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20
不多時,龐統就看見前面的公孫策。因為不想再次嚇到他,所以龐統就借用兩旁荷塘里,長得幾乎有大半個人高的荷花荷葉,來遮擋身體。但是︰他一身黑的裝束在荷塘里比一身白的公孫策顯眼多了。
此時的公孫策感覺很不好︰大腦里似乎藏了一根鋼銼,隨著前進的步伐來回地運動著,只痛得他兩眼發黑、臉色慘白,恨不得抱著自己的腦袋往石頭上撞;而且往日平坦的小路也變得坎坷不平了,好幾次他都差點摔倒,後來完全是憑著自身的意志在堅持。
一次低頭的霎那,他瞥到荷塘中一閃而過的黑色的衣角。咦,是誰?哦,是剛才在亭子里遇到的那個黑衣人!他跟在後面想做什麼?算了,既然他能進到蓮溪山莊來,又可以在莊內隨意地走動,就說明是舅舅的朋友。這樣想著,公孫策也不在意那人的跟蹤了。許是好奇吧。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又模了模背上的古琴,深吸一口氣,繼續向前走。只是這速度越來越慢,而且身上一陣熱又一陣冷,熱的時候就像是在火爐中;冷的時候卻像是在冰窖里。胸前似乎壓著千斤重的巨石,讓他呼吸都困難了。
視線開始模糊,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他想︰堅持住,絕對不能在那人面前倒下。誰知道後來又會發生什麼事呢?他不會忘記在亭子里看見的那種眼神,像是要吞噬一切的、極度熱切的眼神。那種眼神讓他不寒而栗,仿佛心都在顫抖。太可怕了!無論怎樣,他一定都要堅持,至少回到綴錦閣了再暈倒!
畢竟是習武之人,龐統早就看出公孫策的種種不適,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後,隨時準備出手相救。
「公孫策!原來你在這里啊!」在公孫策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听到了海瑞驚喜的大嗓門,這簡直就是天使的聲音。他一直緊繃的神經一松,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海瑞大驚,飛身上前就想接住他,卻沒想到有人比他動作還快。電光火石之間,那人像黑色的閃電一樣,穩穩地抱住了公孫策。
那人正是龐統,只見他一把將公孫策背上的古琴取下來,甩到呆愣在一旁的海瑞手里,喝道︰「跟上!」便抱起公孫策向綴錦閣奔去。
海瑞如夢初醒,趕緊背上古琴,跟在龐統的後面。不多時,福伯神色凝重地背著一個藥箱趕到西舍。看著福伯給公孫策診脈,海瑞眼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公孫策雙眼緊閉、面如白紙,只有兩腮上團著兩朵紅暈,此時正靜靜地躺在床上。良久,福伯起身從藥箱里取出幾根銀針,準確地扎在公孫策身上幾處穴位,再將兩個信封,恭敬的分別交給龐統和海瑞,便立在一旁垂手等待。
龐統和海瑞看完信後,都從對方眼里讀到了兩個字︰震驚。信是任澤在離開山莊前寫的,信中說︰公孫策半年前落入寒塘,中了寒毒,本應用大熱的藥物救治,可惜公孫策三年前因為心傷愛妻離世,導致心脈嚴重受損,所以只能改用溫和的藥膳和藥浴暫緩和壓制。雖然整個芙蓉谷四季如春,但是他體內的寒毒總有爆發的時候。那時,就是公孫策命喪之日。除非,有修習外家功夫的人和修習內家功夫的人護住公孫策的前胸後背,並同時運功︰內家功夫的人負責將寒毒逼出,再由外家功夫的人吸收,在體內轉化為溫和的氣流後,然後輸入公孫策的體內,借以修復他昔日受損的心脈。
在治療的過程中,三人必須不著寸縷,坐在溫水中進行;必須同時運功,同時收功,不然,三方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等到所有寒毒均已轉化,並被公孫策吸收利用後,再由修習外家功夫的人與公孫策每晚同榻而臥、相擁而眠;少則一個月,多則半年,方可痊愈。
信末說道︰救與不救,蓮溪山莊都歸龐統和海瑞所有。話雖如此,但是吃虧最多的就是修習外家功夫的人,這人很倒霉的就是龐統。原來,任澤那個狐狸臉的包袱是抖在這里了。也罷,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只當是還了那一次救命之恩吧。
見兩人肯定的表示同意,福伯終于松了口氣,忙下去布置了。海瑞各種羨慕嫉妒恨地看著龐統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真心後悔自己修習的為什麼是內家功夫,可恨這龐統還心情很好地沖他笑笑。海瑞臉上毫不掩飾的表情,成功地取悅了有些郁悶的龐統。
眼前黃沙漫漫、烈日炎炎,公孫策艱難的在沙漠里行走。好熱,好渴啊!實在走不動了,他癱坐在沙堆里,急促地喘氣。四周靜悄悄的,除了碧天黃沙,就是紅日,呼呼的熱風吹得他昏昏欲睡。
「醒醒,阿策!喝水!」是舅舅在喊他,他又驚又喜地抬頭望去。只見舅舅含笑站在他面前,並遞給他一碗清水。他正準備接過,卻不知道從哪里伸過來一只手,搶先接了過去。是誰?!
