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君天下 第二一四章 危言聳听,哀兵協力

作者 ︰ 毛毛的老爸

軒,本意是有蓬有窗的長車。延展的就成了有窗的長廊或小屋子。

暢春園有軒名承露,在大西門之外,遠距核心區域。湖泊大小分四處,承露軒就在湖泊正中,一座狹長的水榭,與觀德處、討源書屋隔水相望。此三處本就是康熙擔心拘了幼年皇子的性子而建,因為皇長子胤禔與三子胤祉成了無家可歸之人,此次復起二人,便賜了後兩處為居住。

如今,唯一承露軒也住進了皇子,還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幾位皇子被一通廷杖打爛了背脊,康熙也隨之暈倒,一人獨大的太子便命人將皇子們送到此處,著太醫院與內務府共同「照料」。說是照料實際是軟禁,不光周遭有毓慶宮的侍衛把守,就連伺候的都專選聾啞太監!

歷十數日,幾位天潢貴冑總算從鬼門關拉回來,卻也只能輾轉床鋪,稍一移動痛徹心扉尚能忍,不能忍的卻是自腰以下,木木的沒任何知覺,瞥著床邊轉來轉去的太監們,愛新覺羅的子孫難不成就跟他們一個樣?

想找太醫問問凶吉,卻一個人也見不到,惶恐與憤怒化作高罵,可伺候的太監們又聾又啞,听不見就只剩下傻笑,生是弄的這群天潢貴冑連點人上人的尊嚴都找不著!

但凡手邊能模得著的東西早砸的稀爛,到最後,端了藥碗一飲而盡隨後慣到腳下,端起碗喝藥,放下碗罵娘就是皇子們的全德行!

煩悶多日,消停也就在今天了,人手一支煙槍,吞雲吐霧中,胤久違的大嗓門終于開口了,「姥姥,這福壽膏果然名不虛傳,爺總算是緩過氣來了!」眼神掃過床上過癮的兄弟哥哥們,「哥幾個,別光顧著舒坦,你們不謝謝八哥?」

「九弟噤聲!」

一身太監服飾的胤趕忙喝止,早已除了宗籍,承露軒的防範又太過嚴密,雖托了某位御醫的人情卻也不得不喬裝打扮,以太監的身份來送藥,走了里許,還沒長好的腿早就酸癢難耐,皺眉掃一眼外邊忙著搬腰的啞巴太監,低聲道︰「八哥能進暢春園卻是不少人擔了干系,若被旁的听見看見,你這不是害人麼?」

看看其他的兄弟哥哥們,轉而又是一笑,「都是一女乃同胞的兄弟,說什麼謝字?便是真要謝,也該謝太子,謝五叔,若不是五叔從南陽帶回福壽膏,若不是太子把伯倫樓改做忘情樓專賣福壽膏,胤就知道這神物,怕也沒處找呢!」

「謝他?我呸!」

胤雖不屑卻也壓低了聲音,倒是這話代表了大家的心聲。堂堂皇子,除了胤祥、胤哪個沒有覬覦大位?如今死狗一樣躺在這里苟且殘喘,什麼皇圖霸業都成了空,同仇敵愾啊!

還是胤禛不負了堅忍之名,放下煙槍,沉聲道︰「老八,以前四哥對你有不少誤會,如今看來,你果真是重情義的好漢子,來,給兄弟們說說,皇阿瑪如今還怒麼?」

听胤禛這麼一說,皇子們也紛紛豎起了耳朵,被「不聞不問」得不到半點外邊的消息,除了隔窗看分成小塊的藍天,只有「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來自嘲,莫說進來的是胤,只要是個長嘴會說的都行!

「皇阿瑪——」胤鼻子一酸,血脈系親情,皇阿瑪昏迷至今他這做兒子看都不能看上一眼,如何不難受?

「皇阿瑪怎麼樣了?」一樣炮筒子脾氣的胤褆猛地一挺身子就要起來,扯動傷口疼的一叫,汗珠子都出來了也顧不上,「老八,你倒是說話啊!」

「是啊,說啊!」都是一樣的「孝順」,諸位皇子也是情急!

「皇阿瑪在兄弟們受刑的當天就昏迷了,發生了什麼西歐阿西不得而知,但至今卻也沒清醒,至于太子——已奉太後懿旨親政了!」

「混賬!」

「畜生!」

「皇阿瑪——」

高罵與悲號混在一處,知性至情一方面是父子情深,另一方面——被折騰成這樣,誰不想報仇?但真正能下搜的只有皇阿瑪,可他老人家也昏迷,太子更親政?他怎麼能親政呢?

「諸位哥哥,諸位兄弟,」胤連連拱手,他來既不是報喪也不想自己折進去,「切莫高聲!」

「高聲又怎麼樣?他老二還能把咱們兄弟一鍋給燴了?」胤褆怒起來,嗓門比之胤一點不小,「他來啊,咱爺們等著他!」

「大哥!」胤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自小就是陰翳的性子,長大辦差又是冷面阿哥,這下板起臉來,胤褆也有些打怵,悻悻的在床頭一拍,氣哼哼的不再言語,卻把怒氣發在福壽膏上,吐雲吐霧中整張臉都被籠的朦朧起來!

