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君天下 第二七五章 索額圖的苦肉計

作者 ︰ 毛毛的老爸

剛剛飽飽沁墨,準備親自擬旨的索額圖,听雍正平平淡淡講完冊封太子的意思,卻沒听到應有的下文,「奉天承運」四個字之後無論如何也落不下筆鋒,看看雍正,道︰「皇上,奴才有句話如鯁在喉,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想說就說吧!」雍正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

本打算提點別人,卻被對方成功說服,換做尋常人怕也要用情何以堪來形容,何況雍正還是皇帝呢!坐在椅子上,他多少有些意興闌珊,只想著盡早把自己的「金口玉言」落實,翻篇了,不想了!

「奴才斗膽,」索額圖微微打量雍正的神色,輕聲問道︰「敢問皇上,太孫請辭瓖黃旗主的折子是否在您那兒——」

「折子?咱們這位太子,除了最喜歡的拳腳,剩下的就是辯才無雙,就剛才——」雍正捶了捶酸麻的雙腿,「朕硬是被他說服了,哪里又能討來什麼折子?也好,瓖黃旗主仍由他擔著吧!」

語述弘皙,為長輩卻說「咱們」,為君上更用「求」字,足以表明雍正的無奈失落,反過來也證明了雍正的不耐煩。可他的不耐煩並沒有得到索額圖的理解,一聲低呼丟開手中狼毫,人也從書案後轉過來,三兩步走到近前,腰一彎,幾乎要與雍正頭踫頭了,「皇上,您——您糊涂!您怎麼能——」

情急失措是必然,因為緊張,索額圖一時也忽略了君臣之禮,事實上,他二人幾十年相處下來都是一貫的三部曲模式,第一步太子發言索額圖訓斥,第二步索額圖講解太子心悅誠服,第三步,修訂計劃太子一言而行。轉而再錯轉而再來。

但這一回雍正不是不耐煩麼?畢竟,人都習慣選擇性遺忘不堪,誰也不喜歡沉浸在憋屈中不可自拔啊。♀然索額圖的一句「糊涂」不僅把他重新摁回去,暴怒的臉臉面,居高臨下的姿態,教訓的語氣更激發了雍正的逆反心理,扳倒了頭頂皇阿瑪這座大山,他再也不想往頭頂請「神」!

人 的站起來,怒目逼視,「索額圖,朕待太子如何,豈容你多嘴?你當朕是你家的三歲女圭女圭還是要離間朕與太子親情?」

太子竟然勃然而怒!?

三部曲冷不丁出了新岔,索額圖還真有點不習慣,再听他這話,心說你要是我家的孩子,莫說三歲,就是三十歲我都老大耳刮子抽你!旋兒也明白了,眼下的胤礽已經不是當初動輒把「索中堂教我」掛在嘴邊的太子了,人家是雍正,自己除了要適時的表示敬意,還要改變曾經的相處模式,不能再以親情敘家禮,要改為君臣的朝禮,否則,就要刺激到他那敏感的小心髒了!

想通了關節,心理偷笑兩聲人也後退兩步,撩袍跪倒,「皇上,請恕奴才失儀之罪,奴才一心只為您分憂,斷無毫厘針對太子之意!」

索額圖想的太簡單,不光忘了一言出口如水瀉地,更不知道弘皙早在雍正心頭種下了芥蒂——說「倚重」卻要制衡,背後的意思無非是防止索額圖這個奴才欺上瞞下一手遮天,雍正之所以沒有加以評論,因為他的心里也防著奴大欺主呢!

芥蒂這東西一旦在心里生根,只能愈發長大,想要消除那就太難了!

隨著索額圖前倨後恭的表演,「八奸」里的「在旁」「父兄」在雍正的腦海里交替閃現,再看索額圖就愈發的不順眼起來,若不是潛意識里早為他安排了制衡弘皙的角色,怕是要當下發作,即便如此,他也決定好好敲打一下這個三眼索相!

「哼!」雍正沒好氣的掃了索額圖一眼,任他跪了半晌才擺手道︰「起來吧!若非朕知道你一向忠心,朕今日斷不容你!」

叫起,索額圖卻沒動!

不走尋常路,必定有所謀!

其謀,恰可用他的名字來形容,索、額、圖!

