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廄後,林輝夜便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公務當中去了。林解語一邊陪著她處理公務,一面等待著林輝夜的「賞賜」。卻不料賞賜沒等來,而是等來了和親的消息。
深夜,林輝夜本是與林解語在書房議事的,卻听門口傳來了緊急的通報聲。
「陛下！有急報！」那人報信之人的聲音略顯慌張,高聲喊完這四個字後便跪在門口再也不出聲了。
「進來。」林輝夜放下手中的書卷吩咐道,待見那人進來後才又問。「所報何事?」
「陛下……邊關來報……說我朝西北邊境出現了大批的軍隊駐扎現象……」那小兵一進門便又再次跪倒在林輝夜面前道。「我軍觀其服侍體征……竟是……竟是佞剎一族……！」
提到佞剎二字時,林解語心中一驚,很快便憶起了佞剎種族的事情來。
磐朝自古便有傳聞提及此族,史書中更是有大量的記載。書中說佞剎一族之人十分嗜血且蠻狠霸道,其戰力一人可頂漢人十個之多。由于常年生活在廣闊的高山地帶,他們各個身形彪悍力大無窮。早些年間此種族曾嚴重擾亂磐朝西北的安寧,是先皇以及磐朝人最大的夢魘。是但自從被定北大將軍嚴峰苦耗十年一舉擊潰後,便已經有二三十年未再出現了。
如今……
「他們可有再前行?」然听完小兵的通報後,林輝夜卻淡淡道。
「他們未在前行……只是越屯越多……西北邊境吃緊……」小兵畏首畏腳道。
「等著。」
「等著?等……什麼?」小兵抬頭,滿眼驚恐。
「朕說等著,便等著。」
「是……」听林輝夜這麼說,那報信小兵也只得灰頭土臉的退了出去。
「陛下。」見那小兵退了出去,林解語才喚道。
「佞剎族不可能無端來犯。」似乎知道林解語要問什麼,林輝夜輕挑眉梢道。「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只有等。等等……看他們到底想要什麼。」
在林輝夜的命令下,大家都悄無聲息的在等,磐朝一切日常制度照舊。直到有一天,眾人迎來了佞剎一族的使臣,也知道了他們最終的目的。
他們,要和親。
林解語還記得那日天高雲遠,眾人正在上朝商量和親一事,卻見一個身著漢族服飾的青衣男子搖著折扇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坤宏殿。
那男人走的緩慢且悠閑,好半響才走到眾官的最前頭,站定。
「皇帝陛下,早上好。」林輝夜只听那男人的聲音悅耳,略帶笑意,狹長的眉目好似狐狸一般。
「6青鳳?」林輝夜道。
「陛下好記性,在下正是佞剎國丞相,6青鳳。」那男人說著說著,便握拳躬身道。「青鳳在這里給陛下行禮了。」
「陛下不是吩咐了先在殿外候著麼。」見此人囂張跋扈,補闕唐瑞安怒道。
「這外頭熱的不得了,青鳳只怕熱著王子殿下,便把他帶進來了。」6青鳳笑。
然6青鳳話語剛落,眾人便見一小卒拉著個二十歲左右的男人上了殿堂來。此男子顯然不是漢人的長相,濃眉大眼的,五官非常分明。
「這里不好玩！我要找神仙姐姐！放開我！我要去找神仙姐姐！」那男子顯然是不願意來的,若不是身邊的小卒揪著他的衣角,他早就跑了。
「殿下,不要吵,這里是正緊的地方呢。」6青鳳見那男子被拉扯到了自己邊上,便溫和道。
「你敢管本殿下?小心本殿下砍你腦袋！」听見6青鳳的話語,男子更怒了。
「回去以後,殿下想怎麼砍都行。」6青鳳好脾氣的笑。
「切。」見6青鳳的笑臉,男子轉過頭去,可算是安穩了下來。
見朝堂上這兩人孩子氣的對話,眾官心中皆是憤憤不平,然林輝夜未說半句話,其他人更不敢說什麼了。
「離石,幾歲了?」見朝堂上安靜了下來,林輝夜才道。
「二十。」離石道。
「二十了,為何還會是這番模樣?」林輝夜側目,問6青鳳。
「我怎麼了?」听林輝夜這麼說,離石昂頭看她。
「我家殿下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思緒什麼的總是停留在七八歲的時候,所以才是這番模樣的。」6青鳳解釋。「我佞剎族的陛下最是疼愛離石殿下,自殿下十四歲時起,便搜羅了天下的美人兒放在他面前。可是殿下均看都不看一眼,眨眼間……便已過二十,陛下甚是擔憂。近日殿下總說做夢了……夢里總出現一個女子……此女子擅舞劍,眉目清麗凡間少有,一雙紅瞳仿佛綴著世間所有血光……而此女子,在磐朝國土上。」
「夢?」林輝夜眉梢微挑。
「我國陛下心疼離石殿下,見他日日茶飯不思,便準他來磐朝的土地上看看。沒想到,這可算是佞剎與磐朝天賜的緣分。」說道這里,6青鳳笑彎了眼楮道。「我們離石殿下,真的見到了他夢里的神仙姐姐。」
