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安靜的從夜空中墜下來,林輝夜借著冰燈五彩的光芒反復看著紙條上的那個願望。她就見那字體雖跋扈,願望卻有種說不上的淒涼。
我希望,這一切,從頭到尾……只是一場夢。
那人……這樣寫到。
「夢……」林輝夜淺淺的重復著這個字,竟低低的笑起來。「哈哈哈哈……夢……」
「輝夜?」見林輝夜將那紙條死死攥在手心里,林解語擔心道。
「不礙事的,只是這願望有些好笑罷了。」听見林解語的呼喚,林輝夜朝她擺擺手,斂去笑意。她接過小販遞來的燈籠和毛筆,寥寥寫了一句話便放回新的燈籠里去了。小販听林輝夜柔聲道。「麻煩你將它掛回去罷。」
「好 !」小販愉快的接過銀票和燈籠,轉眼間就把林輝夜的燈籠掛了上去。
「是有關于夢境的願望?」二人行走間,林解語問道。
「嗯。」林輝夜答,又轉而望向林解語道。「你不去掛個燈籠?」
「臣就不掛了。」林解語笑道。
「為什麼?」林輝夜問。
「因為……」林解語思索了半響,終而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林輝夜見她答的為難,便不勉強她,接著看起了身邊的冰燈來。林解語靜靜跟在她的身後,只覺得腦海一片混亂,想說的話語終究沒有說出來。
「解語,快來看這個冰燈,看出來是什麼了麼?」
就在林解語的腦海一片空白之際,林輝夜的呼喚忽然自耳邊響起,她抬頭快步朝著林輝夜走過去。
「是……蓮花?」林解語仔細觀察道。
「嗯,是蓮花。能在這里看到這麼精美的蓮花冰雕還真是……」
林解語就這麼站在原地,听著林輝夜的聲音飄遠。
她想說……
很想說……
因為……
臣想回去,取下您的燈籠……
可以麼?
待二人坐上回程的馬車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冰燈會已經結束。林解語靠在車廂內,撩開車簾望著窗外的落仰神。
她……終究還是沒能回去取下林輝夜的燈籠。
林解語想,若是日後有人要問起她這一生有什麼遺憾的事,那麼……一定只有這麼一件。
輝夜……會寫些什麼呢?
國泰民安?
趙明河的回應?
還是……有關于……自己的呢……
就這麼想著,林解語笑了。為自己所想的最後一條而笑。她想……這是多麼荒唐的想象,而自己……竟然真的對此抱有期待。
穴在漆黑的夜幕中飄飛,綿延不絕。林解語就這麼望著旋落的雪瓣,終而睡著了。
林輝夜坐在林解語的身邊,側目看著她的睡顏,忽覺這人就要與這漫天的冰雪融在一起。她也不知自己為何心中一涼,一把過去抓住了林解語的手臂。
「陛下?」被林輝夜突然而來的動作驚醒,林解語睜開眼楮,就望見了林輝夜一雙幽冷的眸。然那雙冰冷的眸在發現林解語醒來後,忽然溫柔起來。
林解語听她道。
「明年,再一起來看冰燈可好?」
「嗯。」听見林輝夜的邀約,林解語答。她伸手握住林輝夜抓著自己手臂的手,似是在安慰不安的孩子那樣,溫柔道。「以後每年都一起看。」
林輝夜並不回答她,只是漸漸松開了抓著林解語的手,但林解語卻並不放開。她也像林輝夜一樣仰頭靠在車廂里,喃喃道。
「陛下,臣只要一想到還要跟在陛□邊很多很多年……就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即便時常處于生死的邊緣,也覺得幸福麼?」林輝夜笑,低低道。
「恩,幸福。」林解語沒有猶豫的答道。「陛下……就是臣存在的意義呢……」
「朕……時常置身于黑暗中,那種黑暗無比強大且深不可測。朕每刻都在掙扎……可是……卻怎麼也得不到救贖……朕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被黑暗吞沒……所以……並不確定是否擁有很多年可以揮霍。」
「陛下會有太平盛世,會幸福很久很久。」林解語靜靜的听著,而後目光漸漸凝結成冰,她輕聲道。「臣會保護您不被黑暗吞噬,也會保護您的太平盛世。一定。」
後來又與林解語說了什麼林輝夜不記得了。她只記得,那夜……回宮的道路,非常的漫長。
「殺!」
「殺!」
「殺——!!!」
瀧水城外,艷陽高照,殺聲震天。
趙明河悠閑的臥在軟轎里,一邊喝茶一邊遙望城牆。
果然,不一會兒便有個小兵一溜煙兒的從城牆上面跑了下去。
「將軍,果然……有人報信去了。」她身邊的侍衛顯然也看到了那個人的動靜,低聲道。
「不著急,容他們商量一陣子。」趙明河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笑著答道。
「達耶將軍!趙……趙明河的軍隊已經將我們團團圍住了!現在……咱們……咱們就是連一直螞蟻也爬不出去了!」
自從知道這回是趙明河領兵後,達耶就一直心緒不寧。雖然他一直對有關于趙明河的傳言不屑一顧,但是……直到這一刻,那種不安寧的情緒終于再也壓制不住了。
趙明河的攻勢比他預想中的更加快速迅猛!短短三個月的時間,這女人已經收復瀧水邊緣失地,劍鋒直指瀧水城!
