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天,又是伺候梁王後、長公主太廟祭祀,又是逃亡,又是遇見寶嫂得知當日烈火焚寨的消息,程蓮早已經累極,緊繃了許久的神經才一放松,人便睡過去了。
勞碌之後一夜好睡本是最理所當然的,可程蓮卻是噩夢連連,塵封記憶最深處的那一段她不願憶起卻每每總是在午夜夢回時縈繞心頭的記憶,像是泄閘的洪水,洶涌而出,如千萬頭猛獸同時咆哮一般。
慕容建華的剛毅如刀削一般的面容,陰鷙如鷹的狠戾目光,健碩如山一般壓抑的叫人喘不來氣的身體,還有那混合男女情/欲的曖/昧的氣味……
當烈火焚城時,他手拿著黃金的面具,嘴角淌著嫣紅的鮮血,緊緊勒住她的脖頸,他看著她,定定的看著她,聲音似地獄深處般狠戾︰「告訴我,這些日子一來,你到底有沒有,有沒有哪一天,哪怕是一刻,是真心待我的
已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答,只看他絕望恨毒了的目光,連帶著他曾如泰山一般給她以無窮無盡壓迫感的身體,一並的,跌進了萬丈深淵。
身後,烈火熊熊,無數淒厲的慘叫聲一聲長似一聲的傳來,她看見好多人,一個接著一個沖如火海中逃生,可她們的身影卻最終全部化成了火海中一絲一點明亮的火星,全死了、全被活活燒死了……
即便是在睡夢中,程蓮的亦禁不住從心底漾起悲痛和絕望來,那一日,趙軍萬箭齊發、火燒山城,無一不是趕盡殺絕的手段,完全不管不顧寨中是否有無辜之人。
幕然,火海之中,出現了一個溫潤的翩翩佳公子,羽扇綸巾、英姿勃發,整個火海的溫度,似乎在他到來的那一刻,也降低了許多。
他像是一場及時的春風,將枯黃的大地吹綠;
他像是一場及時的暴雨,將久涸的大地滋潤。
他微笑著向她伸出手來,她只覺得心中安寧祥和,她伸手回應他,指間即將觸踫,畫面突然轉換,她看他正襟坐于高頭大馬之上,羽扇一指,萬箭齊發,小小的山中寨變成一只巨大的失了活力和戾氣的刺蝟,他又低眸,淡淡一聲︰「火攻」……
「不」!
尖叫著從夢中醒來,才驚覺夜幕已至,模一模後背,已是濕漉漉的一片,想起夢中所見,程蓮很是惶恐,原來在自己的心中,竟已將他想象成了那樣一個視人命為無物的冷漠的人。
從搖椅上起身,茅屋內靜悄悄的竟無一人。
掀簾進了里屋,柳慧娘正疲憊的斜倚在床沿上,靜靜的看著床上仍舊昏迷不醒的趙普勝,剪水雙眸中柔情似水,少了些許焦慮卻仿佛多了幾分難言的情愫。
听見程蓮進屋,柳慧娘抬頭沖程蓮疲憊的笑一笑︰「剛喝了藥,他的臉色好多了
他?難道柳慧娘還不知道趙普勝是誰?
沒有多說什麼,走近了幾步,借著昏暗的燭光,可見趙普勝的面色雖然仍舊蒼白得無一絲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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