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帶著哭喪著臉的冥歡和琴兒一起上了陳氏為他們準備的馬車。g馬車上,無論琴兒怎麼逗哄冥歡,冥歡卻總是唉聲嘆氣,愁眉不展的樣子。
琴兒卻不放棄,還要逗他開心,花著雨卻皮笑肉不笑的勸解道︰「你就不要煞費苦心了,有些人現在腸子都快悔青,你叫他如何還有心思跟你說話?」
琴兒奇道︰「為什麼腸子都悔青,難道是冥歡做了什麼讓他痛悔的事?」
「我怎麼知道?」花著雨嘿嘿一笑,睨了眼垂頭喪氣的小家伙,「某些人自己做的事心里明白。」
「是麼?」琴兒歪著頭想了想,冥歡不過昨天才來,什麼都沒做,又有什麼痛悔的事?似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干脆搖了搖頭,很好心道︰「冥歡,你莫不是剛才被小姐把耳朵揪傻了吧?或者是病了?其實小姐最會治病的,不管你是以前的老病還有新近的病,只要有小姐在,你都不能放棄治療,知不知道?」
她這一番話,讓花著雨忽然發現琴兒原來很有幽默感,她忍不住捂嘴低笑。
「我沒病。」冥歡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琴兒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是,我們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沒病,可是回頭讓小姐給你檢查一體也是有必要的。我們大家都很關心你。」
冥歡徹底無語,他索性眼楮一閉,一歪頭就靠在了花著雨肩上,伸出一只手腕哀怨道︰「姐姐,你還是現在給我看病吧……」
花著雨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琴兒,你就別逗他了……」
琴兒莫名其妙,眨了眨眼,她有逗他嗎?她只是在說心里話啊。
馬車很快到了如意坊門口,那婆子過來敲了敲車門道︰「七小姐,我家大夫人好像還沒到,要不要先坐在如意坊里面去等?」
花著雨撩開車簾朝外面看了看,忽然看到一家上書「沁香襲」的成衣鋪,便對那婆子道︰「正好要買幾件成衣,我們去那邊邊買邊等吧。」
那婆子也不勉強,欠了,便自顧進了旁邊的如意坊。
花著雨帶著琴兒和冥歡下了馬車,就朝那家成衣鋪走去。鋪子門口設有一偏門,倒是有不少裝飾華貴的馬車進進出出。再看這邊正店,門楣上的「沁香襲」幾字端正而蒼勁,鎏金而顯大氣,門前還有穿著不錯模樣端正的伙計在迎客,很顯然,這是一家相當上檔次的成衣店。
冥歡一見那陣勢,就扯著花著雨的衣袖止了步,「姐姐,這里的衣服肯定很貴,我們去別家吧。」
花著雨笑他,「難道你這是在為我考慮,想為我節約錢?」
冥歡重重點頭,「我吃姐姐的,喝姐姐的,怎麼還好意思讓姐姐破費過多呢?」
可惜,他的話才落音,那門口眼尖的伙計就看到了他們,立即下來笑顏相迎道︰「幾位小姐公子快進來看看,今日鋪子里又多了新樣式新面料質地佳的衣裳,已經有不少公子小姐過來挑選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現在正是時候,幾位不要錯過好時機。」
冥歡拽著不動,直言道︰「其實是給我買衣服,可是你看我穿成這樣,哪來那麼多錢進你們鋪子買新衣?」
