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君天下 二零一章 斗智,傾慕者法海

作者 ︰ 毛毛的老爸

「這位兄台果然好見識!」

清冽的語音在身後突兀響起,兩人看時,卻見一玄衫士子含笑而立。劍眉鳳眼,白淨的臉龐,嘴邊留著八字髭須,金絲滾邊的套扣背心沾著貴氣兒,見兩人回頭,雙手抱拳微揖,「兄台,法海只是無意听得高論,若有冒犯,尚請恕罪!」

「原來是四公子!」石玉婷淡淡一笑,雖是改頭換面,可她的思維還是太子妃模式的思維,即便與郭衛二人當面,她也不會有什麼客氣。肯定不會有半點背後論人又遭隔牆有耳的尷尬,反倒是頗興趣的看著眼前的法海!

佟家「四公子」,皇阿瑪的表弟,國族中唯一可以媲美納蘭性德的,還是十三、十四的老師,雖不說「偶像」情節,可總會多些好奇,然以前遇上了,法海連頭都不敢抬,現在有機會,她自然要好好看看!

「兄——」法海本要再稱兄台,定楮再看趕忙又改口,「這位公子,既認得法海,卻不知是哪位府上?」

「呃——」,石玉婷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紅娘子將她偷出來之後,改頭換面只為隱姓埋名,哪能想到她今天的招搖過市,還沒來得及給她編一個身份呢!急中生智下,眼神直落在法海的臉上,丹鳳眼連眨,嘴角輕翹——沉默是金算是女兒家的特權了!

在她想來,法海是讀書人,是守禮的君子,既然看破自己的女子身份,遇上這樣火辣的目光必定是選擇「非禮勿視」,就像她用「令府公子」堵郭琇,哈哈一笑也就應付過去!

可惜,她算錯了,法海的目光稍移,轉而便直直的迎了上去……

法海今日出門,本是得了父親的吩咐去探望皇太孫。

佟國維當初選擇八阿哥胤,雖不得已也是必然。看風向有變,這才立馬安排佷子去「燒冷灶」,聖心已定,他又讓兒子去自薦西席。于旁人看來蛇鼠兩端夠無恥,可于勛貴人家,跟紅頂白也是無奈。

他們必須也應該按照康熙,或者說最高領導的指揮棒行動,放在今天,就叫政治敏感性。

包括今日遣法海去探視皇太孫,不僅是盡瓖黃旗下奴才本分,更是知道太子去了太孫府。

皇上昏迷,太子親政,最高領導人更迭是當前最大的政治。偏是太子登基之後的第一件事,不是會晤內閣的各位上書房大臣,以「不改舊制」安朝廷,卻單獨與索額圖密談甚久。這對政治敏感性極強的佟國維是個莫大的刺激,要知道,他與太子、與索額圖早就不對付!

讓兒子去太孫府「偶遇」太子,便是不能探到消息,至少也是示好之意!再往深里說,觀太子如何對兒子,就大略能揣測如何對佟家!

他算計的好,奈何兒子卻不願配合。

法海與納蘭在旗人里稱一時瑜亮,絕對算的上天才。而天才都有「氣節」一說,但凡「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的性子也成不了天才。

不合心意卻不願忤逆了乃父,法海索性在街上閑逛,听說郭三本回京還當街收了狀子,他干脆也來順天府看熱鬧,補鍋的衛即齊與風骨見長的郭琇,似乎就是他父子二人的不同想法的現實版。卻沒想到他會在這遇上會遇上這位一陣見血的女公子。

對方能叫出自己,自己卻不相識,法海不想失禮,問清出處怕是稱呼就要改為「世兄」——即便知道對方是女子,可既然做男裝,也不該有忸怩才是!

開口問家世,原本沒旁的意思,可——可對方竟然直勾勾的看過來,這就有些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高智總會曲高和寡,尋常的庸脂俗粉法海也不曾放在眼里,至今家中正室還虛位以待呢,難得遇上如此聰慧的女子,以為對方有意,他焉能不起「好逑」之心?

四目相交——石玉婷的臉騰的一下紅到了脖頸,而即便就算低頭,也能感覺對方的火熱的目光,哪敢再做停留,「四公子,在下還有要事——」

石玉婷扭身要走,卻被紅娘子一把拖住,「公子,咱們還沒看完衛補鍋審案呢!」

紅娘子這麼做當然是故意的!

從石玉婷莽撞現身去見那倆丫頭,她早就懷「恨」在心了,分明就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了還敢起普度心?找死呢!若不扼殺在開頭,以後還指不定再出什麼ど蛾子呢!給她教訓,很有必要!

活該踫上個多情公子,紅娘子心里樂透了!