作為胤礽的母族,三十余年來,索額圖對胤礽的忠心絕對不容置疑,甚至超過了對康熙的忠誠。有所舍應有所得,其「索」有二︰作為阿瑪,他難忘女兒孝誠仁皇後臨終對胤礽的無限眷戀的目光,那時候他就下定決定,排除萬難也要扶持胤礽登鼎,慰藉女兒在天之靈。

作為一個熟讀三國並有極強權力**的人,究竟有沒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效仿心思,怕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至少,宦海幾十年與鰲拜斗、與明珠斗、與漢臣斗、甚至與皇上斗,隨著雍正登基,他至少想舒舒服服的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光,哪怕日理萬機,絕對不嫌累!

要做到這點並不難,只要掌控住雍正的心思,並阻止任何人走到自己與雍正之間,這「間」包括權柄,包括情感。其「額」容不下任何人,包括太後、皇後乃至弘皙!

皇上的冊封太子不可怕,一來是應有之義,二來,皇上不還做了三十年吭氣憋火的太子嗎?但可怕的是太子還要兼任瓖黃旗主!

旗主,不僅僅代表著太子可以將瓖黃旗作為**王國,更代表著太子手里有一支因為掌握生殺而形同臂使的軍隊。如果再加上弘皙太子的暴脾氣,以弘皙三番幾次針對自己看,自己的頭頂分明是懸上了一把可能隨時回落下來的鋼刀!

本該逍遙自在,卻成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不是在眼里插棒捶?

離間父子親情的問責,再加上適才隔著窗子遠眺皇上與雍正並肩而行,索額圖確信,帶給皇上如此改變的還是太子弘皙,處心積慮更是忍無可忍!

跪地之「圖」,就是要以自己方式轉變雍正,是鋼得折,是鐵得彎!弘皙以局外人的身份都能大略琢磨透了胤礽的秉性,何況從小看著胤礽長大的索額圖?

「皇上,您當日人任奴才軍機處領辦就曾說過,軍國大事由此而決,瓖黃旗宗室、覺羅、滿洲、蒙古、鄂羅斯三十六加半分佐領,控弦之士三萬余名,更有分布驍騎營、前鋒營、神機營、善撲營、豐台大營各處子弟,如此赫赫之兵月兌離管控,奴才甘願乞骸骨回家,也免得翌日有失察之責!」

索額圖這話意思就深了!

試想父子相協,百年傳承,那里有什麼失察之責?除非是太子弘皙儀仗兵勢造反,並可能威脅到朝代更迭,皇上才會找他做替罪羊!雍正也不傻,如何不懂索額圖的言外之意,他一瞬間甚至「危強」倆字兒,更可惡危強竟是父子相攻!

「索額圖,你大膽!」在桌子上狠狠一拍,隨手一拂,連茶盤子都掃到地上,「講什麼失察之責,你干脆說太子必反且不痛快?」

「若是不反,要兵何用?」

皇上歲索額圖人雖跪地,嘴上卻是半句不讓。暴烈之態更激起了雍正的逆反,氣到極點,卻又不知如何反駁,于是,狠狠的一腳踹向了索額圖的胸口!

可憐索額圖千算萬算沒料到太子竟然會動手,但追究是幾十歲的人了奸猾似鬼,人順勢而倒仰躺在地,略覺胸悶,干脆一咬舌頭,暗紅的熱血順著嘴角就流了下來!

要說這事虧得索額圖獨堂辦公,也虧得上回王鴻緒扒窗戶,軍機處此後立了非召不得入內的規矩,更虧得雍正自覺沒趣,借口軍機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屋里就他倆人,否則,隨便一人招呼太醫,索額圖的戲就再也沒法演下去了。

偷瞥一眼因為貿然施腳卻被自己嚇著了的雍正,听他戰兢兢的弱弱叫了一句「來人」,索額圖掙扎著撐起上身,「皇上,不可!」

一開口,血水混著唾液就順著嘴角淌下,落到朝服的仙鶴補子更顯得淒慘,「奴才又失儀了,但奴才一片忠心可鑒!」

「索大人,別說了,別說了!」緩過神來的雍正趕緊湊過來,蹲子將索額圖攬抱在懷中,眼圈也紅了,「朕信你,朕都依你——」

「謝皇上!」索額圖的嘴里吐出幾個血泡,「奴才也相信太子的孝心,但奴才卻擔心太子被人利用啊!您想想,太子的身邊,張廷玉是漢人,那個鄔思道還是漢人,您難道忘了聖祖在熱河所言……胡椒面啊……」

「索中堂,朕求你,別說了!」人都吐血了,卻仍不忘提點自己,這是千古忠臣的典範啊!感動之余。雍正落淚悔過,「朕錯了,朕現在心若刀絞……」

「皇上莫哭!」索額圖故意呼出幾口長氣,讓血沫噴到雍正的臉上,「您已經許了太子,金口玉言斷不能更改,惟今之計,只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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