林輝夜不語,等著6青鳳接下來的話語。果不其然,6青鳳變戲法兒似的從袖筒里掏出一卷畫來,當即展開道。
「陛下請看。」
林解語只覺得自己周身空氣焦灼,壓抑無比。所有官員都回頭去看了那幅畫,唯有她沒有。因為……她記得離石的聲音,也知道6青鳳所說的人是誰。這個佞剎國的王子殿下,正是自己前些日子在獵場看到的藏匿于樹叢中的男人。
「是……是解大人！」也不知道是誰在隊伍里說了這麼一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轉向了林解語。林解語只覺得後背涼透了,全身都無法挪動。
「真的是林解語。」
「這畫……殺氣太重了……真的是解大人?會不會還有另一個人……」
「解大人並非紅瞳啊……」
如海水一般的話語幾乎要將林解語淹沒,離石見大家的目光都看往前最前的那個人,便也好奇的看過去,只是都等了半天了那人卻連身也不轉。
「喂！你轉身給我看看！」離石站在原地道。
林解語並不听他的,依舊木然的站在原地。
「我讓你轉過來！」見林解語不轉身,離石上前兩步,一把將林解語拉了過來。然眾人就見那暴躁的離石在看到林解語面容的那一霎那,瞬間噤聲了。
「放開。」林解語道。
離石立刻听話的同開手,眼神溫和起來。
「神仙姐姐,你的眼楮為什麼黑了?」他問。
「一直都是黑的。」林解語冷道。
「你騙人！你那天明明是紅眼楮！殺氣好重的！」
「閉嘴。」听離石在耳邊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林解語道。
「好吧。既然神仙姐姐你現在不願意跟我說話,那就等我娶你回家當王妃後,再慢慢跟你說話吧。」顯然離石對林解語是沒有脾氣的,只是開心的走回6青鳳身邊對她道。「我們生好多孩子,都長得像你,好不好?」
見離石興奮過頭,6青鳳趕忙道。
「陛下,青鳳知道林解語乃您手下的愛臣,硬是封了公主遠嫁您定是心疼的。但我國已經屯駐三十萬大軍于磐朝西北部,且磐朝東北正與赤國交戰,南部又災患連連,陛下……也不太好為了一個女人而置國家安危于不顧罷?」
見林輝夜不出聲,6青鳳又道。
「況且,陛下若與我佞剎族和親,我佞剎族自然是要出兵幫助陛下的,到那時候……磐朝不費一兵一卒也是可以永享太平的。」
林解語再次坐在天鳥閣上望天已經是三日之後了。淺藍色的天空上幾乎無雲,只有成群的鳥兒來回盤旋著。她就這麼望著天空中的群鳥,輕輕哼起歌來。
「解語。」
「臣不叫解語了,臣現在是韶璃公主。」也不知身後那人是何時上來的,林解語只是輕笑道。
「你怪朕麼。」見林解語笑,林輝夜輕聲問。
「你知道的……」然那笑容卻並未街很久,當林解語轉頭去看林輝夜的時候,眼中那顯而易見的眷戀怎麼都擋不住。「我總是順著你的。」
「三年。」好半響後,林輝夜道。「三年後朕會接你回來。」
「嗯。」林解語笑。「可別忘了。臣等著呢。」
雖是這樣說,但是林解語心中明白,這已是絕無可能的了。
「不會忘記的。」
林輝夜淡笑,與淺藍的天幕融合在一起,那樣美好。
「給朕彈琴罷,朕……好久沒听你彈琴了。」
「好。」林解語听話的坐到陽琴邊上,輕輕的撥起琴弦來。她只記得那日,光影中的林輝夜很專注的望著自己,那雙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瞳,第一次只停留在自己身上。讓她幸福的……竟想留下眼淚來。
入夜的時候起風了,本是明亮的月被這突變的天幕隱匿了模樣,世界瞬時黑暗一片。林解語停了琴音趕忙起身將披風給林輝夜披上。
林輝夜就這麼站在原地,任由林解語給自己系好披風才轉過身去,似是要離開了。然就在她剛剛準備離去的時候,卻感覺手腕被人抓住了。林輝夜並未回頭,只听身後的林解語輕聲道。
「陛下,您什麼時候帶臣出宮走走。」
「你遠嫁的前一日,朕帶你出宮去玩。」林輝夜听那聲音里透著傷心的味道,遂回應道。
「君無戲言。」林解語笑,只覺眼眶酸澀無比,鼻尖也紅了。「您騙臣兩次,這第三次……不可再食言了。」
「朕並未騙你。」然,林輝夜卻道。「朕答應你的,朕都記得。」
「記得便好……記得便好……」林解語道,卻發現到了後來自己已無法再發出聲音來。
林解語不記得那夜林輝夜是怎麼離開天鳥閣的,她只知道她的陛下一直都未回過頭。未回頭再看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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