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樓里面的人都已被清出,周瑜手按寶劍,眼角余光睨著江虞。他們站在門口,甄兒挾持白燁退到夾角牆邊。
江姍擦掉眼淚,淚光盈盈地看著甄兒和白燁,白燁嘴角還留著一道血絲,方才她自己傷了自己,下手真是又狠又準,絲毫不留有余地。白燁是想以這種方式來證明她是真心代替江姍去做甄兒的人質的,所以下手毫不留情,她的確受了重傷,這樣的傷勢她無法偽裝。
甄兒見周瑜和江虞都來了,但沒有見到曹倉舒,于是戾氣更盛,她與江虞對峙,字字緊逼。「說什麼束手就擒,有她在我手中,我看你如何惺惺作態!倉舒呢,他若不出現你休想救白燁!」
周瑜丹鳳眼微眯,他瞅著白燁若有所思。這個女子好像在哪里見過,怎這樣面熟?她是誰呢……周瑜轉目定在江虞身上,見她眉頭緊鎖,唇瓣輕抿,便知甄兒要挾的白衣女子江虞一定熟識。但江虞極少與人往來,能做她朋友的人更是寥寥無幾,這女子是什麼來歷能讓江虞如此擔憂?
她一定與江虞相識已久,她並非江東人氏,她也非名門望族……但有理由一直和江虞呆在一起,並且有恩于她,這樣才能一步步接近這冷如冰山的江大小姐……
忽然間腦海中電光一閃,周瑜想起了這個人。他越打量白燁越覺得相似,幾乎肯定就是她了!
「江大小姐,」周瑜壓低聲音睨著江虞道,「這白衣姑娘莫非就是那日你帶來為吳侯治病的女郎中?」
江虞斜睨他一眼,默然不答。
周瑜哈哈一笑,上前一步對著甄兒道,「荒謬,你以為你隨便抓個人便能威脅我們了?且不管你抓的人重不重要,就算是重要,她既為江東人氏便應該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姑娘,你說是不是?」他銳利的目光掃向白燁,逼迫她自己說出她自己的身份,但白燁此刻痛苦難堪,根本無暇搭理他,周瑜皺再道,「姑娘,你死後我們會好生安葬你,你盡管放心
江虞扭過頭看著周瑜。
周瑜一副奸計得逞模樣。
甄兒道,「江虞,你真的不關心她的生死?」她用又黑又長的指甲嵌入白燁的脖子,另外一手扯住白燁的頭發,將她的頭往後掰。白燁吃疼,忍不住哼出一聲,隨後死咬著下唇道,「江大小姐不會任你擺布的,若你逼得急了,我可以豁出我的性命,讓你失了籌碼,看你到時候還怎麼逞能
甄兒一呆,看了看白燁,忽而獰笑道,「你差點騙了我,我不相信你她望向周瑜和江虞,笑道,「你看看這兩個人,他們站在一起是不是郎才女貌?你和江虞都是女子,你們怎能相配?」
白燁眼底余光也望向他們,嘴里道,「你和曹倉舒也是郎才女貌,怪不得大家都要將你們配在一起,連死了也還要你陪葬白燁的言語忽然惡毒了起來,甄兒聞言果然氣的牙癢癢,高抬起手掌心對著白燁的臉,她自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你!」手剛要拍到白燁腦門上卻驟然一停,她瞪著白燁的臉,白燁閉上了眼楮,臉上沒有驚慌,反而是從容淡定。甄兒轉念想道,她是故意激怒我一心求死罷!于是收回了手,放在背後,衣袖拂過白燁的臉,白燁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動靜,于是睜開眼楮望著她。
「你一心求死好讓江虞不用顧忌,我佩服你為她犧牲的勇氣,但是不值得她不屑地看向江虞,用只有兩個人听得見的聲音說道,「我倒要看看你在江虞心里到底有多重
白燁看著她眼里的精光,下意識問,「你要做什麼?」
甄兒扯起嘴角,扯著白燁的後頸衣衫面向江虞道,「江虞,我最後說一次,要麼你放了倉舒,要麼你看著她去死,三聲之內你必須作出選擇!」她說著伸出手豎著三根手指,目光敏銳地盯著周圍動靜,以防有人偷襲。耳朵一動,她瞥見面前落下的灰塵還有頭頂上細微的聲響,心中冷冷一哼,牽著白燁往後退了一小步,果然在這間隙,有一個將士從屋頂上落了下來,若她方才沒有動作,定然要被這將士一壓而亡。
她一手抓著白燁往後拉,另外側身一抬腿但听那將士啊地慘叫一聲,肚子吃了甄兒一腳,身子凌空倒飛了出去,踫到了牆壁上口吐鮮血當場斃命。
「一!」甄兒不停頓,立即數道。
「二!」
江虞一步從人群中跨了出來,雖然她只是一個女子,但身上的氣勢已讓周圍的甲衣男子自愧不如。自見到那將士被甄兒一腳踢死了之後,再無人敢上前,只愣愣地在那等著。周瑜站在一邊只等好戲,他知道江虞遲早是要出去的。果然,江虞選擇自己親自去面對甄兒。
甄兒見江虞果然出手了,揚眉道,「怎麼,舍不得她嗎?」她掃視了一下在場眾人,心中冒出一個想法,既然江虞和白燁有私情,為何不逼迫她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好讓她顏面掃地,再無法在江東立足?思謀已定,甄兒得意洋洋,循循誘道,「江虞,不換倉舒也可以,只要你親自過來交換白燁為質,你肯嗎?」
白燁詫異地看了一眼甄兒,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麼。憑著江虞和曹倉舒的交情,曹倉舒是不會讓甄兒對江虞出手的,她用自己換江虞,豈不是自毀城牆?
