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兵去達耶那里通報到降下天梯,足足一個時辰的時間。小七一直覺得有口氣懸在心頭,幾乎要將自己悶死。然而,當趙明河攀上天梯進入瀧水成以後,她才意識到,真正的等待……可能……才剛剛開始。
達耶曾想象過趙明河的模樣,在他的想象中,趙明河該如男子一般高大威猛,堅毅無比。但是當他真正看到趙明河的時候,卻完全顛覆了自己的想法。
迎面走來的那個女人穿著戰甲背靠陽光。她並不高大,卻難掩凜冽的氣息。然這都不是達耶在意的重點。因為……自從趙明河進入他的視線後,他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趙明河的面容上。
何其驚艷！
達耶在內心這樣感嘆。
尤其是……她那一雙妖冶不息的瞳……
仿佛……可以魅惑眾生一般……
「達耶將軍。」在達耶出神的時候,趙明河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達耶只見這女人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後,才又略帶笑意道。「兩軍對峙如此之久,明河都未來拜訪過達耶將軍,實在是失禮。」
「趙明河,你還真是不怕死麼?」
趙明河說話不徐不疾,然而正是這種溫吞的態度,在達耶眼中恰是無言的挑釁。
「我軍雖然斷了糧草,但是殺死你一個,不成問題。若殺了你,我軍便多了一半的勝算。」
「明河怎麼會不怕死呢。」趙明河低垂眉目道。「明河真的……很怕死。」
達耶不語。
「明河既然進了達耶將軍的城池,就沒想再活著出去呢。」見達耶並不說話,趙明河便繼續道。
達耶將軍的……城池。
仔細的听著趙明河的用詞,達耶眯起眼楮來。
他想,這女人……是在耍什麼計謀?可是……此戰勝敗已定,她又為何只身一人來找自己?就像是……一心求敗似的。
「說說你來找我目的。」反復思量過後,達耶道。
「明河來找達耶將軍只有一個目的。」見達耶問到正題,趙明河才緩緩道。「那便是……助達耶將軍……攻下磐朝。」
達耶只听她的聲音溫軟,內容卻如一道驚雷！
「什麼?助我佞剎……攻下磐朝?」他將信將疑的重復道。
「是啊。」趙明河笑。
「為何?」
「因為……明河與磐朝……乃世敵。」
「哈哈,磐朝第一大將軍與磐朝乃世敵?你以為我會信麼?」達耶大笑道。
「不管達耶將軍信不信,這都是事實。」趙明河道。「明河是真心助佞剎復仇,就是不知道達耶將軍肯不肯了。」
「我憑什麼信你?」
「你……又憑什麼不信我呢?」趙明河如是說,緩緩抽出腰間的烈火神劍。然只是這一個小小的舉動,便有大批士兵擋在達耶面前,將她團團圍住。達耶透過侍衛組成的人牆,听到趙明河低沉的聲音清晰的傳來。「現在我磐朝大軍就在瀧水城外,就算沒有我,達耶將軍想要在斷糧一個月的情況下打勝仗,又談何容易?更何況……您又能確定,您……一定弄得死我麼?」
達耶只覺濃重的挑釁意味再次傳來,還帶著威脅的氣息。
然趙明河卻並不管這些,只是溫聲道。
「將軍何不試著相信明河呢?如此一來……將軍既能攻下磐朝為佞剎報仇,又能打贏這場絕境之仗,何樂而不為?」
「你想怎麼做。」半響後,達耶問。
「不怎麼做,明河只想給達耶將軍一日的時間,想個清楚。若達耶將軍肯在明日傍晚的時候給明河捎個信,明河感激不盡。」趙明河悠哉道。「到時候,明河自然會敗仗的。」
「敗仗以後呢?」達耶問。
「敗仗之後……還請達耶將軍將明河帶回佞剎,好讓明河為佞剎效力。」
「那你何不現在就投奔佞剎?」達耶冷笑。
「被俘總比叛將來的好,明河也得給自己一條後路不是?」趙明河答。「若改日佞剎反悔……明河也有回去的理由。」
「呵,你倒是想的挺全。」
「明河的想法僅僅是想法,能不能成為現實,還要看將軍的決定。」說道這里,趙明河笑了,她悄聲道。「若將軍想好了,可一定記得告訴明河。否則……後天……佞剎的大軍,便要滅亡了。」
「趙明河……！」眼見那女人說完這句話便要離開。達耶的副將極其憤怒！他從牙縫中擠出那三個字後便一揮手,很快就有大批的士兵將趙明河攔住！
霎時間,所有的兵刃,都對準趙明河一人！
「讓她走。」然就在這時,達耶卻如是道。
听見達耶的命令,那些攔住趙明河的士兵又都收起兵器分散開來,為趙明河空出一條路。
「還是達耶將軍明理呢。」趙明河滿意的看著面前空出的道路,頭也不回的走了。
