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睿出征兩個月,並未傳來一條捷報,但卻也未再傳來城池失守的消息。她的存在就好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將赤國帶來的危機暫時遏制了。
又是一個安靜的午後,林輝夜正靠在延年宮的窗邊望天,卻見湛藍無雲的天空忽而漸漸暗了下來,不一會兒便下起了雨來。
「陛下,下雨了,窗邊涼。」林解語剛從宮門進來,就見淅瀝的小雨從窗口飄進來,正落在林輝夜的發間,便趕忙走到她的身邊,將窗戶半掩。
「不礙事的,朕覺得挺好。」感覺落在身上的雨水驟停,林輝夜才回過神來。她回頭望著林解語笑道。「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深秋了。」
「是,又快過年了呢。」
「離過年還早。」听林解語這麼說,林輝夜才道。「到目前為止柳睿那邊還未傳來消息,這對朕來說,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這是柳將軍第一次遠征罷?」見林輝夜似是有興趣多說兩句,林解語便在她身邊坐下。
「她也上過戰場無數次了,可是都是跟著明河一起的,這次確實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遠征。」林輝夜道。「朕不指望她能給朕打勝仗,只願她不再讓城池淪陷便好。」
「柳將軍似乎是做到了。」林解語笑。
「才兩個月而已,若是兩年後,赤國還未攻進來,朕便信她做到了。」
兩年。
听到這兩個字,林解語忽而怔住。
她想,若她兩年都無法與林輝夜見上一面,那該是何等寂寞。
「對了,秋後便是可以圍獵的時間了。」見林解語出神,林輝夜道。「既外患已暫時平定,我們便開展一場圍獵大賽好了。」
「圍獵大賽?」忽听林輝夜說起圍獵,林解語的眼楮瞬間亮起來。
「對,圍獵。」林輝夜點頭笑道。「這樣……一來可以振奮軍心,二來……秋後的動物們……大多要肥美些呢。」
「圍獵大賽?」一直侯在門口的小七見到趙明河後,便听她談起圍獵之事,一時來了興趣,便問道。「你參加麼?」
「你說呢?」趙明河隨手將官帽拿下,丟進小七懷里笑道。
「別的不說,圍獵可是你的強項。」小七抱著官帽,自豪道。「明河你去吧,咱弄個第一回來。」
小七這麼說著,就見趙明河眉梢微挑,道。
「那是自然。」
圍獵定于三日後的皇家獵場舉行。此獵場位于皇城二十里以外的楓城,那里地域廣袤無垠,是圍獵的最佳去處。
一大早的,百姓就見皇宮大門敞開,隨後住在金殿中那些高貴的人們便挨個出了城。
走在最前的是林輝夜的金頂馬車,隨後依次跟著她的臣子們。
他們不分文武,全部騎行。
「解大人連狩獵都是一襲白衣呢。」
本是秋高氣爽的狩獵日,林解語的心情卻糟透了,而那糟心的源頭正樂呵呵的騎著馬,悠閑的在自己身邊晃悠。
「不用你管。」實在受不了趙明河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林解語皺眉道。
「怎麼不用我管?本想跟解大人在這次的圍獵比賽中一決勝負,若是解大人因為衣著的原因輸給了我,我……可怎麼好意思呢。」趙明河也不管林解語惡劣的態度,笑道。「啊……對了,我都忘了解大人可以馴獸了,自然不會在意這些。」
「圍獵的時候,我不馴獸。」听這趙明河是沒事找事,林解語這才側過臉去,笑道。「馴你。」
「請盡情來馴。」
仿佛真的能被林解語馴住一般,趙明河回了這麼一句後,便妥妥閉嘴了。
圍獵的隊伍整整在艷陽下行進了半天,終于到了午後才停下來。隨行的官員們均已是汗流浹背,不少人感嘆今年的天氣異常,前些日子陰雨綿綿,而現在雖已是深秋,天氣卻還是燥熱無比。
林輝夜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覺,她走下馬車舒展了□體後,便側目向身後的官隊望去,就見不遠處林解語端正的立在馬邊休息,而本該與林解語並排而行的趙明河不知去向。
她……去哪了?
