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寧靜,辰王府西苑一道黑影抹黑越過高高院牆,借著路邊擺設的點點燭火,蜿蜒的影子一路伸向王府後院。愨鵡曉
站在池井前,黑影略顯躊躇的四下張望,一手伸進袖中掏出一只小小的刻著梅花的白瓷瓶,呼吸微微沉重,再次四下東張西望一番,扯開瓶蓋,傾斜瓶內的滴滴雨露,空氣里飄蕩著淡淡的花香,好似寒冬臘月時迎雪獨自綻放的傲梅,在黑夜里暗暗飄蕩著沁人心脾的陣陣香氣。
月光清冷的打在大地上,從井下倒影里映上那高高上揚的眉角,還有那抑制不住的嘴角得意。
天色微微亮,王府奴僕早早起床打水烹制早飯,沒有人注意躲在暗處的一抹幽光,只是各自井然有序的忙著自己手中的那活兒,洗菜洗米,最後入水煮飯。
軒轅皓穿戴好衣袍,有些疑惑的看向獨自坐在窗前傻傻的盯著自己手看的丫頭,悄然走到她身後,雙手搭在肩上,輕聲問道︰「在想什麼呢?」
「皓,你有沒有嘗出這茶里的味道?」
軒轅皓走近一看才知這丫頭在泡著茶,茶杯里因著熱水的蔓延而飄起縷縷茶香,有點陌生的香味。
「你大概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吧,不巧的是我以前在衡山的醫譜里看見過一次,後來下山後,在聹宇那里見識過,听別致的味道,當然,也挺別致的用心。」沈靜瑜攪了攪茶水,側身將其悉數倒入痰盂中。
「瑜兒,你這是——」
「皓,這種話有個很美麗的名字,叫做曼陀羅,一種看著很清雅很清雅的嬌花,就跟人一樣,看著很清純很清純,可是心思難免有點蛇毒了。」
「瑜兒的意思是這花有毒?」軒轅皓有些不敢置信的傻笑一聲,搖搖頭,直接否定道︰「你難道忘了這花茶是從宸嬅那里拿出來的?瑜兒,你是不是還在擔心什麼?我回來了,一切事情由我在,你只需做回以前的那個小丫頭就行了。」
「皓的心里就沒有懷疑過自己身邊的親人嗎?」沈靜瑜意有所指,卻有些為難的欲言又止,任憑誰也不會相信自己最親最親的人是手染自己的血的人,何況是重情重義的他。
軒轅皓微微愣怵,原本平靜的眸幽幽的泛起一種莫名的冷漠,一股識不透的眼神在彌漫,看的對視他的沈靜瑜心底泛起一股心疼,他的眼神,那一刻變得略略的、淡淡的、一閃而過的傷感?
「瑜兒,有時候自欺欺人更能讓自己心安理得。」軒轅皓苦笑,長嘆一口氣,隨後側過身,接位走到窗前,手,不安寧的顫抖著,卻被他掩飾的再平常不過。
沈靜瑜就這般安靜的站在他身後,又那麼幾次想要月兌口而出的話生生的因他落寞的情緒而吞回肚子里。
「瑜兒,你恨你的大姐、二姐嗎?」軒轅皓突然轉變話題,卻有種換位思考的意圖。
沈靜瑜微微點頭,卻是露出一種釋然的笑,「恨,怎會不恨?」
「看來我連瑜兒一半的干脆都學不來。」軒轅皓映上朝陽的初光,面上含著笑意,嘴角扯著弧度,卻是讓人怎麼看,怎麼……淒涼!
「王爺,王妃,不好了。」筱琦緊張的叩響房門,著急踱步的站在門外來來回回。
「何事驚慌?」軒轅皓推開門,面色依舊如常陰沉。
「剛剛府里的人吃過早飯一個個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好似中毒跡象。」筱琦氣喘吁吁,一口氣吐出。
軒轅皓劍眉一皺,健步如飛朝著大廳奔去。
一時之間,偌大的辰王府除卻一眾還未換班的侍衛外,悉數王府中的人皆中毒倒地不起,一個個面如土色,兩眼翻白,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怎麼回事?請大夫了嗎?」軒轅皓蹲子兩指扣上一人脈門,臉色漸漸暗沉,無疑不是脈象虛弱,只是為何會中毒?又有誰敢在辰王府下毒?
