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鶴軒想見安思淼一面很難,汪永年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讓他們見面,除了短暫的電話之外,他完全聯系不上她。
他還沒有把一切都告訴她,卻已經開始預習失去她之後的生活了。
桑鶴軒放下手機,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夕陽的余暉像火一樣灑滿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然後他就又開始想她。
其實就算他在忙碌也會想她,這幾天沒怎麼和安思淼聯系,桑鶴軒無法安心做任何事,深夜回到家里,看著空蕩蕩的住宅,只覺得什麼都不順眼,連吃飯都沒有任何胃口。
利承澤敲響辦公室的門,桑鶴軒回身喚他進來,對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桑先生,汪老先生約您下午兩點在碧春茶莊見面利承澤將寫著茶莊地址的紙條遞給他,壓低聲音說,「打電話的人囑咐讓您一個人去,我查了一下,電話是衛鴻曦那邊的人打來的
衛鴻曦,現任解放軍總後勤部政委,是汪永年的前下屬,現任總後部部長戴豐的下級,這些年對方沒少和他們打交道。
桑鶴軒將紙條放進襯衣上方口袋,思索須臾後頷首道︰「我知道了,把今天下午的其他行程全部推掉,我現在就走
利承澤道︰「時間還早,您不吃個午飯?」
桑鶴軒抬手看了看表,現在是十二點多,離兩點還有一個多小時。
「不吃了桑鶴軒回了他,走到衣架處拿了外套就離開了辦公室。
利承澤沒有急著離開,仔細認真地打掃了一遍辦公室,桑鶴軒的辦公室從來不允許別人亂動,一直都由他親自負責。
他把書桌上的文件歸于原位,打掃到安思淼的位置時忍不住嘆了口氣。
桑鶴軒獨自駕車到了碧春茶莊,這里地址很偏,如果不是利承澤給他準備了地址,他估計很難找到。
中午時分,茶莊沒什麼人,汪永年選擇在這里見面的用意很明顯。
桑鶴軒停車進了茶莊,開了個包間點了壺普洱坐在里面喝茶,一喝就是一個多小時,喝得非常平靜,品得相當用心。
汪永年到的時候,服務員來通知桑鶴軒,桑鶴軒提前跟他們打了招呼,如果有位老爺子到了就告訴他,這個時間來這種偏僻地方的人不多,很容易就能認出來。
桑鶴軒出門迎人,隨口吩咐服務員換新茶來,走到門邊的時候正看見汪永年從車上下來,他身邊跟著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兩人都是便服,身量相等,面色嚴肅。
司機為兩人開完門便回車上等著,桑鶴軒走下台階行至汪永年面前,低沉溫和地叫了聲︰「外公略頓,看向他身邊的人,語調熟稔,「衛政委
衛鴻曦朝桑鶴軒點了點頭,微笑道︰「好久不見了桑老板,咱們里邊兒說,門口不方便
桑鶴軒自然不會拒絕,讓開路讓汪永年先走,汪永年瞥了他一眼,和衛鴻曦一起進了茶莊。
一行三人一起走進桑鶴軒定好的包間,包間里環境雖稱不上頂尖,卻也算雅致,上好的龍井已經沏好,正泛著淡淡的茶香。
汪永年一落座,桑鶴軒便十分自然地為他沏茶倒水,順便還給衛鴻曦倒了一杯。衛鴻曦連聲稱謝,汪永年卻看都沒看他一眼。
「我來這不是喝茶的,抓緊時間說正事吧汪永年推開茶杯,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凝視著他,「你怎麼樣才肯和淼淼離婚?」
桑鶴軒有點想笑,這種場合一般都是女人遇到的比較多,今天居然讓他體驗了一次。
因為早就有心理準備,桑鶴軒也對此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坐在兩人對面,輕聲細語地說︰「既然我娶了她,就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她離婚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緩聲音,「我想她也不希望離婚,女孩子離過婚說出去也不好听,我不希望她不好
汪永年蹙起眉︰「你這是在威脅我?」
「沒有桑鶴軒誠懇地說,「其實這對外公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只要您願意,不過一句話而已
汪永年冷笑道︰「可我卻不願意替一個利用我外孫女的男人說這句話
桑鶴軒怔住,無言以對。
「沒話說了?不是告訴你想好怎麼和我說嗎?這麼多天你就想到這麼幾句?」汪永年諷刺道。
桑鶴軒垂眼,低聲說︰「這件事是我沒考慮周全,我對不住安安,我無話可說
汪永年睨著他道︰「你剛才說淼淼不希望和你離婚,那是因為她不知道你那點事,你覺得如果她知道了你只是利用她,還要拖我和她下水,她還會和你在一起嗎?」
桑鶴軒深吸一口氣,抬手推了推眼鏡,捂住額頭。
汪永年收回視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喝茶這個動作讓桑鶴軒略微驚訝,漆黑的眸子凝視著對方,眼楮里帶著探知。
「你知道我出來之前淼淼和我說什麼嗎?」喝完茶,汪永年向他問道。
桑鶴軒搖了搖頭︰「猜不到
汪永年拍了拍衛鴻曦的肩膀︰「你當時在,你來說
衛鴻曦放下茶杯,勾著唇角道︰「桑老板,咱們都是熟人,我也不兜圈子了,直跟你說。淼淼是我看著長大的,出來時她拉著我和老首長的袖子說,讓我們別為難你,有什麼事多讓著你。哈哈,我們兩把老骨頭對她那麼好,到頭來卻要讓著你這個年輕人,你說這丫頭該不該打?」
