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趕回皇宮的雍正早就換了裝束。*******$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一身明黃的龍袍,腰處只系一條玄黑麻帶,沒有絲毫的墜飾。朝冠上的東珠和紅結摘掉了,沿帽勒著一條雪白的緞帶,雖在喪中,也是新皇,渾身上下被收拾的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步履間,胸前、後背與兩肩,四團正龍正襟危坐,一團威嚴,前後衣襟處的行龍栩栩傳神,似動非動,堂堂皇皇帶著君主的威嚴。
按照雍正的想法,自跨入門檻始,朝臣與各位兄弟齊呼萬歲,自己先溫勉幾句,隨後悼念聖祖功績,愈說愈泣,張廷玉一聲舉哀,滿堂慟哭,今天的事兒就算完美結局。可他沒想到,皇子們不等自己前來就先哭上了,尤其是允禛,撫棺大慟!
允禛隨他辦差十幾年,他何嘗沒有模透這四弟的秉性,看他如此,雍正本能的嗅到陰謀的意味,可究竟是什麼陰謀,他又一時辨識不清,思索間,人就駐足在門口,兩只深不見底的瞳仁靜靜的審視著堅忍的四弟!
雍正的身後不光有領辦軍機大臣索額圖、治喪大臣張廷玉、敦郡王允莪,八阿哥允祀,還有回來復旨的熊賜履。他不動,旁人自然也不能超到他的身前,那就成了僭越,有違禮制!一行人就這麼默默的站在殿門外,听著里邊的皇子皇妃們盡情的號喪!
此時允禛越發大放悲聲,撕心裂肺的嚎啕哭的殿里殿外的人們心里起栗,他扭曲著身子,用頭死命的撞著金漆楠木棺材,雙手摳著漆皮,大哭大叫︰「把棺材打開,把棺材打開!我……我要看看他老人家……我要親口告訴他,兒子的病真好了…… ……」
允禛的腔調一改,也提醒了跟著流淚的其他幾位,要知道這可都是鳳子龍孫們,被胤礽痛打一頓還軟禁在承露軒這麼久,怎麼可能沒有怨氣?伙同著在太後那要懿旨就想著推倒二哥的雍正新朝呢,雖說被強力鎮壓,可挨打的老四都不怕二罪重罰,他們難道不敢做附和?
尤其是老十三,雖震撼于四哥那句「天生的造反之心」,可他絕不忍四哥被棒打了出頭鳥,而要想保護四哥,除了寄希望與熊賜履,剩下的就是跟著一起鬧,鬧的人越多才有法不責眾,鬧得越大,二哥才會投鼠忌器,他那鐵桿索額圖才不敢無聲無息的就把人黑了!
有了算計,哭法也有了技巧,允祥以頭觸地扯著嗓子開始干嚎,先哭皇阿瑪再哭額娘,整個就是一個沒爹親沒娘養的苦孩子。♀其他的皇子也有花樣,允褆、允跟著過去撞棺,咚咚的響聲中震得棺木上的陀羅經被都滑下來。
怕疼的允祉與最小的允一左一右守著供桌,對著大行皇帝的神主牌位,拉著長音開始哭訴聖祖的功績,從八歲登基到十三除鰲拜,唱歌似得念叨,雖嗚咽著言語夾纏不清卻必定情真意切,至于那些小皇子,早被哥哥們的哭相嚇壞了,哇哇的哭聲里,十八阿哥允禮連額娘都喊出來!
皇子們這麼一鬧,稍稍平息的皇妃們重又被勾起了悲傷,特別是那些入宮不久的尚無牌名的貴人、答應們,正值青春年華轉眼就要去冷宮熬老,說是哭皇上更不如說是哭自己,整間乾清宮愈發的亂套起來!
「諸位兄弟早亂了章法,」允祀無聲的湊到雍正身後,看了看默默出神的二哥,「皇上,你看這事怎麼調度?」
允祀雖被康熙逐出愛新覺羅宗籍,但八阿哥的仁厚名義下,眾多的親兵伴當們也不棄舊主。半夜被爆炸驚醒,隨即將大批的人手撒出去。只可惜忘情樓周圍一片喊殺聲,他的人想湊過去也不可能,回來的消息只是隱約的「叛亂」。
誰會叛亂?誰又來平叛?正當他坐臥不安的在書房轉圈,宮內的小太監飛馬傳他進宮!
自被逐出門戶,他也只是喬裝打扮進過暢春園,重進宮門,哪怕只有十數日,卻大有如隔三秋的親切!
