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有規矩,遲到打屁屁!
古代做官可不想現在的某些單位,來與不來就是那麼回事。《純文字首發》領導不會吃撐了點名,下屬也不會閑瘋了去上班。自《唐律疏議》就有「官人無故不上班」的法令說。到了清朝規定的更有意思,內外官吏由掌儀御史點名檢查,有時候會一天幾次,點名未到,每缺一次二十小板。每次都不到就按照無故不上班的罪名論處,輕則改大板是為嚴重警告,重則罷官徒刑。
試想十年寒窗,苦熬苦業才有了上朝的資格,為遲到免官罷職?犯不上啊!
理論上,各位大人侯著送坤寧宮的祭神豬進去就該往里走了,但現在,寸步難行!
一頂官轎橫在東華門的門口,長長的轎杠就像攔路虎不說,即便不顧動體面,提著前襟撩腿邁過也是白費,一身狼藉滿臉漆黑的雅爾江阿還杵在門前呢。跳躍的燭火中,胖大的身子就像門口又多了一尊石獅子!
「本王要知道這破玩意是誰的,又為什麼會橫在皇太孫的面前,」雅爾江阿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本王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否則——」
「關門!」身為領侍衛大臣,雅爾江阿還真有這權力,一聲令下,東華門緊緊閉合!
文武官員們面面相覷,席大人適才所為都被他們看在眼里,縱有疑惑也在席爾達的解釋下清楚了,一句話,朝廷不需要皇太孫這樣的不安分分子,否則,再無寧日!
這個理由很強大,細想一下這兩個來月皇太孫還真是一日不得閑!累了自己也苦了別人,包括他們這些人,誰還沒點虧空啥的?既然不需像席大人這樣出頭露面,類似搖旗吶喊以助聲勢、支支吾吾裝聾作業的勾當,他們絕對是熟練工!
席爾達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摔錯了雅爾江阿不說,眼見還擺出一幅找不到「罪魁禍首」誓不罷休的架勢,他自然也不能躲在人後做作縮頭烏龜!
當然,他也早就想好了應付的借口,別忘了他現在是大學士而不是御史,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也不能謀其政,若不能讓弘皙挑起火頭,他就是抱著油桶都沒地兒去潑!
前行幾步來到雅爾江阿身前,微微躬身道︰「王爺,那轎子是下官的,想來是奴才們偷了懶才冒犯了王爺,下官回府必定對嚴加懲處!」
因為要給弘皙添堵的。不多意思卻不少,先是敷衍,絆人摔跤無非是不小心。說起來更多的責任在雅爾江阿身上,什麼「冒犯」,轎子就在那放著,是死物能去冒犯你麼?是你瞎眼才對吧?接下來就是推月兌。席爾達也有上位者的通病,奴才們天生就有背黑鍋的責任,因為主子要留待有用之身辦大事!
而大事就是用奴才們的鮮血給弘皙戴正暴虐的帽子,這樣他就有了發言的借口!幾句話說是解釋更多的還是添火頭!
雅爾江阿還是很配合的,他的火騰地一下就起來了!
為啥火急火燎的以親王之尊干奴才的勾當,不就是為了交好弘皙呢?眼下皇太孫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受辱」,他能不給弘皙一個敞亮的交代?
「奴才們偷懶?」雅爾江阿一聲冷笑,「偷懶到把轎子橫在皇太孫的隊伍之前阻攔他殿下進宮?或者,也打算也將殿下絆倒,也摔成孤王這副德行?這是謀逆之罪!」
「偷懶?你席大人這話輕巧的像放屁!」雅爾江阿怒道︰「來人,將席大人幾個偷懶的家奴提過來,本王要好好問問他們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王爺,你——」
席爾達怒而語塞。前邊講了遮掩的道理,莫看席爾達是滿人,可讀了幾天聖賢書他也以文明人自居了,尤其自任禮部尚書以來,哪回接觸的不是彬彬有禮之士,哪一科的舉子不稱一句座師,居移氣,養移體,他真的瞧不上雅爾江阿這種粗口的憨人!
可隨後他又開始了擔心,那幾個奴才的口風可不像眼前這些同仇敵愾的嚴實!
「簡親王的話重了些!」
弘皙笑呵呵的插了一句,雪禪菩提子就在他的手里輕捻。
舒爾端華早在他耳邊輕述了一番席爾達的英雄譜,一一听完,弘皙笑了。
支持何焯肯定是心向士林,自己成了士林的眼中釘自然也扎的他難受,親近士林可定也有士可殺不可辱的毛病,保泰這筆賬想來也記在自己頭上了,而最重要的,他從禮部尚書「被」大學士了,大學士的名頭的確尊貴卻是虛職,就像自己府上那「三公」,有了這個兼職遇上同品級的他們就傲人一等,可若是專職,就跟鄔先生一樣,出了府門他啥權利都沒有!
