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難 第六十六章 ︰靈犀遺夢

作者 ︰ 盈月流光

誰……你是誰……

隱約間,林解語知道自己又做夢了。只是這次的夢境中不再有熊熊的烈火和那個哭泣著的女孩。不……確切的說,林解語覺得……自己仿佛與那個孩子融為一體,正透過她的眼楮來看這個世界。

模糊的視線中,林解語隱約的望見了大片大片的陽光和逆光的身影。

那個身影常年出現于自己的夢中,帶著無盡的悲傷與恐懼。

然而,這次……卻不一樣。

林解語頭一次從這個人身上感覺到了洶涌的溫暖。

她背後的天空是藍色的。

風……那樣柔和。

「你……你是誰?」

「小羽。是我。你……怎麼連我都能忘了呢?」

「陽……?」心頭浮現出這個名字,林解語困惑道。

「嗯。」听見林解語的回答,那個人似乎是笑了。她彎腰,朝著自己伸出一只手道。「跟我走,好不好?」

「我……」望著那陽光中虛幻的身影,林解語竟然在那一霎那失神,就要將手伸出去。

然而卻在這個時候,有另外一只手猛然將朝陽的手攥在手心里,霸道而強烈的將之抽離自己的視線。

「你……」林解語抬頭望過去,便看見了另外一個身影。那身影站在朝陽身邊與她一同背對著陽光,看不真切。「別踫她……你別踫她……」

「我為什麼不能踫她。」那個人道。

「因為……她是我的……她是我的!」林解語對那人大吼道。「她一直都是我的!」

「你有什麼證據?」那人也不著急,話語間略帶笑意。

「我……」

「你沒有證據?」看見林解語呆在原地,那個人依舊笑著,對她道。「要我證明給你看麼?」

話語間,那人側過臉去,就要親吻上身邊的朝陽。

「不……!不……你放開她……放開她!放開她!!」被那樣的笑意激怒,林解語沖上前去就要將朝她推開,卻不料在推搡間,那人的面容被陽光照見。

林解語手中的動作一下停了,半響都沒有動靜。

「輝……輝……」

那個人……哪是什麼其他人……分明……就是……就是林輝夜!

林解語朝後退,她只覺得頭疼欲裂,仿佛有兩種記憶在自己的腦海中糾纏,怎麼也理不清楚。

連續退了好幾部以後,林解語才在原地站定,她緩緩的回頭去,朝著朝陽看……卻在那一瞬間,看到了……趙明河的面容。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林解語捂著腦袋,蹲在原地瑟瑟發抖。

然就在這一刻,她卻見「朝陽」向著林輝夜走去。

她走的很緩慢,卻很穩。

一步。

兩步……

三步……

林解語就見在她走到林輝夜身邊的時候,竟從袖口中掏出一把短刀來!

「你要干什麼!!」感到了強烈的不安,林解語處于本能的立刻朝著林輝夜跑過去,然卻已經晚了。她就見「朝陽」將那短刀舉起,深深的插在林輝夜的心口上!!

「不……不!!!!!不!!!!!」

林解語大哭著從夢中醒來,卻見周圍一片黑暗。窗外有淅瀝的雨聲傳來,清涼的空氣讓林解語稍稍回神,也在提醒她,剛剛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主子?主子……」似乎被林解語的哭聲驚醒,睡在隔壁屋子里的小竹連忙跑過來輕輕敲門,卻也不見林解語有回應。「主子……我進來了。」

小竹就這麼說著,一推門,發現門竟然是開著的。

寂靜的黑暗中,林解語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主……」小竹走近,剛想再喚林解語一聲,卻發現那個女人滿臉的眼淚,遂小聲問道。「您怎麼了?」

「做噩夢了。」林解語笑,輕聲道。

「您不冷呀。」見林解語笑了,小竹才道。她起身來走到窗戶邊,欲將之關上,卻見窗稜上停了好幾只黑鴿。那些鴿子的眼楮烏亮,靜悄悄的不發出一點聲音。小竹看後只覺得心里發毛,抬手便將它們趕走了。她將門和窗戶關好,才又走回林解語的身邊道。

「窗戶也不關,門也不扣,您不做噩夢找誰呀?」

「我就是想著……她若是回來了……進不來該怎麼辦?」听小竹這麼問,林解語答。

「誰?」小竹好奇道。

「沒什麼。」想也知道這丫頭並不曉得自己在說誰,林解語搖搖頭道。「你回去睡吧,我也有些困了。」

「要不要奴婢在這里陪您?」小竹擔憂道。

「是想要听我給你講故事麼?」林解語笑。

「不……主子……這大半夜的……您可別嚇我。」一听到「故事」二字,小竹的腿便軟了,她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瑟縮到門邊道。「奴婢可睡覺去了啊,您要是有什麼事,就只管叫奴婢的名字。」

「嗯。」林解語輕聲應。

小竹見自己的主子還有力氣與自己玩笑,心中稍安,便又回去睡覺了。

只是這林解語……卻再也睡不著了。

她躺在床上,望著漆黑的屋頂發呆半響,終于被雨聲吵得無法再次入眠。思來想去,林解語便起身穿好外衣,拿著一把油紙傘出門了。

萬靈殿外的長廊被雨水沖刷,泛著明亮的光輝,林解語緩緩的走著,竟笑起來。

她想,小時候,輝夜總喜歡牽著自己的手,從這里一路走到延年宮去呢。

林解語就這麼笑著,隨後便一路朝著林輝夜上朝的坤弘殿走去了。

雨夜中的坤弘殿一如往常一般莊嚴且氣派,林解語撐著油紙傘朝著殿內望,一眼便望見了今夜執勤的官員。那兩個官員正坐在大殿深處,點著燭火促膝而談,林解語听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卻覺得心里溫暖。

還記的一年前,自己同柳睿衛青也是在這里執勤,那兩個人總也有說不完的話,就在自己眼前打來鬧去的。林解語想,自己那時候還覺得他們聒噪,現在……卻又懷念起來。

如今,這二人一個正在邊關……還有一個人已經……

朋友……?

