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安思淼所料,自那日周末一別後,桑鶴軒就再也沒和她聯系過。就連介紹他們相親的人也完全聯系不上他。安思淼忍不住猜測,他是不是去辦事後出了什麼問題?要不怎麼會連介紹人都聯系不上他?
說起那位介紹人,安思淼也頗為熟悉。那人叫蔣夏陽,是她母親的得意門生,如今的知名律師。蔣大狀為人謹慎有魄力,閱歷能力都很強,所以安母才相信他介紹來的對象。
說起安思淼的母親,就不得不提她的外公。安思淼的外公曾在部隊擔任過很高職務,雖然已經退休,人脈地位卻依然穩固。
安思淼的母親同樣也沒給她外公丟臉,作為全國首屈一指的永江大學法學系教授,安母在業內享有很高名譽,很多棘手的案子都會在她的妙手下迎刃而解,慕名來找她的人很多,可讓安母接手卻很難。即便聲名在外,安母辦過的案子卻少之又少,因為她是個名副其實的好人,而來找她的卻都是些想要月兌罪的大惡人。
有了這樣的大前提,安思淼的條件其實還不錯,這也是為什麼安家給她物色了那麼久,卻只有這一個需要見面的原因。
自從覺得自己被嫌棄了以後,安思淼的情緒就一直很低落,工作也心不在焉,常常出錯。
陳阿姨看在安母的面子上,倒沒有說她什麼,只是她自己心里也過意不去,干脆請了一天假在家里休息,調整一下情緒。
今天周三,安父安母都在上班,安思淼一個人在家,一直睡到中午才起來。
約莫十一點多的時候,安思淼家的門鈴響了,當時她正在廚房煮面,水剛剛燒開,正準備把面餅丟進去。听見門鈴響,安思淼立刻關了火,路過自己房間時拿了件長外套披上,這才走到門口從貓眼往外看。
「請問安小姐在家嗎?」
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的女孩聲音從門外傳來,安思淼打開門,看清了這個化著淡妝,打扮時尚的女孩,她手里拿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安小姐你好,我是宏微科技的員工,是桑總讓我來的
女孩見了安思淼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笑意里不免有些奉承的感覺,但安思淼並沒在意她的笑容,因為她被對方的話吸引了。
「桑總?你是說桑鶴軒先生嗎?」
她看著女孩手里的盒子,它被包裝得很漂亮,還用粉藍色的絲帶打了蝴蝶結。
「是的,桑總是我的老板,他讓我把這個送給您
女孩將手里的盒子遞給安思淼,安思淼猶豫了一下,沒有接。
「這不太合適吧,我和他也不熟,拿他的東西不太好她微笑著將盒子推回去,頗有些賭氣的味道。
這麼久杳無音訊,忽然又冒出來送人禮物,他到底什麼意思?
其實安思淼想多了,桑鶴軒一點別的意思都沒有,他只是單純地需要送這個東西給她而已。
女孩听安思淼這麼說,有些為難道︰「安小姐,如果您不想收,還是親自和桑總說比較好,我只是宏微科技的員工,桑總讓我辦事我就得辦到,您不收我會很難做的
安思淼望著女孩可憐兮兮的臉龐,到底還是不忍。她覺得人家說得也對,人家只是奉命行事,她為難別人做什麼?
于是,安思淼最終還是收下了這份禮物。等女孩走了,她也顧不上吃飯了,急切又緊張地打開了禮盒。
褪去了華麗的包裝,安思淼不免有些驚訝,因為桑鶴軒竟然送了她一部手機。
大陸大部分人目前用的還是傳呼機,手機是十分稀罕的東西,更不要說,他送她的手機還很薄,只會更貴了。
桑鶴軒居然就這麼隨便地送了一部給她這個只見過兩面的人。
心情復雜地拿起黑色的手機,安思淼還來不及研究,手機便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連忙翻下蓋子按了接听鍵,小心翼翼地湊到耳邊听著那邊的動靜。
「喂?」她輕輕出聲。
「是我熟悉又陌生的男聲溫和地做著自我介紹,「我是桑鶴軒
「……你好安思淼握著手機的手有點發熱,心撲通撲通的,都有點听不見對方說什麼了,「你為什麼要送我手機?」她問。
「為了方便我自己他這樣回答道。
「嗯?」安思淼不解地發出疑問。
「上次分開後我就回了香港,一直在忙公司的事,現在還沒回大陸。打這個電話來,是向安小姐道個歉。之前一直沒能抽出時間給你回復,我很過意不去
桑鶴軒的聲音一直保持在一個溫度,他說的話很有說服力,能听得出這個人雖然言辭溫和卻非常強勢。不過,他的強勢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他會在合適的時候退讓,這讓他顯得很有風度,但也讓人明確知道,沒有人可以踩到他頭上去。
就比方說此刻。
「等我回了大陸,會好好向你賠罪,好麼?」
這樣一句溫和地問話,幾乎讓安思淼下意識就道了聲「好」。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接著桑鶴軒似乎笑了笑,她幾乎立刻就在腦子里勾畫出了他微笑時的樣子,這讓她臉頰不自覺發燙。
「好,那先這樣,我這里還在忙,晚點再打給你
他跟她道別,安思淼腦子亂糟糟的,只會說「好」這個字。
于是,等掛掉電話後,安思淼連午飯都不想吃了。
這是個令人愉悅又難過的休息日,安思淼徹底體會到了桑鶴軒此人的說一不二。
在很多天杳無音訊後,他送了她這部手機,為了方便以後彼此聯系。然後,他每天晚上八點都會準時給她打電話。