那伙計眼皮都不眨一下,依然笑如春風,「沒錢有什麼關系?進去看看樣式,欣賞一下我們師傅的手藝,再坐下喝杯香茗解解乏也是可以的。」
見他如此態度,言語間又完全沒有歧視,花著雨心里暗贊,做生意就要做到這種境界,也體現了店家對每一個客人的尊重。有時候往往不起眼的客人偏是潛力股,一個店家若是能把這種客人的錢都能賺到手,那麼生意就做成功了。
她反手握住冥歡的手,笑道︰「就算不買,去看看也行,如果有合意的,給你多包幾套也沒什麼不可以。」
那伙計聞言大喜,哈著腰連連把他們往鋪子里請。
這一進鋪子,方發現里面和外面簡直是天瓖之別。
里面的家私和裝飾全都是用上好紅木所制。擺放布匹的地方用了一大隔間,上吊琉璃燈,將各等質地的布料都照映得美輪美奐。里面的伙計也一律統一著裝,藍白相間的褂子,談吐也相當得體。而另一隔間又隔成兩邊,分別掛著樣式各異的成衣,有不少穿著華貴氣質高貴的公子小姐夫人在挑選著。
那個伙計把他們帶到了男用成衣間,指著前面一排衣袍道︰「這里的尺碼全是適合小公子的,質地柔軟,樣式也新穎,你們先自己挑挑,若是有合意的,也可以叫小的取下來試穿。」
花著雨叫冥歡自己挑選,他皺著眉頭從頭看到了尾,似乎都沒有看得上眼的,琴兒笑道︰「這些衣袍樣式和顏色都非常好看,難道你都不喜歡?」
冥歡撇了下嘴,從里間走了出來,「不過是吹噓的而已,我看也不怎麼樣。」
那伙計一臉尷尬,「想不到小公子眼光如此之高,這麼多竟然都沒有合意的。不過剛才裴師傅又叫人送了一批新的來,你們等等,待小的把新衣取來,若是再瞧不中眼,這說明我們鋪子還需要改進,小的一定反饋給東家。」
他說完就往後堂走了。
人家服務態度如此之好,完全沒有值得挑剔的地方。琴兒低聲問道︰「冥歡,你是不是怕小姐買不起才故意刁難伙計的?」
冥歡嘻嘻一笑,「既來之,則安之,我怎麼會顧慮那麼多而委屈了自己呢?確實是我看不上眼嘛。」
琴兒分明不相信。
這時從門口又進來一仗人,是兩三個婆子和六七個太陽穴高高隆起的漢子簇擁著兩個少年走了進來。兩個少年一個約模十一、二歲的樣子,精雕細琢,有些氣派。一個大約十三、四歲,油頭粉面,目光游移,一看就是個心術不太正的。他一進門就盯著花著雨直瞧,猥瑣之意不言而喻,口水都快流出來。
而走在前面昂首挺胸的那個,花著雨一眼就認了出來,竟然是曾在太後的慈寧宮見過一次的九皇子楚明寒。想不到今日會在這里遇上他,不過看他那樣子,估計還沒認出她來。
楚明寒和粉面少年像螃蟹一般大搖大擺橫了過來,粉面少年還故意一搖三擺地朝花著雨擦來,冥歡看了他們一眼,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居然一步擋在花著雨面前,站了半邊過道一步不讓。
橫著走的楚明寒直接用肩撞過他,由于他個頭要比冥歡高得多,又是刻意為之,一下子就把冥歡撞偏了。他還故意停了步子側頭鄙夷道︰「窮鬼!居然也敢擋道!」
花著雨以為冥歡年少氣甚會要與他翻臉,欲提醒他,但,冥歡並沒有生氣,他的神色反而柔和得刺目,笑嘻嘻地問︰「公子走窮鬼走過的路,也不怕沾染了窮氣?」
楚明寒臉色一變,粉面少年卻「呸」聲道︰「我們都有上神護體,豈會懼怕窮氣沾染?」
冥歡掏著耳朵,「我听廟里的師傅說,上神護體也要看祖上有沒有積德,如果祖上德行敗壞,那些混世的二世祖恐怕只有霉神護體。」
