,腳步也輕快了起來。

途徑小路的時候,她猛然一頓足,扭頭朝著屋頂上望。但屋頂上空空蕩蕩,並沒有她想象中期盼中的人影。

白燁,你怎麼又一聲不吭地走了呢?你會不會在暗處看著我們?

白燁的確是在暗處看著她,只不過在江姍回首之前她又躲了起來。見江姍穿過一道道角門和走廊去到了江虞的門前,白燁遠遠停在那兒,站在屋頂之上耐心觀望。白衣衣角被獵獵的秋風卷著,但她不覺得寒冷蕭瑟。因為任何的冷比起江虞來都是小巫見大巫。

自己幫了她那麼多次,她竟過河拆遷,換做其他人早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但自己卻控制不住返回。她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抓住孫策,只是為了抓孫策而已。

望了望天色,白燁籠在月的清輝下,她盤腿坐在屋頂瓦片上,托著腮幫望著江虞的窗戶上的幾個人影出神。

「我只離開了一會兒,你竟又為她們冒險負傷萬俟塵不知道何時已站在了白燁的身側,語態冷冷地說。

望著他剛毅微慍的臉,白燁微笑道,「捉拿孫策是我們的職責,我在街上遇見了他,自然要和他動手,並不是為了什麼人去招惹他的

萬俟塵哼了一聲,緩緩從腰間拿出小鐮刀,放在手中那小鐮刀發著黑色的幽光,然後慢慢膨脹變大,最後變成了一桿長鐮。長鐮頂端尖銳,鐮身鋒利,是個絕佳的武器。

等待的時間是分外漫長的。

白燁突然問,「萬俟,為何他們會選我做無常?」

萬俟塵抓著長鐮的手一緊,「不知道

白燁定定地望著他,「你知道,只是你不說。你記得前世的事情,而我什麼也不記得。或許前世的我想要忘記那些不愉快的經歷,但現在的我卻想要想起那些事情……我前生是個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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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萬俟塵陷入沉默,他的嘴唇緊緊抿著。

白燁嘆息,「你不說就算了,但我有直覺,總有一日你會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的,我等著

她那一句不經意的「我等著」讓萬俟塵那高大的身軀一震,前生她也曾說過這樣的話,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聲音,但情景卻很不同。

萬俟塵閉上了眼楮,劍眉皺著,一回想那時候的畫面,他就覺得痛苦。

「他來了萬俟塵猛然睜開眼楮,視線冷冷地望著下方。

白燁起身,果然見到一道黑色煞氣直往江虞的房間竄去,一震衣袍身子已在屋頂上飛掠了起來,她邊跑邊道,「你我左右包抄,此次務必將他拿下

萬俟塵嗯了一聲。

只見江府東院屋頂之上,迅速竄下一黑一白兩道光影。

而在江姍院子中念經舞劍的和尚道士們絲毫未察覺到危險。

那樹下喝酒的人卻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股濃重的酒味。

江虞和大喬正在下棋,大喬連連輸了幾局,最後微笑著認輸道,「我還是下不過你

「不是你下不過我,而是你今日懷著心事江虞優雅、從容地執著黑子。

大喬拂袖起身,曳地的黑色長裙仿佛從天而降的夜幕,她雖蒙著輕紗,但眼楮里透著夜空的星星一般的光亮。

江虞知道她還在等孫策前來。

「姐姐,孫……」江姍頓了一頓,望著大喬改了詞道,「吳侯還沒有來,你們先休息,我來看著

「我不累江虞微笑著搖了搖頭,扭頭對大喬道,「夫人請先休息罷

大喬亦搖頭道,「我也不累

幾個人都在等一個冤魂,可那冤魂到現在還未出現。

「那幾個道士和尚真的能抓住吳侯嗎?」江姍道出了心中的疑慮。

江虞道,「總要試試

「那其中有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人,看起來倒有一些功力,我們可以相信他江姍思索道。

「嗯江虞心不在焉,連那個人的名字也沒有問。手中的黑子未落,她用黑子有節奏地敲著白玉棋盤。

忽然門被一陣狂風吹開,門扇撞擊著門框發出激烈的「啪啪」聲。屋內的燈火一瞬間被這股陰風吹滅,外頭卷來了一層細沙,迷了屋內眾人的眼楮。江姍連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而江虞和大喬都被吹得跌在了地上。

「來了!」江姍嬌喝一聲,想要抽出腰間的蛇皮長鞭,這才想起自己換了一套衣物,那蛇皮鞭被放在了自己的閨房之內,她無奈之下只能順手扯下了布幔扭了幾下充作武器。

但听凌冽的風在耳邊鼓動,狂沙如同驟雨一般迎面侵襲。江姍睜不開眼楮,只能抬手遮擋。

「姐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江虞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姐姐,我們看不見他,怎麼辦?」江姍著急,她有力氣卻無處可使。

「別擔心,」江虞的手按住了她微微發抖的肩膀,只是這一按,便已讓江姍紊亂的心緒迅速平穩了下來。她剛側首正好瞧見江虞的臉,只听她一字字沉穩道,「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

江姍輕輕咬了唇,然後松開,堅定地點了點頭,「嗯!」

她相信江虞!

白燁這邊卻遇到了麻煩,眼見著孫策就在房前,他們卻無法靠近。外面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們擋住,使得他們看得見但卻進不去。

「是什麼東西,竟如此厲害?孫策怎麼會這樣的法術?」白燁焦急地去踫那屏障,但只一踫,她便被彈出了老遠。

「不是孫策,是另外一個人萬俟塵豎鐮朗聲道,「你還不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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