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取,取之種禍,然以皇子之尊群謀之思何以必選?蓋當初新豎聚將之幟,必以千金買馬骨是也,之後,騎虎難下,于不可測之前途飲鴆止渴剜肉補瘡罷了!」
鄔思道指點江山激昂文字,盤點朝局倨傲群雄,要不是顧忌手里還用茶壺挾持這小貴人,恐怕早就背手臨窗,手里晃著折扇檣櫓灰飛煙滅才襯形象!可惜……一切都晚了,本來就是通緝要犯現在還要加一條脅迫鳳子龍孫,縱有屠龍術怕再無施展之機會與舞台,郁結之情不吐不快,「君臣無一路偕行,如夫妻之白頭共老舉案齊眉者乎?」
「然也!蛇交頸露出月復白,犬尋配互嗅脛間,狀雖惡其情卻真!更有同盜者不舉,同賭者不報,鄔某以為,同污之誼堅如鐵!」
「同污者,互有把柄彼此忌憚,互為表里根據盤互,不營而成黨卻無疏離之憂,此乃皇子重臣同處之最佳態。即便君臣分際,為臣,繳其短于上便如忠犬,為君掌刑德二柄。一念德,擎天莫過救駕,厚賞賜重權柄,一念刑,昔日事便是取死之道,此乃絕其望破其意!」
「集合既成,爭是大勢,然龍生九子手心手背皆親,總聖君上也有煩心不堪其擾時,若有賢皇子不同俗流不合污世,如熱鍋螞之蟻群,多者惶惶走,獨一信步閑庭。燭照于此怎不青眼怎不欣慰?此為不爭是爭!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不爭而善勝,能中合者,必久壽也!」
「自此,有衡臣公據中樞,非之無舉、刺之無刺、似忠信、似廉潔,眾皆悅之自以為是;更有三代之孫祥瑞于前,以孫冠子,再有花落旁家就請剜了鄔某這一雙眸子!」
「一個鄔某換一個擎天重臣,一個鄔某換一片錦繡,小貴人,鄔某之身當否恰如其時?恰在其份?」
「即便今日走月兌的二位仁兄,一位是江南第一,另一位乃江西翹楚,若能參仕想必嶄露頭角不難,不管被聖上相中或落入其他皇子之法眼,小貴人以今日之事大可要挾為臂助——小貴人,你說這買賣當做不當做?」
當否?當做?問而無答,孰不知,弘皙整個人已經痴了!
也就是這一番話!
瓖黃旗主啊,可笑自己為這事興奮了許久,四叔為此險些還瘋了,可到了這鄔某人嘴里只是賞,就跟送點真金白銀差不多,或者還不如真金白銀呢,畢竟那還算落了實惠,這狗屁旗主——就跟流動紅旗差不多連小紅花都不如!
皇瑪法的心思真的這麼高深莫測,如阿瑪嘴里的不堪其苦其累?千古一帝的名號就像印章早在腦海刻下英明神武四字兒,那麼,一定是了!
可嘆自己還笑阿瑪不夠聰明,怪他把四叔這野心家重又放虎歸山,用其行不用其心,原來他老才是大智若愚,也只有他老才有資格跟皇瑪法過過招!
可憐自己大度的給八叔通行證還要把三叔逼到台面上來,自此兩位叔叔必將粉墨登場搖旗聚兵吧?誰叫自己替阿瑪下戰書呢?憑空難怪八叔咬牙切齒的應下,一旦他想明白關節恐怕要大笑三聲吧?
一千萬,「未來君主」的氣度就是死要錢?可笑自己還落不下一分!大笑三聲,想必三根中指根根條條都罵蠢豬!
也就是這一番話!
皇子們爭是必須,結黨是必要也是種禍並遲早要自食惡果。♀相反不爭是爭,致中和而長久,鄔思道甚至不管自己是誰,只需有血親為皇子便足夠,只需依計而行便輕松取阿瑪而代!
也就是這一番話!
弘皙被全盤否定,千般作為如稚子以沙砌城于路,妄想阻攔四方,並大言不慚︰只有車讓城沒有城讓車!遇上仁慈的或許會拍著你的腦袋夸一聲聰明,如康熙皇瑪法、胤礽阿瑪、額娘太子妃,包括衡臣公,或慈或仁,可無非逗你玩罷了。遇上人次的,如鄔思道,一腳過去金湯便是殘垣!
一時勝一世爭,大局無改,莫不成還找地方哭?
弘皙開始自己否定自己,穿越是最大的作弊手段,當初沒有遁走正是知道結果明了得失,自以為可以查漏補缺,才有一鳴驚人的祥瑞之舉。以魔術的手法調戲大阿哥、用潑髒水的主意對付四阿哥、乃至給八阿哥發戰書、將三阿哥逼上台面,自以為憑著超越幾百年的知識可以大殺四方改變歷史說不定將來還花差天下,即便有剛才的警醒,總體的表現也如貓戲老鼠一般,看他怎麼月兌身……萬事到頭一場空,還是被如此輕蔑的方式!