「你個窮鬼胡說什麼,小心小爺現在就把你打得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粉面少年何曾受過這等辱罵,氣得鼻孔直冒煙。
而他身後的那些婆子大漢齊齊怒目而視,好像隨時要擇人而噬般。
面對諸多怒目,冥歡面不改色心不跳,笑嘻嘻地還要說,花著雨暗自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惹這些二世祖。
冥歡抿了抿嘴角,果然不再出聲。
「走吧,不要跟著叫花子一般見識,沒的低了我們的身份。」楚明寒重重哼一聲,方帶著十來個正在磨拳擦掌的狗腿子往里間行去。
待不見人影,琴兒捂著胸口長出了口氣,「呼——嚇死我了,冥歡,你的膽子可真大,不怕被他們揍麼?」
冥歡不屑,「皇城之地,天子腳下,他們能橫上天?」
這句話可不像山野孩子能說得出來的?琴兒奇怪地看著他,他若無其事地把頭別向一邊。
花著雨不動聲色。
「果然這幾件式樣更精妙些,小公子快來看看可有中意的。」這時那取衣的伙計抱了三、四套成衣過來,笑逐顏開地給擺在了桌上。
冥歡湊過頭去,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一件衣袍上。那是一件紫地雲鶴紋織金錦綿袍,交領,窄袖,左衽,通體呈降紫色,襯里的質地為絹,里面絮著絲棉,袍長及膝,上窄下寬。
特別是放在旁邊的包金嵌玉瓖琉璃銀帶鉤,主體是用白銀鑄造,上面鎏金,鉤體正面瓖嵌三塊大小不一的白玉,在這些玉塊的中心,各瓖嵌一粒珠形琉璃彩珠,是一條非常華美做工精細的帶鉤。
花著雨也同時被這件衣袍吸住了眼楮,不由自主拿在手里模了模,質地很是輕軟,由然贊道︰「這件不錯,冥歡,你現在就到里面把它穿起來。」
冥歡模了下玉帶鉤,問道︰「這件袍子大概要多少錢?」
伙計笑著伸出兩根手指。
冥歡咧嘴一笑,「二兩?」
伙計一呆,搖頭,正要說,冥歡又笑著問︰「二十兩?」
伙計有些哭笑不得,「小公子,我們店是百年老字號,只要買過一件衣,就可以終身為您服務。若是小孩子,我們每年會上門親自量尺寸,有了新款的衣服會有人上門去通知。如果是成年人,我們會把您的尺寸永遠登記在冊,等到了新款的時候,就算人不來,我們一樣可以把貨送上門。就朝著這一點,價錢肯定也不止二十兩。何況我們衣袍的作工都非常精細,一件成衣從開始剪裁到最後一個裝飾物的點綴,全是我們的老師傅一絲不苟完成的,這人工費和成本費都比一般的衣服要高上數倍不止,二十兩豈能買得到?」
冥歡眨巴著眼,「說了這半天,你不會是說要兩百兩吧?」
伙計一揖,「不好意思,確實是兩百兩。」
冥歡把玉鉤往桌上一丟,「本來只值二兩的東西被你們東拉西扯到二十兩還勉強忍受,居然要兩百兩,不是坑人麼?不買了。」
伙計一臉苦笑,「小公子說得好輕巧。成,成,買賣不在仁義在,希望下次有新款的時候幾位還會來看。」
花著雨好氣又好笑,把衣袍和帶鉤往冥歡身上一堆,「這件很不錯,去換上吧,別唧唧歪歪了。」
冥歡睜大眼,「可是兩百兩呢?姐姐舍得?」
花著雨敲他的頭,佯裝生氣道︰「等我沒錢的時候會把你賣了還債。」
「哈哈,姐姐越是這樣說,越是證明不會有那樣的時候。」冥歡眉飛色舞,笑得好不得意。正欲隨伙計進小隔間試穿,里間卻傳出了聲音,「把那件袍子放下,小爺已經看中眼了,誰都不許拿走。」
花著雨移目看去,正是之前進去的楚明寒一伙人,發話的,還是那個粉面少年。