甄兒又道,「江虞,我听見了一個很可笑的故事,這個故事是關于你和白姑娘的,你想不想听一听?」
在場諸人面面相覷,皆不知道其中緣由,但涉及神秘的江大小姐,一時好奇心蓋過了爭斗之心,紛紛踮腳伸脖準備一窺究竟。
江姍看見周圍的人交頭接耳,又是焦急又是氣惱,心想這群人正經事不做,偏要對這些事情這麼在意,若是曹賊派兵攻打過來這群人還如何招架?她望向周瑜,周瑜筆直地站在那兒,負手在後,目光深沉,氣派沉穩。對于這群人的躁動,他視若無睹充耳不聞,大有放任自由的意思。
江姍心想,這周瑜真的好生小肚雞腸,竟然也想等著姐姐的答案。
江虞目光定在白燁身上,沒有接甄兒的話。
甄兒慍怒,嬌呵道,「江虞!你信不信我將你那不為人知的秘密都抖出來!」甄兒的肩膀在簌簌抖動,白燁看著她的肩頭,聯想起江虞的,深深吸氣,又感覺江虞的視線一直未轉移,白燁復又回望了過去,眼里隱隱閃動著波光。
江虞,當著眾人的面,你會怎麼回答,你會承認嗎?
江鶴樓大堂里黑壓壓的人頭,一雙雙眼楮都盯著江虞,他們快被體內膨脹的好奇心壓得喘不過氣。
甄兒終于按耐不住,一手抓著白燁的肩頭將她推到身前,大聲對著眾人道,「諸位都看好了,這位白燁白姑娘就是你們江大小姐的情人,她們兩個女子相戀,做出些顛倒陰陽令人不齒的事情,簡直人神共憤!」
周瑜高大的身形猛然一晃,他震驚無比地望向江虞,自親眼見到江虞起他便對她不住動心,雖然江虞總是與他作對,但能與她斗智斗謀周瑜也算是棋逢對手,說不出的暢快,心也在不知不覺中偏向江虞。但江虞始終與他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甚至與孫權結成聯盟,他對江虞真是又愛又恨。其實那日故意帶小喬來,也是為了讓江虞生出嫉妒之心,以滿足他的挫敗之感。可今日甄女一言,讓周瑜頓時英雄氣短,他看著白燁,眼中迸射出嫉妒和憤怒的火光。
原來江虞喜歡的是她,原來她喜歡的是她!
周瑜實在不肯相信,他也不願相信堂堂江東的大都督竟然會輸給一個弱質縴縴的女子?!
江姍也為甄兒的言語嚇了一跳,忍不住觀察四周的神情,在場的人仿佛都被瞬間凍結了一般僵住不動。江姍又小心翼翼地凝望江虞,江虞的神情與方才相比沒有
一絲一毫的變化,看見姐姐的表情,江姍漂浮不定的心才稍微落定。只要江虞還沉得住氣,她就不必擔心,這是和江虞長年累月相處得出的結論,江姍總是信賴江虞。
女子喜歡女子又如何,她是江虞,她是江家的大小姐,她喜歡誰又不喜歡誰,天下間誰能干涉,誰能強迫?