「沒錯,沒錯!」法海自覺唐突了佳人,趕緊迎合,「衛某所為,分明給郭大人設了一個軟套兒,兄台,咱們且看郭大人如何破局!」

公堂之上,郭琇同樣也看破了衛即齊的用心,一句「七十不咎」足以左遮右擋,不管是阿山訐誰還是旁人問起,哪怕是皇上,一句「陪他玩」足以應付,嘆郭某頂天立地,何曾被這樣耍弄?

怒從心頭起,卻無奈眼前卑躬屈膝人,哪怕淬他一臉,他都任唾面自干,赫然便是蒸不熟煮不爛嚼不動的——滾刀肉!

「嗯——」郭琇狠狠的呼出一口惡氣,也罷,既是陪老夫「玩」?那咱們就一直玩下去!

打定主意,壽眉一立,「既然衛大人如此說,那就,發票拿人吧!」

「呃,這個,這個——」

衛即齊腮幫子一抽,滿臉笑容都僵了!心說你這不是強人所難麼?博弈之道,是明了意圖阻斷意圖,換個方式卷土重來!哪怕是點到為止都算短兵相接落了下乘!自己表明意圖,你就該知難而退,哪能死纏爛打?

瞟一眼公案旁肅立的汪先生,眼神多了幾分厭棄,你他娘的一年百兩銀子的幕酬拿著,遇上刑名案子還能添點外財,關鍵時刻,你給老爺出的什麼狗屁主意,轉來轉去,這不又回來了?

渾然忘了,剛才他還為汪先生的「不咎」叫好呢!

然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撐,「衛某以為此案案情重大,當細細調查——」

調查是推月兌之詞,也是審案的必須!事實上,衛即齊剛才的一目十行只是做樣子。到現在為止,他對案情的了解,還只停留在「狀告阿山」四字上。其他的,一概不知!

案情不清冤狀不明,一無人證二無物證,莫說被告是阿山,就是尋常人,如此拿人,就不怕掉坑里頭?

但他不敢那麼說,真要說出來,郭琇絕對能淬他一臉,試想一下,掛著垂涎欲滴的濃痰,還有什麼臉面坐在這個大堂之上?

「調查?這麼說你衛大人是接了這個案子咯?」郭琇格格而笑,聲音又高又尖,直到衛即齊變顏變色才收了聲,牛不喝水強按頭,報了剛才的「蒙羞」之仇,他也不想逼迫太甚,「丫頭,把你父的冤情慢慢的講給衛大人听!」

且不說衛即齊如何別扭,大堂外的法海卻是第一回听見兩小的「冤情」,悲切之苦更讓他義憤填膺,想岳子風含冤而亡,想岳夫人屈辱至死,想宛平百姓嗷嗷待哺,想阿山至今不光逍遙更押送替天行道的年羹堯進京,欺負朝廷無人麼?

咬牙恨聲,「想不到這阿山竟是一國蠹,不殺之,何以慰岳御史之靈,何以正朝廷綱紀,何以安天下人之心!」

念及美人在前,朝著石玉婷一拱手,「兄台,在下要即刻面見太子,告辭了!」

「四公子稍住!」石玉婷輕喚一聲,「四公子憂國憂民是好的,只是不知四公子面見太子又該如何上奏?」

「自然是將岳家之冤如實上奏……」

「只是岳家之冤嗎?」石玉婷鳳眼微眯,「若是四公子只是作此想,不若先將此時稟報佟大人,看看佟相如何說!」

「嗯——」法海大奇,目光炯炯盯著石玉婷,他倒要看看眼前這「奇女子」還有和說法。

「玉婷雖是女子也知此案干系,假設如岳子風猜想,是阿山勾結奸人將京城儲糧盜運至安徽,莫說整個江南官場,怕是京城之中也牽連不少!」石玉婷稍作沉吟,「四公子又可曾想過,京城九大國倉,存糧當是一個天文數字,若至安徽,售賣得財必定也是天文數字,如此大的一筆銀子,阿山真有膽子吞下去?」

「若小女子記得不差,阿山到任不過兩三年,他如何能織就這上上下下的龐大網絡?」

「安徽每年報災啊——」

這些事,石玉婷也是事後想明白的,如今就如一記記悶棍敲向了法海,單是一個阿山已足以震動朝廷,若翻起十幾甚至幾十年的舊賬,那就不止是震動,怕是要掀翻朝廷吧?

法海的臉上陰晴不定,就如其內心的天人交戰,良久之後,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眼神卻變的通徹堅定,「法海自幼讀書,不妄稱學識練達,卻也明聖賢之言。先賢有雲︰臨大節,無不可奪之志;當危事,不能舍生而取義,吾大罪矣!」

「佟家久受皇恩,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避趨之,」法海當胸抱拳,「玉兄,法海去了,待到我大清玉宇澄清之時,佟某再來與玉兄把臂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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