「謝謝舅舅這個聲音?!他看見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接過任澤手里的碗,一飲而盡後說道。他張大眼楮,震驚地看到舅舅眼里的寵溺和珍愛,溫柔地看向那個自己,甚至還伸手揉了揉對方的頭發。看著兩人在他面前的親熱勁兒,他,心——如——刀——絞,偏偏嘴里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一步也邁不動,只能呆呆地坐在原地看著。
「舅舅!舅舅!」他拼命地在心里狂叫。可是,舅舅還是對他視而不見,只對那個自己親親熱熱地說話。他絕望地閉上眼楮,再睜開的時候,卻看見那個自己和他面對面地站在懸崖上。
「舅舅是我一個人的!你這個冒牌貨!你根本沒資格跟我搶!」那個自己惡狠狠地沖他說道。他嚇得後退一步,慘叫著掉進了深淵。冰冷的粘稠的水鋪天蓋地向他襲來,他無聲地掙扎,卻怎麼也掙月兌不掉。慢慢地,他看見自己蒼白的尸體像一個放大幾倍的白色氣球,可憐又可怕地漂浮在水面上。
冷,除了冷,還是冷。湖水瞬間變成了冰河,自己的尸體已經恢復原樣,被透明的冰塊包裹在其中。他全身都無法動彈,腦子里卻還在瘋狂地喊著︰「我不是公孫策,那我是誰?我是誰……」
是了,他不是公孫策。他只是佔據公孫策身體的一抹幽魂,是千年之後的現代社會的梅清梅素心。他不是公孫策,他只是個冒牌貨。所以,舅舅的溫柔和寵溺都是給公孫策的,不是給他的。他不是,他什麼也不是。所以,舅舅走了,很干脆地、沒有道一聲再見就走了。
冒牌貨!冒牌貨!冒牌貨……
到後來,他的腦海里什麼都沒有了。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雪天雪地,他靜靜地躺在雪地上,听著自己跳得越來越慢的心跳。心想︰能夠這麼安靜地死去,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床前,龐統神色如常地看著手心里的一顆紅色的藥丸,心里卻如翻江倒海。良久,他壯士斷腕似的抬手吞掉、扇滅蠟燭,然後迅速地扒光衣服,掀開被子,露出同樣不著寸縷的公孫策,果斷地鑽進去抱緊他。
黑暗里,龐統只覺得懷里的人就像一具會呼吸的尸體,除了胸口有些溫熱外,身體的其他地方都是冰冷而又僵硬的,直冷得他打了一個激靈。他摒除一切雜念,意守丹田,借助藥力暗暗運氣。當那股奔騰的熱流在身體里運行了兩圈之後,轉變成涓涓的細流。他一手托著公孫策的後腦,一手掰開下巴,慢慢地將自己嘴巴里的暖氣,順著呼吸一點兒一點兒地吐進去。
冰天雪地里,公孫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團溫軟的液體包圍著。好溫暖、好舒服,像是回到母體一樣的安心和舒暢。原來人死了,就是變作一個蜷縮在里的胎兒。真好!有多久沒有感受到母親的懷抱了?是一輩子?還是兩輩子?原來,死了的感覺,真的很好。
感覺到後背上傳來溫熱的感覺,龐統發現昏迷中的公孫策哭了。他剛用被角擦掉了,轉瞬又流出來更多的淚水。後來,也不管昏迷的人能不能听見,龐統一面輕輕地搖晃著對方的身體,一面說了很多他自己都不知道、也從來都沒有在人前說過的溫柔的話︰
「阿策,乖,不要哭哦。眼楮哭腫了,就變成小白兔了。知道小白兔長什麼樣子吧?呵呵,就跟今天在亭子里彈琴的你一模一樣呢。白白軟軟的皮毛,長長的耳朵,短短的尾巴,對了,還有一雙紅彤彤的眼楮。呵呵,我打賭,跟你現在的眼楮一樣紅哦。阿策,乖乖的阿策。等你醒過來,我就送給你一只小白兔。你一見就會喜歡上的……」
完全不同于任澤的清亮的嗓音,而是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卻成功地讓流淚不止的公孫策止住了傷心。听著耳畔均勻悠長的呼吸,感覺到懷里的人的體溫也恢復正常了。龐統心里的那塊大石頭終于不見了,總算是有驚無險地渡過了一天。
(蠍子前幾日在樓下的超市買水果︰想買葡萄,一旁的妹子說葡萄才甜。蠍子看向李子,妹子又說李子甜得很。蠍子瞄了幾個來回,妹子都是在說很甜、非常甜、甜得不行。蠍子怒了︰合著你這店里的水果都是甜的,就沒有酸的啦?!妹子的老公忙說先嘗後買。可蠍子就喜歡買,不喜歡嘗。妹子瞄向蠍子發福的腰身,忽然明白了什麼,熱情向我推薦起那據說剝了皮就又酸又甜的李子。最後,郁悶的蠍子還是買了兩斤。其實,那李子從皮到肉都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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