「蠢貨!」听到這個消息後,達耶一掌將身邊的木桌震碎,吼道。「趙明河昨日還在周武鎮!今早怎麼可能到達瀧水!那萬擔糧食……就白白便宜了他們麼!」
「傳言趙明河有天兵神將……」那報信小兵顯然已經沒了氣勢,顫抖道。
「狗屁的天兵神將!趙明河也是人……而且……是個女人……」達耶恨不得將自己的牙齒咬碎,怒道。「我佞剎族豈能被一介女流嚇成這幅模樣!」
「可是……可是趙明河所過之處……不留俘兵……死狀慘烈比起我軍攻城時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我們輸了……也……也要被她……!」
「被她什麼?」達耶眯起眼楮,那小兵見他們的主帥氣息危險,終而不敢再說下去。「怕死的士兵一開始就不該上戰場,誰怕死,我就先殺了誰!!給我把瀧水守住!!守不住就給我用自己的血來祭奠佞剎!!!!」
「是!!!」
自那日叫陣後,又過了兩日。午後趙明河便一直站在營地中觀望城牆,一直到了夜幕低垂才回到帳篷中去。然,她剛一躺下,便有個細小且熟悉的聲音傳來。
「明河,睡了麼?」
「沒睡,進來吧。」
「听守衛的小兵說,達耶去快支撐不住了。」帳外的人走進來,身形瘦弱,但是卻無比利落。
「撐不住了好。」知道這個人一回來便會關心達耶的情況,趙明河笑道。「他撐不住的那一日,便是我們攻城之時。」
「佞剎族果然只有體形上的優勢。」小七也笑道。「只要稍微一傳,他們便信你有天兵神將的庇佑。」
「我若是有了天兵神將,豈不是就能在彈指間就弄死他們,還要等到現在不成?」趙明河嗤笑道。
「還好咱們速度快,先糧草一日將城圍住,否則……要攻下這瀧水城還是得費一番時日的。」
「若是他想要糧草,便將城門打開,我親自給他送進去。」趙明河挑起眉梢道。「若不想要,便在里面餓死好了。」
「明河……不如我潛進城里一次,穩固下民心?」听到「餓死」二字,小七憂慮道。「長時間沒有糧草,百姓也會不安,若到時候……」
「不要緊。你去了不安全。」趙明河冷下眼眸道。「再來……我想……達耶也支持不了那麼久的。」
「嗯。」听趙明河這麼說,小七笑道。
「讓你留在周武鎮頂替我,是不是很累?」見那孩子清瘦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笑容,趙明河抬手覆上她的頭頂,柔聲道。
「不累。」小七在趙明河手心蹭了蹭道。「倒是讓我去代替你,我有些……」
「有些什麼?」
「他們是沒見過你的模樣,可我見過……我們的趙大將軍是何等英姿,豈能生的我這幅模樣?」小七苦笑道。
「你是怎樣的模樣?」听小七這麼說,趙明河眉梢一挑,仔細望她,道。「也是一副將軍的模樣呢。銳利無比,是我靈犀最鋒利的劍。」
「我靈犀最鋒利的劍……」小七本想笑著說,卻發現早已淚流滿面。她固執的坐在原地,任那眼淚在臉龐在縱橫交錯。「是……是你。」
「別哭。」趙明河起身走到她身邊,將之攬入懷中,冷下聲音道。「靈犀被虧欠的,我都會分毫不差的,討回來。」
半個月後,瀧水城糧食耗光,達耶已是窮途末路。
小七就見二軍對峙中,趙明河獨自一人策馬,緩慢的朝著城牆移動過去,霎時心中一緊。
「明河!再往前就入了他們的射程!會沒命的!」
然,趙明河只是向後比了一個「停」的手勢後,便直直走到了瀧水的城牆下面。
果然不出小七所料,趙明河剛一踏如射程,便有鋪天蓋地的箭羽朝她射來!然而,也僅在一瞬間,那些箭雨便被趙明河的烈火神劍化為灰燼。
眾人只見趙明河赤紅著一雙眼眸抬頭,望著城牆上舉箭的士兵,微笑道。
「告訴達耶將軍,明河有事求見,請降下天梯,放明河一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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