甄兒冷冷一笑,再接再厲道,「怎樣,江大小姐,你要用你自己來換你的心上人嗎,她再這樣下去,可是活不長久嘍?」
眾人在震驚之後聞言又齊齊望向江虞,江虞若是答應了便是承認了和白燁的關系。在場的大多是男子,無不將江虞奉為心中最聖潔最可望而不可及的窈窕女子,他們不願意相信江虞會喜歡一個女子。
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可以听見人們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江虞垂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抬起頭,望向甄兒,櫻唇張開,輕輕地、緩緩地道,「白姑娘只是寄宿在江府,心上人之說,子虛烏有
話語甫落,白燁如遭雷擊,她愣愣盯著江虞,雖然只隔開了幾步路,但好像隔開了千山萬水。她曾經觸踫過江虞的肌膚,曾經品嘗過她唇間的滋味,原本以為她們已經足夠近了,但江虞生冷僵硬、漠然無情吐露出來的一句話又將白燁徹徹底底打回了原形。
江姍萬想不到江虞會一口否決和白燁的關系,目瞪口呆,抓住江虞的手臂呆呆地瞧著她稍顯冷峻的側臉。
周瑜眉宇一動,在遲疑的同時又暗自松了一口氣。江虞沒有和這女子相戀,那他還有機會。
周圍的人也都放松了吊緊的神經,有的還抹去額間的一層汗。
最震驚的還是甄兒,若白燁和江虞的關系真如江虞所說,那麼她的籌碼一下子輕了很多,她不但救不出曹倉舒,還身陷囹圄不能自保。猶豫之際,甄兒決心賭一把,將指甲掐入了白燁的脖子,鮮血汩汩流出,她惡狠狠地喊,「江虞,你休想騙我,你根本就是在意她的否則也不會站在那兒心急如焚!」
江虞道,「無論你今日挾持的是誰,我都要考慮一番,而周都督也不想有人無辜喪命,所以我們才會站在這里與你對峙。只是若你想以白姑娘換取曹倉舒,這是萬萬不能夠的
她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儼然是將白燁與其他人等同起來,似乎白燁對她而言和江東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
「白燁,你都听見了?她如此待你,枉你對她痴心一片,為了救她的妹妹而身陷陷阱堂堂無常竟淪落到如此地步,你說你可悲不可悲,可憐不可憐?」甄兒低聲對著白燁道,「我若殺了你,她是連一滴眼淚也不會流的,她就是如此殘酷之人,幸虧你在臨死前能看見她的真面目,否則待你魂飛魄散了才發現她是這麼一個人,不更痛心更可憐嗎
白燁心如刀絞,咬著牙道,「她怎樣待我我都願意承受,你與其可憐我,不如可憐你自己
甄兒呲牙道,「反正我就不出倉舒,也逃不出這里了,不如與你同歸于盡她右手五指已嵌入白燁的脖子,封住她的氣息和脈搏,白燁幾乎窒息,感覺到一陣陣暖暖的、帶著腥味的液體從脖子間溜出,浸透了她白色的衣衫,霎時間將她染成了一個血人。
她迷糊地睜著眼楮,看著江虞站在那兒,猶如一尊雍容華貴的佛像,那靚麗的容顏,如冬日飄零的雪花般純潔,冷意之中透著一種攝人心魄之美。
「江虞,你還不為所動嗎!」甄兒咆哮。
江虞淡淡道,「你最好放了她,我還可以讓你見曹倉舒一面
甄兒大笑道,「休想我求你!」她萬念俱灰,心想著真要與白燁同歸于盡,卻在下手之時听見兩個女子同時喊道,「住手!」
江虞和江姍面面相覷,她們兩個同時從人群中往前走了幾步,眾人原本都等著白燁一死他們一擁而上結果了甄女,卻不想中途生變,江氏兩姐妹都走了出去,一時間,誰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姍兒,你退回去江虞壓低聲音。
「姐姐,我知道你方才都在做些什麼,可你失策了,甄兒不但不會放了白燁,還會魚死網破與她同歸于盡。你在乎白燁,我在乎你,為了你的名節,就讓姍兒替你承擔這一切江姍言盡于此,將江虞往後一擋,上前挺起胸膛中氣十足道,「算你贏了,白燁不是姐姐的心上人,而是我的心上人,我與她情投意合,早就心意相通,我不許你傷害她
作者有話要說︰久等了,加長篇。ps.2月10日準備v文,所以2月9日不更,10日3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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