一見他又自己撞上來,冥歡樂了,剛才這二世祖沒揍成,正手癢得厲害呢。
他仿佛沒看見他挑釁的目光,故作疑惑道︰「這件袍子我已經買下,為什麼不許拿走?難道別人買下的東西有人可以光天化日之下明搶?」
「誰要搶?小爺我有的是錢!」粉面少年氣急敗壞地將一個沉沉的荷包重重拍到案幾上,「伙計,這件袍子要多少錢,我付雙倍價錢!」
伙計恐怕基于店訓,就算面對那等金錢的誘惑也不敢欺客,吱吱唔唔道︰「……這位小公子已經先買下了……」
粉面少年暴躁地一腳就踹了過去,「渾蛋,你可知道小爺是誰?我姑婆是皇太後,我爺爺是當朝太傅,我爹是兵部侍郎,你不要命了麼,敢不把袍子賣給我?」
這邊一吵,鋪子里所有的顧客和伙計都圍了過來。
听到他的自我吹噓,不少人竊竊私語。
「怪不得這麼囂張跋扈,原來是陳太傅家的子孫。」
「我認出來了,他是陳書豪,陳太傅最寶貝他了。」
「可是也太不講理了……」
隱約听到這些議論聲,陳書豪勃然大怒,指著四周圍的人怒道︰「誰說我不講理,賣東西不都是價高者得?何況小爺剛才看他還沒付錢,為什麼我又不能買?」
這般凶惡,周圍紛擾的議論聲頓時安靜下來。陳書豪的成就感無限上升,昂著頭顱傲氣十足。不過那一雙賊眼還不斷上下掃瞄著花著雨,似乎在說,他身家好,錢又多,是不是很讓人羨慕?
然而下一刻,他的得意非凡就被一個譏誚的笑聲給打斷。
「既然陳小公子自認是講理的,那我們就來評評理。」冥歡笑得一臉邪惡,抬了抬搭在手臂上的袍子,「這件袍子我確實還沒付錢,可是卻先被我定下了。而陳小公子又說可以價高者得,也說得不無道理。為了不失公允,要不這樣,你說你會把這件袍子雙倍價錢買下來,那我們就以價格說話,如果你出的價錢真的能高出雙倍,我自認窮鬼,雙手把袍子心甘情願奉上,怎麼樣?」
一個穿得像個叫花子的小子居然敢跟他下戰書?陳書豪哈哈大笑,「好!若是我連你個窮鬼都斗不過,我管你叫爺爺!」
本來已經安靜的人們又炸了鍋,這個穿得不怎麼樣的小孩居然敢跟權大勢大的陳家人叫板,是嫌錢多,還是嫌命太長?
琴兒听到此,也是嚇了一跳,她急忙想提醒冥歡不要逞能,花著雨卻向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出聲,她實在想看看冥歡敢一再惹陳書豪,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冥歡點了點頭,「那好吧,剛才這件袍子談好的價錢是兩百兩,難道你會出四百兩?」
陳書豪像听到天大的笑話一般,一挺雞胸,滿面輕蔑不屑︰「四百兩?小意思,我這荷包里有金子,有銀票,要多大額都有,豈會在乎這四百兩?」
「哦。」冥歡又一本正經地點點頭,然後恭恭敬敬就把袍子給遞了上去,「好吧,你的錢多,我自認窮鬼,請小公子付錢吧。」
本來還在得意洋洋等著冥歡把價格往上加,他好趁機大大炫耀一番他的家底,讓所有人都投以他無比崇拜目光,特別是旁邊的小美人……
可是這小子為什麼沒按這種老套路走?陳書豪一愣,「你這是什麼意思?」
冥歡一臉無辜,「我自認窮鬼,雙手恭敬將袍子奉上,就是這意思啊。難道你還想讓我這個窮鬼拿天大的價錢跟你斗,然後又沒你錢多痛哭流涕嗎?或是你希望我的錢比你多一點,你想叫我爺爺?」
只一個回合就敗下陣來,就這麼簡單?之前他為什麼要說得那麼豪氣干雲,好像要跟他干到底一樣?