桑鶴軒很會挑時間,每次打來時她都已經吃完飯並且洗漱完畢,完全不耽誤她的日常生活。這樣的細心讓安思淼對他曾空了她很久這件事沒了怨念,兩人很穩定地每晚通話,雖然每次都維持在十分鐘左右,可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的安思淼還是被這甜蜜又曖昧的氛圍融化了。
就這樣持續了大概十天,安思淼得到了桑鶴軒回了大陸的消息。這個時候她剛好在上班,接到他的電話後臉上不自覺浮現出緊張又期待的表情,任誰都看得出這丫頭戀愛了。
陳阿姨不動聲色地將她的變化盡收眼底,這就等于安母很快將知道一切。
「你累嗎?」安思淼躲到茶水間,一邊躲避同事的眼光一邊壓低聲音說,「好好休息一下吧,忙了那麼久終于回來了
「我想見你桑鶴軒言簡意賅道,「你下班我去接你
安思淼的臉瞬間紅了,她很緊張,可她也想見他。雖然他們的關系還沒在言語上明確下來,但她已經當他是男朋友了。畢竟在這個年代,這樣聯系了這麼久,還送了這麼貴重的東西,表明關系的話是否說過已經不重要了。
「好安思淼柔聲應下,「那你先休息,我還有一段時間才下班
桑鶴軒那邊有一會沒應答,不知在想什麼,須臾之後才沉沉地說︰「你很不想接我電話?」
安思淼被這麼一問幾乎忘記了呼吸,半晌才尷尬地吞吞吐吐道︰「不……不是的,我只是怕同事不高興,畢竟……我只是個學徒,你知道的,我在這里就是打打下手,如果這樣都不好好干,人家會覺得我……覺得我……」她「我」了半天也沒「我」出什麼來,急得不停用指尖在身邊的桌子上畫圈。
桑鶴軒那邊說不好是什麼想法,但他也沒為難她,很快就溫和地說︰「好了,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工作吧,再見
「……再見
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安思淼立刻低頭看自己的著裝,發現穿的過于樸素之後,她臉上的表情變得相當難看。
怎麼辦,第一次和他見面是在歌廳那種不三不四的地方,第二次見面又那麼狼狽,這一次見面仍然過于普通,他會不會覺得她很輕浮或者不尊重他?
盡管這次見面很想給對方留個好印象,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安思淼直到下班都沒想出辦法,但桑鶴軒已經來接她了。
黑色的奧迪車停在會計事務所門口,安思淼急忙跑下去,生怕他久等。她都沒發現她上車的時候,二樓玻璃處有不少人在圍觀,十分艷羨。
當安思淼在轎車的副駕駛坐穩,桑鶴軒緩緩將車子駛離那些人的視線。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拿著手機,漫不經心地掃過前方的路線後,問自上了車就很沉默的她︰「想吃什麼?」
吃?噢!安思淼不敢太晚回家,也不想讓他破費,所以就隨便指了指路邊的川菜館︰「吃這個吧!」
桑鶴軒似乎蹙了下眉,但那褶皺很快就消失不見,安思淼沒有捕捉到。他停好車和她一起進了這間川菜館,里面雖然不大,但卻很干淨,這讓他臉色稍微好看了那麼一點。
安思淼也感覺到他有哪里不對勁,但也說不出是哪。點菜時他根本不看菜譜,直接轉到她面前,不容置噱地讓她點了菜。
點完菜,倆人就氣氛僵硬地沉默著,安思淼坐在桑鶴軒對面,桑鶴軒一手搭在桌邊一手撐在唇邊,干淨的鏡片後那雙好看的眼楮靜靜地望著她,輪廓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被這樣盯著,安思淼更加說不出話了,還好飯館上菜很快,等地道的川菜上桌之後,一直面無表情的桑鶴軒臉上總算露出了一抹飄忽的笑容。
他收回手,靠在椅子上望著不敢夾第一筷子的她。她時不時偷看他,眼神清澈,像小鹿一樣,在傍晚有些昏暗的光線下,她就像一抹溫柔的陽光,只不過明亮得有點刺眼。
「你怎麼不吃?」安思淼最後還是沒能下第一筷子,她夾了菜給他,盯著他盤子里辣油油的青菜說,「快吃吧,你一定餓了
桑鶴軒垂眼睨了睨盤子里的菜,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筷子按照她的意願把菜吃了。
因為這個,他們之間氣氛緩和了很多,安思淼也開始小口吃東西。她發現桑鶴軒吃得很少很慢,吃一點就要喝很多水,她正猜測著原因,對方就變相告訴了她。
桑鶴軒雖然吃得很少,可唇還是被地道的川菜辣得紅艷艷的,他喝水時因為心不在焉有些嗆到,發現自己失態後立刻從西裝口袋拿出手帕掩住唇,平復下來後才望向了對面的安思淼。
原來他不能吃辣,他為什麼不早說?
安思淼本來是一臉擔憂,可見到他望過來時那有些尷尬的眼神後,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安思淼長得很漂亮,每個見到她的人都必須承認。但這並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她身上最讓人無法抵抗的是她的笑容。她笑起來時眉梢眼角都彎著,甜得好像加了蜂蜜的果糖,她這樣笑著看你,沒人能受得了。
桑鶴軒挪開手帕隨意地撂在桌上,先是回了她一個很淡的笑容,漸漸地就不自然起來,鏡片後的眼神有些閃爍,後來干脆直接移開了視線,兩片薄唇卻啟開了。
他對她說︰「思淼,我會盡我全力為你做事,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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