說起親切,未嘗不能當成一種奢望︰二哥叛亂,皇阿瑪平叛,兄弟們殘廢,自己月兌穎而出,那,可真真是太好了!直到見著九龍加身的雍正皇帝,他才明白深刻理解豐滿的理想與骨感的現實。
听他親口說出今晚的「真相」,知道十二阿哥胤祹糾集步軍統領衙門下的巡防三營叛亂京城,知道忘情樓被一把火燒了,知道皇阿瑪因舊疾復發而駕崩!噩耗沖淡了重回愛新覺羅的欣喜,治喪大臣的餃兒只換來他一聲嚎啕!
雍正皇帝外帶張廷玉、索額圖好一番勸慰允祉才算收聲,隨後就哽咽著進入了角色,大殮之時,看著皇阿瑪青白的臉色,無論如何也閉不上的雙眼,若不是知道生人的眼淚不能沾到亡者的身上,允祀鐵定淚如雨下!
如今皇子們哭鬧,他故意這麼說,就是要把難題丟給雍正,也算告慰皇阿瑪的死不瞑目!
「皇上,你不能出面!」索額圖開口之前先是冷冷的掃了允祀一眼,「奴才以為您不妨先去見過太後,皇子之事可交由八阿哥與敦郡王處理!」
要說雍正與索額圖絕對算得上的「君臣之道,恩以為報」的典範。君對臣的信任絕對是沒話說,胤礽出宮之時就安排索額圖坐鎮,做了雍正,回宮之後連康熙的遺體都不顧,拉著索額圖進了後閣全無保留的和盤托出。
雖險些被「真相」唬死,但索額圖也絕對是「國士報之」,先是怒斥了雍正的莽撞,緊跟著就是一番「君不密,失其國」的耳提面命。隨後諫言將允莪調回宮內,理由也簡單,雖是同惡相衛,也要防著他鋌而走險,敢弒父如何不敢弒兄?
召允祀回宮還要委以治喪大臣則是一石三鳥,一者皇父駕崩,兒孫陪靈是孝道,不管朝臣還是天下人都不可能有歪嘴的機會。
二者,允莪可是靠著出賣允祀起家的,有允祀在,允莪就只能死死的抱著皇上的大腿!
最重是第三,哪怕雍正再三強調皇子們不得鬧家務,還要派熊賜履這個皇子師去鎮壓,但皇子被囚禁這麼久,能出門卻因為皇阿瑪駕崩,想讓他們俯首帖耳絕不可能。用允祀在中間做緩沖,不光讓雍正有了躲閃騰挪的余地,更因為允祀作為曾經的八爺黨領袖,與大阿哥允褆、九阿哥允、十四阿哥允都曾相交莫逆,若能分而劃之,就能削弱皇子們的一半力量。即便老八虛與蛇委,往最壞說,他被推為皇子們的悖逆領袖,因為性子仁厚反倒沒不必擔心扯旗造反的剛烈。
雍正被索額圖的一句話提醒,不滿的看了允祀一眼,心說用你本為投石問路,焉敢將朕當做石頭投出去?微微一哼,「就依索大人之見,八弟,難為兄弟們這番孝心,你就辛苦一下吧,朕先去見過太後,回來再跟兄弟們敘話!」
允祀猝不及防的接了這個燙手的火炭兒,連回話的余地都沒有,眼見這雍正晃著四方步走遠,心里又氣又恨,無奈只得進殿來,一眼看見德妃烏雅氏跪在西邊,突然有了主意,徐步走了過去,
「列為皇太妃……」允祀走到郭絡羅氏和烏雅氏中間,躬身施禮,哽咽道︰「四哥這個哭法不成,既傷身子又不成禮法,太妃們是長輩,求你們出面維持一下……」
郭絡羅氏左右顧盼一下,兒是娘的心頭肉,兒子在前頭撞棺大哭,她看的也難受,有知道兒子與允祀交好,于情于理都該自己說話,正想起身,卻發現允祀的腳正踩在自己袍褂的後襟上,身子一滯,再想想剛才的帶頭的允禛,這才醒悟過來,八阿哥說話的對象是德妃呢,「德妃姐姐,今兒這事,還得你來拿主意!」
說罷,挪動著發木的雙腿後跪了半步!
德妃烏雅氏怔怔的瞧著兩個大哭的孩兒,知子莫過母,對自己腸子爬出來的兩個孽種,她的心中雪亮,都是心高氣傲的主兒,還都是裝死南牆也不會走彎路的秉性,如今大鬧靈堂,骨子里就是不肯臣服胤礽,自己一個女人,能有什麼法子止住這兩個紅了眼的斗雞?
這麼想著,烏雅氏抽噎一聲,艱難的站起身來,走到哭的昏天黑地的兩個兒子面前……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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