陳書豪瞪著他,感覺是使足了力的拳頭出去,結果卻打個空氣,完全不成比例,無一絲成就感可言。
「難道這件袍子你不想要了嗎?那我就買走?」冥歡再次眨眨眼,朝四周的人一揖道︰「大家都看見了,陳小公子沒有錢,就是算他輸了。他先前說他若輸了的話,就會叫我爺爺,各位叔叔姐姐阿姨可要幫小子做個見證人,日後小子就要多個乖孫了。」
四周的人又怕又想看熱鬧,雖然都不自覺後了幾步,忍有人渾水模魚混在人群里哄笑點頭。
「呸!我就算是扔了也不會讓你個窮鬼買走。」陳書豪一收錢袋,朝後面的婆子吼道︰「還不快拿錢?」
婆子趕緊拿出了四張一百兩的銀票遞到冥歡手里。
眾人正覺沒勁欲散,哪知冥歡接過銀票狡黠一笑,當眾就抽出兩張趾高氣揚地遞給那被踹的伙計,「喏!拿去!想不到這錢這麼好賺,轉手就賺了兩百兩,太劃算了。」
他在那邊美滋滋,卻讓一時還沒醒過神來的陳書豪石化地原地。
四周的人這才看出這里面的關竊,分明是這個長得像化生童子的男孩子把陳書豪耍了一通,人家錢多有個屁用,還不是輸了人場?個個都在那里憋笑不已。
楚明寒自覺跟陳書豪站在一起都丟臉,狠瞪他一眼︰「錢多腦子不夠用,不如回家去挑大糞,丟人現眼!」
經人一再嘲笑和謾罵,陳書豪此時才轉過彎來,他一指冥歡,「誰準你抽錢?要不要臉?」
正準備接過銀票的伙計嚇得手一縮,不知如何是好。
冥歡模著下巴笑嘻嘻道︰「小公子,你到底還講不講理?之前你說你看中了袍子,讓我把袍子留下,我就留下了。然後你說要雙倍價錢買下,我就雙倍價錢賣給了你,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看著四周眾從鄙夷的眼神,陳書豪簡直要瘋了,額上青筋都跳了起來,「我只說雙倍價錢買店家的,沒說雙倍價錢從你手里買……」
冥歡一挑眉,「誒?你這話就不對了,你買前我們就已經約法三章,里面可沒包括這一點。再說店家本來就先賣給了我,這袍子就是我的,我有本事轉手就賺兩百兩,誰能說我不講信譽不成?你若是還在這里唧唧歪歪,到時候滿京城的人都要說皇太後的佷孫、太傅的孫子、兵部侍郎的兒子仗勢欺人。如果小公子不惜折損你們祖宗三代的名聲只為一件袍子,那我就無話可說了。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他說得頭是頭,尾是尾,還把人家祖宗都拉出來說事了,陳書豪哪里還有言詞反駁?
他又氣又怒,臉脹得通紅,偏也只能指著冥歡「你……你……」個不停。
冥歡偏不再看他,把他當了透明人一樣,直接將四張銀票一起塞到伙計手里,轉身就從桌上拿起另一件做工也非常不錯的袍子嘖嘖有聲道︰「這件也很好看嘛。像我長得這麼俊美無儔的人其實穿什麼都好看。伙計,我就要這件了,錢已付,我們可以走人了吧?」
伙計現在戰戰兢兢,根本是一個字都不敢說,只盼這些麻煩趕緊出門去。
眼看陳書豪站在那里一副快要氣暈的樣子,紛紛怒瞪冥歡,似乎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要蜂涌而上,把冥歡給一片一片地撕了。
楚明寒一把將陳書豪手里的袍子扯過來扔得老遠,冷哼道︰「沒用的東西!」
他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啊——簡直氣死我了——」陳書豪怒得猛然一掀桌案,將一桌新衣掀得到處都是,然後推開人群狂奔而出。
眾人轟然大笑,那些狗腿子也跟著狼狽跑了出去。