見趙明河的身影消失在大堂門口,達耶的副將才低聲道。
「將軍！她……她不把您放在眼里！簡直是欺人太甚！」
「小不忍則亂大謀。」達耶道。「不管趙明河的話語有多大的可信度。我們眼前……只需要保下瀧水而已。」
「您是說……」
「兵場上,沒有過程,只有勝敗。」見副將疑惑,達耶解釋道。「信與不信,這場惡戰我們都打定了。再來……無論是什麼結果,都對我們百利而無一害。我們……又為何不信她一次?」
夜幕西沉的時候,小七終于看到趙明河完好無損的從瀧水城出來了。也是在那一刻,她即將停止的呼吸,又再度恢復過來。
士兵們見趙明河回來,心中稍安。雖然他們並不明白趙明河此行的意義,但是多年建立起來的信任告訴他們,只要是將軍的決定,一定不會有錯。
「明河……你……」進了帳篷後,小七才悄聲道。
「小七。」知道小七焦急,趙明河道。「明日……便是一切的分割之處了。」
「你是要敗仗給佞剎麼。」小七道。
「是。」趙明河答。
「你想過麼……就算你敗仗給佞剎……佞剎又能听你的指揮去進行後來的事情麼?」小七擔憂道。
「我並不需要他們听從我的指揮。」趙明河冷下眼眸,緩緩道。「我只需要一個……強行與磐朝相互剝離的理由。」
「你……」
「我要在他們俘獲我後……」小七听見趙明河緩緩道。「到赤國去。」
收到趙明河病重的消息時,林輝夜正在坤宏殿批閱奏折。那報信的小兵只見林輝夜持筆的右手一怔,便有一點濃墨滴于折上。
「你說什麼?」好一陣子,林輝夜才又再次問道。
「屬下也不知道趙將軍是怎麼了……就是……前幾日忽然病倒了……連床都不能下。屬下跟著趙大將軍這麼多年……就沒見她病成這樣過……」小兵低著頭,小聲道。「但是她卻依舊堅持領兵……正跟李虎李將軍分開兩路行事……但是……情況卻不容樂觀……」
回應小兵的是無盡的沉默。
傳儀越听越覺得不妙,還來不及說點什麼就听他的陛下道。
「傳儀,把朕的戰甲,拿來。」
「陛下……！您……您這是要做什麼呀！」那不妙的感覺還來不及形成,就已經被林輝夜付諸了實踐。傳儀只覺得腿一軟,立刻跪倒在地上！
「朕要去西北。」林輝夜道。
「西北現在形勢混亂……您可不能去啊！萬一您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這……這！這……！」傳儀一向不敢忤逆林輝夜的意願,只是唯有這件事情,他告訴自己……他就算不努力,也得力爭到底！
「朕說了。」林輝夜冷眼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傳儀道。「朕要去。」
林輝夜的聲音不大,卻冷極。
傳儀只覺得剛才的決心在這一刻分崩離析,碎的徹底,就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他怯懦道。
「奴才……奴才……這就去拿！」
「臣跟你一起去。」見林輝夜回宮一趟,便要離開了,林解語的腦海中霎時閃過無數個林輝夜離開的黑夜。
每一次,每一次……她都被她留在黑夜里等候。
「你幫朕守著皇宮。」
這次,也不例外。
「這次不一樣……西北戰亂……情況很不妙……臣不能守在皇宮。」跟在林輝夜的身後,林解語只感覺焦躁難安。她恍惚的害怕,害怕林輝夜這一走……就是永遠。「萬一陛下出了什麼事……臣守著這皇宮又有什麼用！」
「你不守在皇宮,誰來守?」林輝夜站定,回頭望林解語淡淡道。「你要朕換人麼?」
「臣……」听到林輝夜的後半句話,林解語只覺心中一陣冰涼,半響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解語。」見面前的人目光涼下來,林輝夜伸出雙手,捧住林解語的臉頰,望著她的眼眸道。「朕說朕能平安無事的回來,你信不信?」
林解語只覺得自己的嘴唇都在顫抖,半響才道。
「臣信。臣信……」你說什麼……臣都相信你……
「那便替朕守好皇宮。」听到林解語的回答,林輝夜冰冷的目光稍稍柔和,她抬手覆蓋在林解語的頭頂,溫柔道。「等朕回來。」
「好……」林解語回答。「好……！」她只感覺有一種無邊無際的酸楚從心底深處涌出來,然這酸楚卻一直到林輝夜走後很久才化為淚水,恣意流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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