他們二人那樣的相處,便是朋友了罷?

那麼……自己呢?

想到這里,林解語忽而發現,自己……一個朋友都沒有。且不說朋友……就是連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呢……

伊晨?伊晨于自己不過是服從與被服從的關系,除了任務,幾乎沒有任何交集。他不了解自己……自己也並沒有多余的心思去了解他。

小竹?啊……小竹,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很多年了。可她也同伊晨一樣……是游離于自己世界之外的人。她甚至……不能了解自己心中所想的一絲一毫……就算自己這樣日日夜夜的與林輝夜糾纏不清……她也從來不曾感覺到自己別處的心思。

主僕……而已……嗎……

趙明河?

想到這個人的時候,林解語笑了起來。自己……竟然要把趙明河算在朋友的行列麼?她是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卻也是自己最大的仇敵。

「林解語,你除了林輝夜,一無所有呢。」隆隆的雨幕中,林解語這樣對自己說。

「可是……你有林輝夜,不就夠了麼?」她如是接道。「你不需要那些……你只要有林輝夜……就夠了。」

「所以……你才不是孤單的一個人呢。」

雖是這麼安慰著自己,林解語卻還是覺得面龐濕漉起來。

陛下陛下陛下……你的生活里,要是沒有陛下,還有什麼?

解語,其實這個世界很大,還有很多事物可以放進心里。倘若有一天,你失去了林輝夜,它們便能撐著你活下去。

不知何時,趙明河的話語又在自己耳邊響起。

林解語搖搖頭,將那些話語從自己腦海中打散。好半響,她渙散的目光才重新凝聚起來。

漆黑的雨夜中,林解語堅定道。

「趙明河……你在說什麼?我,林解語,才不會失去陛下。」

「陛下怎麼樣了。」趙明河在林輝夜的帳篷外踱步到半夜,終于把軍醫等了出來。

「這……這情況……不太妙。」軍醫低聲道。此刻他的心情很復雜,陛下的情況現在很不妙,隨時都會死去。但若是陛下不死……等她醒了……發現自己看到了她背後的紋身……自己也是必死無疑……

怎麼樣,這葬都算陪定了。

「我進去看看。」見軍醫白著臉,趙明河便知情況不妙,硬要進到帳篷里去。

「我說大將軍,您可別進去了!陛下……陛下現在弱著呢……」軍醫道。

「我不進去她就能強起來?」趙明河冷著眼眸道。

「您又不懂醫術,就是進去了她也強不起來……但是若陛下醒了……看見您這被俘的狼狽模樣……豈不是……」軍醫見趙明河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起就不打一處來,故意羞辱道。

然不料趙明河卻根本不予理會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話,徑直掀起鏈子就走了進去。

軍醫愣在原地,半響才發現,自己竟然被趙明河忽視到這個地步!

「輝夜。」趙明河一邊喚她的名字,一邊走到了林輝夜的床邊。她就見林輝夜趴在床上,背後全部裹著白色的紗布,只露出肩頭上大片的桃花刺青。

「你在宮里……到底……遇到過什麼事呢?」趙明河坐在林輝夜的床邊,抬手輕輕撫上那片栩栩如生的花瓣,喃喃道。

「嗯……」昏迷中的林輝夜發出一聲細微的呢喃,趙明河趕忙收回手,霎時清醒過來。

不該。

她不該好奇林輝夜的事情。

更不該……去關注有關于林輝夜的一切……

錯了。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錯的!

殺了林輝夜……

殺了林輝夜,磐朝就算是覆滅了,自己……就算是復仇成功了。

那個時候……自己便可以帶走林解語,去過再也沒有任何人打擾的生活!

無數次,這個想法都不停的在趙明河的腦海中翻轉。這應該是最快……最有力……最幸福的解決方式了。

可是……可是……

傷害靈犀的……是整個磐朝的軍隊和皇族……而不是僅僅是林輝夜。

這個國家做錯的事情,為什麼要用林輝夜一個人的死來了結?

所以……所以自己要將磐朝覆滅……而並不是……單純的要殺掉林輝夜而已……

對……就是這樣……

一切都沒有結束。

然……

自己……是真的那樣想……還是……只是在逃避自己將要殺死林輝夜這件事情?

為什麼折磨她……為什麼挑釁她……為什麼不直接殺了她?

難道……

思考到這里,趙明河已經無法再想下去!她只覺得自己的頭再次劇烈疼痛了起來!一雙眼瞳又隱隱透著血腥的紅色……

煩亂的思緒中……

趙明河從袖口里掏出一把短刀,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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