冥歡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把手里袍子揚了揚,「姐姐等我一會,我把袍子換了一起走。」
想不到他把人氣成那樣還能如此從容淡定,這份氣度就已完全超出一個十歲齡孩童,看來他的來路果然不凡。花著雨無奈地搖了搖頭,「去吧去吧。」
冥歡抱衣鑽進了換衣間。
那伙計邊收拾邊小聲對花著雨道︰「那位小公子我一落眼就覺得不凡,想不到果然如此。居然能把陳小公子氣成那樣,還讓那個二世祖不敢動粗,在這京城里頭,真還是頭一遭。佩服!」
這京城里誰不知道陳太傅家的幾個孫子都是些腌貨?特別是那個陳大公子,從來就沒干過一件好事。整日游手好閑,欺男霸女,殺人放火,簡直是無惡不做。偏偏他家後台硬,沒人敢抓他,就算是想抓他,也會有人幫他頂罪。不然,只要他入過監牢超過三次,他家祖宗就算再厲害也早被听政院的人給斬頭了。好在後來還是幾月前被人當街斬殺,不知多少老百姓拍手稱好,也不知是哪路異士干了件天大的好事。
「天哪,想不到冥歡這樣機智,不僅懲了那個小色坯,還平白賺了一件貴不可言的袍子。看來我以後得跟他學學,不知道腦子要怎麼樣才能變得跟他一樣那麼聰明。」琴兒亦是一臉佩服的捂嘴低呼,眼楮里都開始在冒小星星了。
花著雨只覺好笑,有沒有那麼夸張?
「好了,我們走吧。」冥歡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花著雨轉過頭一看,只見他一襲過膝冰藍色窄袖袍子,衣襟和袖口處用寶藍色的絲線繡成騰雲祥紋,腰上同樣是作工精細的玉帶鉤,靛青色的長褲扎在短鞭里,顯得精神奕奕。
而這身冰藍色,更是襯得他膚如凝脂,烏亮懾人的眼眸熠熠生輝。這小子本來穿得粗長的褂子就顯得與眾不同,此時一身合身的袍子穿上,更如錦上添花。
一時間,她不得不被這孩子驚人的美貌給震撼住了,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道︰「你究竟是誰?」
話一出口方發覺不妥。
好在琴兒已從同樣的呆怔中回過神來,她眉開眼笑道︰「只不過換了身衣,小姐就認不出來了麼?當然是冥歡啊。」
冥歡笑嘻嘻地一拉花著雨,「看來姐姐是犯糊涂了,我們快走吧,請我們的人已經來了。」
果然,先前的那個婆子過來低聲道︰「七小姐,我們夫人已在隔壁相候了。」
花著雨不再多想,「請帶路吧。」
三人隨那婆子出了沁香襲,又進入如意坊。此時如意坊的生意冷清,三三兩兩沒幾個客人。那婆子直接把他們帶上二樓特定雅間,推開門,陳氏果然已是在坐。
小茶幾前,已擺好香氣四溢的兩杯茶。
陳氏示意她坐下後,又摒退了身邊的下人,此事畢竟緊秘,花著雨也對琴兒道︰「去帶冥歡買點好吃的。不要走遠了。」
冥歡細細看了陳氏幾眼,才隨琴兒走了出去。而陳氏也細細看了他幾眼,似乎對這等容顏的孩子有些驚異,卻由于心情沉重,並沒有問什麼。
「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就開門見山的說吧。」幾日不見,她眼角的皺眉更深了,單刀直入道︰「你果然說得沒錯,昨日你母親過來顧府,果然是來說我兒顧其忠被四皇子關押的事。」
花著雨喝了口茶,「她有沒有說四皇子為何會關押他?」
「怎麼沒說?」陳氏嘴角泛冷,「好個顧進芝,她居然好意思出來,幾月前你和親的路上,果然是她用錢引誘我兒去攔劫你辱你身。當初我還以為是你胡編亂造,想不到她心毒至此,這等事都干得出來!」
昨日她一見顧氏回府,就事先躲進了顧進年的書房,果然听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話,也更讓她認清了枕邊人那絕情的心性。