桑鶴軒抿唇低頭,沉默著沒有吭聲。汪永年一直在觀察他,見他這副樣子,不知何意地輕哼了一聲。
衛鴻曦听見這聲哼,轉了話題道︰「你在香港的事我們也都知道了,以前老首長在的時候你那點事也不是不清楚,只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現在的戴部長是個倔脾氣,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不肯順他的意,以後的路肯定不好走
桑鶴軒聞言終于開了口,語氣平淡道︰「若我順了他的意,也就等于把這麼多年的家業全都交給了他,戴部長胃口太大,桑某人微言輕,供不起
「你那些家業也不是正途得來的,給了他又能怎麼樣,你們兩個家伙我都瞧不上,你以為你的胃口很小嗎?如果不是當時快要退休了,你的事我早就查了汪永年指了指桑鶴軒,面色不悅。
桑鶴軒想說什麼,可思及自己的目的干脆又閉了嘴。
汪永年正要說什麼,衛鴻曦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起來看了看,低聲道︰「是淼淼
桑鶴軒眉頭一揚立刻看過去,汪永年瞪他一眼,直接把電話拒接,冷著聲說︰「要我幫你也可以,但你得把事情跟淼淼說清楚,你這是在犯法,就算這次月兌了險,保不齊以後又會東窗事發,我年紀大了,保不了你一輩子,她是你的妻子,必然會被你牽連,如果這樣她還同意,那我就幫你他說完,由衛鴻曦攙扶著站起來,干干脆脆地走了。
/>
桑鶴軒坐在茶莊里,一下午都沒離開,茶喝完了又上,他的臉色一直都很平靜,死人一般平靜。
這次談話結束,汪永年回了家就解除了對安思淼的禁足,安思淼在老爺子這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迅速趕回家和桑鶴軒的家中,想要從他這里了解一下。
安思淼不是傻子,連衛鴻曦都來了,那就說明桑鶴軒和外公之間、甚至是國家之間有什麼嚴重的問題,如果真是這樣,那外公為什麼不喜歡他、為什麼反對他們的婚事就可以理解了。
這件事如果是真的,桑鶴軒娶她的目的也就很清楚了,安思淼完全不必再好奇。
心里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回到家中卻不見桑鶴軒,安思淼拿出手機迅速撥下他的號碼,電話一接通便月兌口道︰「你在哪?」
桑鶴軒舉著手機結了茶莊的帳,開車趕回家中,打開門就看見坐在沙發上蹙眉沉思的妻子。
天色已經晚了,電視里正放著新聞聯播,安思淼的心思顯然沒在電視上,這個聰明的姑娘已經察覺到什麼了,就算他不說,她應該也感覺到他當初急著和她結婚的目的不純。
桑鶴軒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沈嘉致說他卑鄙無能這一點都沒錯,他在戴豐那里斗不出個勝局,就到剛出校門的女大學生這來掐別人的弱點,不管說給誰听都很無恥,他本人也這麼覺得。
他不聲不響地走到沙發邊坐到她對面,安思淼抬眼看向他,兩人視線對接,安思淼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整個人哆嗦了一下,心涼得不行。
安思淼知道,這種時候指望桑鶴軒開口比登天還難,于是她主動打破沉默道︰「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桑鶴軒輕笑一聲歪了歪頭,片刻後又轉回視線看著她,停頓了差不多三秒,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將她推倒在了沙發上。
安思淼驚詫地看著他︰「你……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我
桑鶴軒順從地放開她,卻轉而將她橫抱起來,步伐堅定地朝樓上走。
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麼,安思淼急切地掙扎道︰「鶴軒你別這樣,你先放我下來,你別沖動……」
桑鶴軒不疾不徐地邁著步子,回到臥室將她扔到床上,扯了領帶附上她還未來得及起來的身子,一如往日那般平靜地反問︰「我沒有沖動,你見我什麼時候沖動過?」他一邊說話一邊解襯衫紐扣,迅速月兌下襯衣扔到一邊,眼鏡片後面那雙細長烏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平靜溫柔地說,「乖,不管是死刑還是死緩,無期還是有期,都呆會再說吧
他還沒听到她知道一切後的真實回答,卻已經在心里確定了她會怎麼做,結果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他對自己沒信心,對安思淼也沒什麼信心,事情本不該發展到這個地步,是他自己不爭氣,對不該有感覺的人產生感覺,沒有按計劃執行,這麼做的後果本就該由他承擔。
如果他能放下一切徹底地將安思淼玩弄于鼓掌之上,現在該難過的就是汪永年而不是他。
汪永年應該也看出來了,即便他讓安思淼進了宏微做財務,可他卻不忍心真的讓她趟這趟渾水,他更加不願意用花言巧語來繼續欺騙她,讓她痛苦地為他做事。
桑鶴軒現在全部的心緒都在安思淼身上,只要她一個簡單的動作他的心就會翻江倒海,他表面再平靜再一塵不染也只是粉飾,他恨不得挑斷自己身體里每一根為她動情的神經。
還掙扎什麼呢,死了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