失意至此,怎能不羞?怎能不辱?辱若惱,殺之而不變結局如此而不得惱,得意如霜露遇驕陽轉瞬無蹤,腦海一切如得以忘形、腆臉胡說、跳梁小丑、賣乖弄俏之類的詞語如霹靂連天狀萬馬奔騰,響成一片亂作一團,最後便只有四個字︰不若遁走!
這便是障壁,是自信被擊穿,意志也薄弱!
是狡狐過冰河走一步看三步戰戰兢兢,行至河中央響聲傳遍身前身後,只有絕望!
是所有穿越洪荒者在進階的關鍵時刻總要大聲說一句「自此後時間沒有某某,只有某某一樣」,天道認可才有清明此次融入洪荒興風作浪,可天道沒應!結果只有一個……走入入魔身死道銷化做灰灰,之前或許先嚇暈!
絕望,人軟在鄔思道懷里,臉色蒼白,再無支撐的力氣,搖搖欲倒!
還好有張廷玉……幼時讀詩書也曾頭懸梁錐刺股,學而不思則罔,讀到困惑處思到潮起時,百般念頭堵在心頭困在腦海,百思不得其解便是山窮水盡,便是為伊消得人憔悴,便是假痴若顛,但只需當頭棒喝只需挑破窗戶紙,自此便可獨上高樓!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弘皙終不過稚子,本為天之驕卻遭大難,淋灕之鮮血、兄弟之蕭牆、國家之艱難,君上之苦楚,即便有太子的奮起有皇上的呵護,于心靈留下的就是他自己所說的「隱隱為三代之主」……功大的對面是強敵紛紛現身,縱然屢戰屢勝,孰不知眾矢之的千夫所指萬人側目之念早已根植心底。敵眾我寡就有了不堪其累,有了心虛和不自信!
馬踏索相府真的只是心憂虧空事?想來恨其不爭之意更多,與八阿哥當面說出「鋼刀歸鋼刀情誼歸情誼,縱然事敗被圈也無憾」是余勇之聚,也不乏心憂暗箭難防,強弩之末不能穿縞素,偏巧踫上了鄔思道,侃侃之談已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張廷玉要做的就是為弘皙重整河山!解鈴系鈴,以言惑需以言解!
「鄔靜仁,爾侃侃而談,以為只有爾等讀過韓非?」情急,事急,擔心弘皙懵懂不解其意,張衡臣干脆換上了白話,「韓非子有說奸一章,同床者,尊貴夫人受寵宮嬪妃,于君主安樂機會求其所好!在旁者,優伶侍從,察言觀色合君心意,外臣賄之引為助力!父兄者,君王之叔伯兄弟,以血脈而親信,籠絡外臣圖謀私利!養殃者,君上重奢好糜,臣工以嚴法重稅行孝敬事並借機謀財;民萌者,以小恩惠收攏人心皆稱賢德,晉身仕途也!六曰流行,以善辯之才誘導恐嚇,損害君主以期不可告人之目的。七是危強,君上以亡命之徒帶劍之客恐嚇群臣百姓是也!八是四方,君臣欺軟怕硬之弊端天性!」
「但凡種種,可曾與爾所言血親、青眼、情意相投一一對號?爾又尚以為好辯才麼?自幼學八股,牽強附會造作出這樣一篇文字,文不達意之作即便春闈怕也要黜在末等!」
「縱口佔蓮花不過而月兌身之計罷了,焉敢牽扯攀附牽強附會于朝政國儲,國事如棋,以聖天子國手尚言治大國如烹小鮮,局外之人一句不爭是爭做當頭炮就妄想全功?爾莫非忘了聖天子當朝,還有許或不許?縱是尋常百姓家也有家和萬事興,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之語,爾又以為聖明之君燭照專做燈下黑?爾當睡夢囈語,信口雌黃?」
「爾可知這位小貴人又是誰?愛新覺羅*弘皙,太子世子,天定的三代之主,觀孫立子之言何其繆也!縱旗主位,瓖黃之尊貴爾焉敢比擬下五旗?張某業已是瓖黃旗人,主奴之分既定講什麼同流合污?爾之身又價值幾何?」
「講祥瑞,孰可比死而復生?世子雖小,有親手杖斃四十余宮人之殺伐,有暴尸游城之鐵血,有揭破魘鎮之孝行,有皇上親許瓖黃之聖眷,有朝廷為丈夫、重臣如婦人之心計,更有與八阿哥言︰鋼刀歸鋼刀情誼歸情誼,縱然身敗而圈亦無憾之堂皇心境海樣胸懷,以此心胸,爭,何人可懼?」
「賢者有貞信之行,智者有微妙之言!今日事,爾捫心自問可有丁點賢智?倒是觀爾之長袖善舞恰是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孰不知離法者當罪!」
弘皙之惑,危言聳听而,危言之基不過天下文章一大抄;聳听之困皆因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張廷玉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破其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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