花著雨幽幽嘆了口氣,「相信如果不是大舅母親耳听到,還要以為是我在胡編亂造了。不知道大表哥因為母親的指使被關押監牢,母親和大舅有沒有商量如何營救的事?」
「營救?」陳氏冷笑,「他們若是營救,我也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花著雨望著她。
「你外祖一直都只看重顧正涼。而你大舅一直都嫌棄你大表哥,說他又蠢又沒用,沒為他爭臉,只看重賀氏那賤人的兩個兒子,以為只有他們才能幫他爭得起臉面。現在他怕你大表哥已在四皇子面前招了,已和你母親商議好,為了所謂的整個家族的聲譽,準備今日就去各個監牢尋找你大表哥的所在地。然後再買通獄卒毒殺!」
陳氏咬牙切齒,花著雨表面吃驚,心里暗喜,就說大戶人家都只重利益,什麼父子情還不如一張紙,一捅就破。
「所以說……」陳氏緊緊盯著她,像狼一樣陰森,「你若是真有辦法,就盡快把我兒給救出來,不然,拿你給他殉葬也不錯!」
花著雨嘆了口氣,「我這條小命真是想求長久活下去還真不易。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再陷入莫名其妙的殺局。好在這次大表哥的事還有些轉機,不然,又可能要因為這次的心軟而付出生命的代價。」
「別說得你有多吃虧一樣。前幾天如果不是我提前給你透露消息,我就不信你現在能活著回來。」顧氏高抬下巴,「說吧,你會如何向四皇子要人?我怕遲了那兩個心狠的動手在前面。」
花著雨想了想,「你再給我兩天時間,並且我保證,這兩天之間大舅是找不到大表哥的。而且請你做好心里準備,兩天後我給你答復的時候,肯定就是舅母見大表哥的時候。」
陳氏有些不敢置信,皺眉,「你確定你真有這分能耐?」
「事在人為。為了我的小命,我哪里還有後退之理?」
陳氏點了點頭,她對她的那粒毒丸有信心。
「也好,我就相信你一次。兩天後我同樣在這里等你的消息。」
話已說完,花著雨正準備起身告辭,陳氏忽然道︰「我特別留意了,顧正涼和花若芸那個小賤人合計動用了不少力量,還有顧知州的大肆配合,雖然是我對你的預先警示起了作用,但是我不得不佩服你還能全身而退。昨晚顧正涼一夜未歸,想必在自省為何動用了大批人力都沒能將你殺死的原因。所以,以後你也好自為之吧。昨兒你母親也是對你咬牙切齒,恨不能一刀殺了你而後快。現在你四面楚歌,可別連我兒子都沒救出來,就先身死了。」
「有些事,都只能算是我的運氣好而已。」花著雨不欲多談此事,起身道︰「如果沒別的事了,我就先回去了,舅母請慢用。」
陳氏勾了勾唇角,「如果你在下面有看得上眼的首飾,倒可以帶一套回去,叫掌櫃的把賬記在我頭上。」
「以前皇後娘娘賞賜的還有,就不讓舅母破費了。」
花著雨起身拉開門,正好見到琴兒和冥歡提了兩大包有說有笑地走過來,「小姐,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當然可以走了。」她笑問吃得眉開眼笑的冥歡,「買了什麼,吃得這般高興?」
冥歡把手上的一串黑乎乎的東西用牙齒咬住,然後又從紙袋里拿出一串遞給她,「烤羊肉,很好吃的,姐姐也來一串。」
花著雨最討厭羊肉的腥味,趕緊捏住鼻子道︰「你們自己吃就好,別來荼毒我。」
她快步走下樓,琴兒和冥歡在後面格格直笑。
這時陳氏安排的馬車駛過來還要送他們回去,花著雨回頭看了一眼吃得嘴上流油的冥歡,「我還要去請我師父,是不是也送我們去?」