「八弟,二哥如此倒行逆施,朝臣們呢?上書房的重臣們呢?他們怎麼說?」

「朝臣?還重臣?」胤不屑的嗤笑,「太子親政,連番幾手組合拳,朝臣們怕是都懵了呢!自顧尚不暇,誰還敢做杖馬之鳴?」

「嗯——」

諸位皇子的目光瞬時又集中到胤身上,听他娓娓訴說今日發生的一切,到最後,整個承露軒內已經是鴉雀無聲……

還說什麼?膽大妄為的年羹堯遇上急中失措的阿山,江南道御史被殺偏又是郭琇告狀,盜賣國倉儲糧的案子牽扯上歷任的兩江總督才叫是滔天大案呢!

若是皇阿瑪當政,治大國如烹小鮮的理念下,怕是手高抬,杖卻輕落,首惡必誅,殺一儆百,可親政的是太子,佟家之子敢放出豪言並滿京城的流傳,要說背後沒人推波助瀾才怪呢!可不管是誰都隱瞞不了太子吐故納新的本意,他連接口都找好了——辦理軍機處就是要取代內閣的!

如此兩手在前,不管朝臣們是擔心受了牽連還是排除出權力中心,怕除了忐忑就是惴惴不安,誰還有心思關心這些挨打的阿哥?

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但福壽膏的買賣收歸國有了,以忘情樓一日三五萬黃金的進項來看,太子必讓將這搖錢樹發揚光大,或不用太長的時間,戶部真要上書請修藩庫存金了!那時候,就算皇阿瑪痊愈又能如何?

老大老三早受過重挫,雖然復起卻還沒緩過勁兒來!老九與那小哥倆都是習慣以別人馬首是瞻的,即便小十四有些許想法,離著成氣候還差的遠呢!除了喝罵老天不長眼,還真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

彼此相對皆無言,兄弟們以後就在這承露軒等著太子登基的雨露恩澤吧!

唯有胤禛,二目低垂卻堅毅如石雕。這不僅僅是性格使然,更因為抉擇艱難!

在場的諸位皇子中,全歷熱河清涼殿的只有他跟老十三,老十三如何想他不確定,但他決不敢忘康熙哭訴中那句「朕若心意有變,你就是……」,于政治而言,任何的一線希望可以展開妄想,正因如此,他才甘願頂著綠帽辦差,借著弘皙開府的機會送佛經表心意,更推拒差事安心治病,他等得就是皇阿瑪的心意再變!

如今太子逼迫君父、殘害兄弟,親政第一件事更是將康熙盛世攪得滿朝自危,皇阿瑪若醒來,恐怕不僅僅是變心意吧?偏是……頭一回耐不住,這一回卻身殘,趕不上,徒呼奈何!

但他趕不上卻不等于別人趕不上,他能做替補一就有替補二,比如八弟胤!

拉起八爺黨的隊伍,有阿哥幫襯,有上書房大臣為助力,怎麼可能沒有皇阿瑪的默許?聖眷在前,腿傷而復原更有點「天佑」的意思呢!即便除了宗籍,可收回來不也是皇阿瑪一句話嗎?

舍之難,才不願把秘密與旁人分享,但也知道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咬牙打破沉默,「八弟,你有何打算?」

「打算?」胤捶了捶自己的右腿,自嘲一笑,「四哥以為一個除了宗籍的人還有資格做打算麼?」

「果真如此?」胤禛之所以被人形容為陰翳,就因為他這種咬人一口入肉三分的執著,「八弟若是自甘墮落,以寄人籬下為奴做美差,四哥也就懶得再說什麼,若有機會,還請八弟幫其他兄弟進來,四哥有些事有些人要托付!」

「呃——」

胤那叫一個尷尬!

不為三分利,誰肯五更起?除了一個老九,他恨不能其他人永世不得翻身呢,冒險進來雪中送炭,就是想從萬念俱灰的兄弟們討些便宜,老四明說「有些事有些人」卻要托給別人,這不把他饞死麼?可誰讓他自己裝呢?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疼都不能說!

「行了吧老四,什麼時候了你還逗悶子?」為他解圍的卻是胤褆,從身上掏出一塊黑魆魆的木牌,不舍的摩挲幾下,「老八,大哥這回怕是真要在這承露軒里養老,這東西留著也沒用,西郊的鴻運鏢局里有一批跟著哥哥廝殺的老兄弟,怎麼收復就看你的手段了!」

「大哥盡管放心!」胤雙手抱拳,「額娘那里小弟會多進孝道,大哥但請寬心!」

或是被胤觸及了傷心事,胤褆嘆口氣不再言語。有了他做開頭,剩下的一切就是順理成章了……

滿載而歸的胤離開暢春園時挺胸抬頭,帶著兄弟們的托付,腿也不疼了,走路也有勁了,沖喜,那天一定是個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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