官場之怨恨,莫過斷人前路砸人飯碗,自己兩樣都佔了,也難怪對自己不友好。只是這辦法——把轎子橫在街上就能阻人去路,當是男女同學之間的三八線麼?貌似敢作敢當的站出來,轉手就推給奴才,如此的無膽無識之人就像弘皙手里的雪禪菩提子,沒開口的開心果!
對這種人,你要真搭理他,就成了主動把之上降到他的同等水平,靜等他在熟悉的領域跟你玩組合拳了!
「殿下的意思是——」
「此事就按席大人的解釋吧,」弘皙很是無所謂的擺擺手,可以下一句就能氣死人,「簡親王的說法,孤怕把席大人嚇著!」
「撲哧——」雅爾江阿笑了,席爾達的臉卻瞬間轉作豬肝色,手臂一抬,「弘皙,你別欺人太甚,本官,本官要去皇上面前參你!」
「嗤——」弘皙從鼻子里噴出一股不屑之氣,倒是雅爾江阿的笑容瞬間便可凝霜,「席爾達,你也是做過禮部尚書的人,難不成忘了直呼殿下之名便是大不敬?」
「來人,掌嘴!打他這個沒規矩的東西!」
「簡親王,」弘皙再次喚住了雅爾江阿,「開門,孤要進宮!」
弘皙這回根本看都沒看席爾達,套用現在的一句話就是︰看一眼都會玷污了我視野!
無視的不屑讓席爾達的豬肝臉再次加深為醬紫,弘皙,哪怕是貴為皇太孫,在他心里也是釘上銀針用鞋底子抽的「小人兒」,情急之下直呼其名太正常不過了,而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他今天來是要告御狀,而告狀的前提是弘皙有錯在先!與此同時,他首先要把自己搞正確,欲正人先正己何況是以下參上,他必須要把自己放在一個高風亮節的制高點上!可眼下,弘皙不跳腳禮部尚書卻不知禮,在說什麼不是信口雌黃麼?怕是皇上不光是不听,怕是此時沒有的掌嘴要拉到乾清宮門前去打——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刨坑自己埋?
不該這樣的!
憋屈、郁悶,席爾達的腦袋嗡嗡作響,嗓子里一甜,席爾達知道這是血氣上涌,的嘴角溢出了血漬!
「席大人,皇太孫如此寬宏大量,你卻恨的咬牙咬到出血——」雅爾江阿連連搖頭,「本王羞于與你同朝為官!」
雅爾江阿丟下一句,拔腿去追皇太孫,這句話就像壓折了駱駝脊梁的最後一根稻草,席爾達噙在嘴里的鮮血最終還是吐了出來,周遭的同僚們慌忙聚攏過來,忙不迭的高喊著「席大人」「大學士」。
「老夫沒事!」一口血噴出去,席爾達良久才緩過勁來,臉色雖作淡金但胸中的憋悶卻輕了許多,「主位同僚,莫為老夫耽擱了上朝的時辰才好!」
當一個被欺負慣了的人返身再去欺負別人,他總有無窮讓人咬牙卻無奈的手段。
咬牙,是因為他的手段是旁人施加與受欺負時曾經臆想的疊加,而無奈,因為能把被欺負當做習慣總有一些自我保護的小手段。而從防守轉進攻,早已排除了這些「干擾」。
這道理可借鑒「久病成良醫」,又可通用「欲打人先挨打」,就像雅爾江阿現在做的。
戊夜趨朝,除了親王貴族,各部堂官之外,剩下的就是廣大無光族。以往上朝,若不想模黑前進,遠遠看見燈光過來便要蜂擁而上,亦步亦趨,這叫借光上朝。
可今天,因為席爾達惹了皇太孫怒了雅爾江阿,悄聲的命令下去,負責引導各部官員的小太監們就算倒了霉,有扭了腳的,有摔了跤,更滑稽的是還有人直接跌進了御河里,從東華門到景運門要過兩座橋呢!
眼見要耽誤差事的小太監們「幸運」的遇上了巡邏的侍衛大哥,手上或殘破或損壞的燈籠也換成了氣死風燈!
絕對氣死風,因為一燈如豆怎麼都不熄,仔細瞅瞅原來是燈芯被剪成了短短的一個小頭!擔心差事的小太監總不會有閑心去關注為什麼,再小他也是燈,何況負責的只是某一位大人,他老人家能瞧見路就成,至于後邊那些借光的——摔死你跟咱家有關系麼?
景運門外,弘皙等得無聊,掌儀御史急的跺腳,眼見開門的時間要到了,諸位大人怎麼還不來?集體罷朝麼?
鬼火樣的幾點燈遠遠而至,隱隱還有啜泣之聲,一個消息隨即傳來,「大學士席爾達溺水而亡!」
「他不會是羞死的吧?」不知內情的弘皙忍不住惡意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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