車夫道︰「那是當然。」
冥歡臉上頓時失了顏色,咬在嘴里的一塊肉也掉了,忽然捂住肚子哀呼道︰「姐姐,我肚子好痛啊,能不能快點送我回去?」
一句話就讓他變成這樣,花著雨心里已完全了然。
她微微一笑,「琴兒,把他扶上馬車吧,我們回府。」
琴兒趕緊把紙袋放到馬車上,返過身來把冥歡扶上馬車,「剛才都還吃得好好的,怎麼忽然之間就疼了起來?看來你還是有什麼老毛病,回府後一定叫小姐幫你仔細瞧瞧。」
听說不去見方籬笙了,冥歡的呼疼聲也沒那麼大了,只是胡亂點著頭,現在讓他干什麼都行。
待他安定後,琴兒忍不住問花著雨道︰「小姐出來的時候說是要去請您師父的,還讓府里準備了晚飯,如果不去請的話,恐怕老夫人那里不好交待。」
花著雨渾不在意,「怕什麼?我只說我師父不在,她能把我吃了?」
等他們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已到掌燈時分。三人正準備回靜婷苑,半路上卻見到福媽朝他們走來。
「七小姐怎麼才回來?老夫人還等著你用晚飯。」
花著雨正了正色,為難道︰「其實我去找過我師父,但是他不在。可以叫祖母不用等的。」
福媽笑道︰「你去當然找不到,你師父已經來了,他說要等小姐,老夫人便令大家一起等小姐用晚飯呢。」
花著雨愕然,方籬笙自己來了?昨天他不是說去曲靖找北冥王麼?怎麼可能就回了京城?難道他已經有了北冥王的消息?
可是這可能嗎?
她回頭朝冥歡看去,哪知身後早已失去了他的蹤影,琴兒趕緊道︰「冥歡說他肚子疼要上茅房,先回去了。」
花著雨不失啞然失笑,這小東西……
既然人已經來了,大家都在等著,她也不好不去,便隨著福媽一起前往飯廳。
飯廳里這次擺了三大圓桌,小輩們分男女各坐一席,另開一席坐著幾個長輩,方籬笙赫然在坐,他一襲清逸白衫,烏發垂肩,面容秀美,坐在一群長輩當中,顯得格外木秀于林。
而應該臥病在床花不缺也在席,很顯然,花府這次很重視與方籬笙的飯局。
「哎喲,我們的雨姐兒總算是回來了,看吧,就知道你這次會撲一趟空,你才出去沒多久,你師父就過來了呢。」何氏難得的和顏悅色,給下桌的花碧媛使了個眼色,花碧媛趕緊起身讓坐道︰「七妹,二姐這里還有個空位兒,坐這里來。」
「師父過來了,還沒見禮,豈能就這麼坐著?」老夫人訓道︰「下午就出去的人,到了天黑才回來,究竟是去請師父,還是野到哪里玩得忘了時間?」
花著雨微垂著頭走到方籬笙面前,欠了道︰「師父好。」
方籬笙的目光淡淡在屋內一掃,隨即露出一個笑容,柔聲道︰「兩日奔波,听說路上還出了很多事,可有傷了哪里?」
明知道他是多此一問,不知為何,回來後合府里人的冷漠,各人的進逼,竟全然不如一個外人關切的話語。花著雨不禁鼻頭一酸,低聲道︰「謝師父,一路有驚無險,還好。」
「你出遠門,師父可是提心吊膽了兩天,沒事就好。」方籬笙聲音柔緩如風,眸如春日般和煦。他伸出手,溫聲道︰「過來,坐師父這邊,听說家里長輩今日是要和師父商議你的事情,坐得遠了,你如何听得清?」
不少人心里不是滋味,顧氏忍不住道︰「方長老,我們花府極重長幼之分。我們長輩在坐,哪里有她一個晚輩坐的份?」
方籬笙眉尖都沒翹一下,淡淡道︰「在我這個師父眼里,只有如何疼愛和憐惜自己的弟子,那些不知所謂的繁文縟節,哪里有愛惜自己的弟子來得重要?」
在座的所有人臉色一變,方籬笙如此說,豈不是在暗罵花家所有人苛待了花著雨?他是故意當著眾人抹人的臉,要給花著雨撐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