「陛下。」本想上前去找趙明河的林輝夜剛走出一步便被傳儀叫住了,她回頭,就見傳儀雙手捧茶具道。「天氣炎熱,咱喝點水,小憩一會兒再前行罷。」
林輝夜點點頭,表示同意,而後很快便有隨行的宮女尾隨上來替她斟茶扇扇子。
然就當林輝夜接過茶杯要喝茶的時候,卻見趙明河回來了。那人正身著一襲圍獵的裝扮,籠著正午的陽光從很遠的地方策馬奔來。
「傳儀。」
「奴才在。」見林輝夜的目光鎖定遠處,傳儀也順著那方向望過去。
「你看……明河手上拿著什麼?」
「好像是……楓葉?很大一片楓葉……」傳儀眯起小眼楮用力瞧,終于瞧出了個大概。
「她拿楓葉做什麼?」
「奴才……奴才不知。」傳儀每次回答不知道的時候都會流一身冷汗,為了不讓林輝夜斥責自己無能,他又轉而補道。「不如咱們就站在這,瞧瞧一會兒趙大將軍要做什麼?」
听傳儀這麼說,林輝夜的目光波動了一下,雖不答他,卻也是站在原地不動了。
「解大人。」本是閉目休息的林解語听到趙明河的聲音後轉身便要走,卻一把被趙明河拉了回去。「你去哪?」
「去休息。」林解語回答。
「你的馬就在這里,還想要去哪休息呢?」趙明河不識趣道。
「趙明河你……！」林解語掙扎了兩下,見趙明河依舊死死拉著自己的衣袖,終于忍無可忍了！她睜開眼楮,剛要罵趙明河,卻見面前橫著一片紅色的楓葉,楓葉上……盛著清泉。「你……」
「渴了罷?」見林解語的氣息稍穩,趙明河耐心道。「這樣的天氣,我們帶的水可不能解暑呢。我知道離這里不遠處有泓清泉,很是消暑,便帶了些給你。」
「我不喝。」听完趙明河的解釋,林解語斂去眼中那一閃即使的溫和,冷聲道。「你自己喝吧。」
「臉色都白了,真的不喝麼?」見林解語如此道,趙明河又將楓葉遞近。
眼見趙明河端起的楓葉就要送到自己嘴邊兒了,林解語一把將她的手打開,焦躁道。「我說了……我不喝！」
瞬間,泉水撒了。
趙明河只感覺泉水霎時撒了自己一身,一時愣在原地。
但不過一會兒林解語便听她笑道。
「不喝便不喝,待我們回來的時候,你若想要嘗一嘗,我再給你盛。好不好?」
「你夠了。」然,林解語的氣息卻更加冰冷了。趙明河就見她那雙冰冷的瞳朝自己望過來,盯著自己一字一句道。「趙明河,你真的夠了。」
還來不及說什麼,趙明河就見林解語轉身,走了。
傳儀也不知道趙明河同林解語說了些什麼,他只見那二人動作親昵,尤其是趙明河,幾乎要將面前的人兒寵上天了。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他身邊的那位陛下。
「陛……陛下……?」傳儀小心翼翼道。「趙大將軍那楓葉中盛的好像是水……」
「朕都舍不得。」然林輝夜卻全然沒在听他說什麼,只是這樣喃喃道。
「什……什麼?」傳儀額頭冒汗,卻又不得不問。
「朕說,朕都舍不得那樣對明河。」本以為林輝夜不會解釋,卻不料她竟輕聲道。「她卻舍得。」
傳儀只覺得陛下的聲音輕輕,透著些微冰涼。
見本來傳令在原地休息的隊伍,卻忽然間又啟程了。
唐瑞安立刻哀叫連連。
「我說,騎馬騎了一上午,不是說要休息的麼?陛下都不午睡?」
「你只管跟著走便是。」宗仁听到命令後,翻身上馬,準備前行。
「說的輕巧……你的腿就不疼啊。」唐瑞安雖是嘮叨著,卻也還是上了馬。「你說說……好端端的圍獵……就讓武官們盡情去圍好了……我們文官湊什麼熱鬧啊。」
「這是開國以來陛下頭次讓官員參加圍獵,你該感恩戴德。」宗仁答。
「是啊,之前圍獵都是皇族的活動,這不……到了這代……我們國家的皇族就只剩下……」就算如唐瑞安這般大咧的人,話語說到這也戛然而止了。他跟宗仁之間再次陷入絕對安靜的狀態。
好半響後,宗仁才听唐瑞安小聲道。
「陛下不納寵……皇族也再無他人……這血脈可怎麼辦……?磐朝是不是就要……」
「陛下不是說了麼?她自有辦法。」見唐瑞安即將要說出大逆不道之話,宗仁連忙制止。
有時候他都在想,就憑唐瑞安的這張烏鴉嘴要是沒自己把門兒,可怎麼活下去……
到達楓城的時候,已經是夜里,火紅的楓葉在銀色的月光中翻飛不息,惹得文官中有不少人都開始吟詩作對。他們走走說說,便到了獵場周圍。負責衣食住行的總管官員安排其他官員入住獵場後,便也徑自休息去了。
據值夜的小兵回想,那天晚上幾乎無人安眠。他們均在等待,等待日出之後那一場激烈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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