「今早所有人吃過了早膳後不到一刻鐘,一個個就抽搐著倒地,當時嚇壞了人,原本準備出去找大夫的人也隨後不久都倒地不起了,現在王府里除了奴婢和幾個還沒來得及用早膳的婢女外,都倒下了,侍衛也中毒了一半,奴婢不敢擅自做主,只有驚擾王爺和王妃休息。」筱琦跪拜在廳下,眸光閃閃,淚跡未干。
「好了,都別再解釋什麼了,快些派人去請大夫。對了,讓人一並去奕王府通知季神醫,麻煩他過來一趟了。看著跡象,食物水源這些東西都先別踫。」沈靜瑜三指搭上中毒僕人的脈門,眉色微動,看了一眼軒轅皓的背影。
軒轅皓只覺身後的目光探視,心有靈犀般回眸相視一眼。
「皓,你認為誰會下毒?」沈靜瑜臉色驟變,心中答案已然了然。
軒轅皓沉默半分,本想開口說話,卻見從院子里急忙奔來的筱琦。
筱琦大喘兩口氣,上氣不接下氣的急忙說道︰「王爺,府外不知何時來了一群人,他們堵在門口,一人出去斬殺一人。」
「這麼快就來了?呵呵。」軒轅皓嗤笑,拿出手絹擦了擦手,冷冷說道︰「天子腳下都這麼有恃無恐,本王還真是把他們的性子都慣出來了。」
「王爺說的也是,吃一塹長一智,這些人就是吃了也不見長啊。」沈靜瑜上前輕輕的拍了拍筱琦肩上的片片花瓣,若有所指的看著她腳下的黑泥,輕聲問了一句,「筱琦這身上的味道,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聞到過啊。」
「嗯?」筱琦驚了驚,急急搖頭,「奴婢只是一個小小丫鬟,身上都是一些難聞的僕人氣味,驚擾王妃主子了。」
「這倒不全是,好像有一種淡淡的花香,不知道筱琦最近特別喜歡用什麼胭脂水粉啊?」沈靜瑜抬起筱琦修長的五指,仔細看著根根指骨分明的手指,笑容淡淡,含蓄溫柔。
筱琦身子一顫,驚愕的瞪著眼楮,「主子,您、奴婢、奴婢沒用——」
「听說公主及笄的時候太後送過她一枚玉鐲,玉色很純,是上好的和田玉打造。」沈靜瑜從腰間掏出一只玉帶,輕輕打開,陽光下,指尖玉鐲泛著淡淡綠光,握玉生暖,果真暖暖的。
筱琦臉色大變,雙腿不知所措的一顫,整個人都跌倒在地。
「其實筱琦,你一直都做的很好,只能怪公主好意請我們去喝了一杯茶而已,那杯茶還真是讓人回味無窮啊。」沈靜瑜掩嘴一笑,隨手輕揚,一道黑影在院中隱隱而現,隨著陽光的照射,一抹影子不動聲色的站在二人身後。
青兒從袖間掏出玉瓶,一顆顆的將瓶中解藥喂進所有中毒之人的嘴里。
「是季神醫讓奴婢帶來的,有毒解毒,沒毒養身的好東西。」青兒收好玉瓶,面無表情說道。
軒轅皓嘆了口氣,看著自家媳婦那張笑靨如花的一張臉,忍不住的苦笑一聲,自己還真是陪這丫頭演了一出好戲啊,這丫頭算計人起來連自己都一並給拉下水了,還真是一點不徇私給他開個後門啊。
「皓,接下來怎麼做?」沈靜瑜顯然沒有理會跪倒的身影,只是掠過她站在了軒轅皓身邊,對于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只會點花拳繡腿的棋子,她顯然更關心府外的一群真正豺狼。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軒轅皓摟了摟她的小蠻腰,笑的微露皓齒。
「昨晚。」沈靜瑜輕咳一聲,「是青兒發現筱琦從房間里鬼鬼祟祟的跑了出來。」
「所以你就將計就計,讓她把敵人都引到了家門口?」軒轅皓挑了挑眉,繼續笑的含蓄。
沈靜瑜幾乎沒有想過,直接點頭,「不是還有你在嗎。呵呵。」
「丫頭,你為什麼不直接讓四個和聹宇一同過來呢?只是讓人去拿了藥,可是卻忘記請幫手了,嗯?」
「這不是有你在嗎?」沈靜瑜眨了眨眼,一臉無辜。
「哈哈哈,看見人家都打到自己家門口了,看來我這個辰王今後得改改傳說了。」軒轅皓嘆了口氣,又將目光放在不遠處頷首不語的女人身上,「她就是那日來投奔你的人?」
「是啊,原來她還是個高手啊,輕功了得,內力上乘,完全有自保能力。呵呵。」沈靜瑜緊了緊嗓子,朝著一旁低頭看著自己腳尖的丫頭使了使眼色,而自始至終後者都保持低頭不看不語的姿勢。
軒轅皓伸出一指擦過丫頭的鼻子,搖頭晃腦,道︰「听說她昨天還幫你在皇宮里上演了一出一人單斗羽林軍的事跡?還大獲全勝了?」
「那只是踫巧而已,皓,你怎麼這麼關心一個丫鬟呢?她怎麼看怎麼瞧都是自己人啊。」
「等趕走了門外的那群人,我們再好好聊聊。」軒轅皓闊步前去,經過青兒時,仍是警覺的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滿身戾氣,雙腳輕浮,卻站的鏗鏘有力,一雙放于身前的手,指間繭子甚厚,卻指如蔥修長白皙,一看便知長年練武且不曾是山野流難失所之民。
沈靜瑜一步一步的從石階上走下,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地上的筱琦,收斂了剛剛那天真純潔的含笑,轉而浮上冷漠清高自命不凡的桀驁。
她看著她,冷冷問道︰「為何這麼做?王爺待你不薄,王府讓你有何不滿了?」
筱琦怒目圓睜,整個人都被仇恨包圍著,滿身怒氣,「我自小便入了王府,伺候王爺也有三年了,可是我從未想過因為一次你的偷跑,王爺竟狠心傷的我一個月下不了床,我只是一個奴婢,比不得主子身嬌肉貴,可是我也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也會痛的人,看著王爺對你的疼愛有加,看著他對你呵護備至,而我呢?一個小小的失誤,竟落得被人神共棄的下場,我心不甘,很不甘,同是女人,我筱琦自認為絕不比你差,卻沒你命好投身到沈相府里罷了。」
「原來是因愛生恨啊,我懂,我懂。」沈靜瑜半蹲子,勾起筱琦的下頷,看著她眼眸里蹭蹭冒出的火花,嘴角亦是不合時宜的扯出一抹冷冷的笑容。
「你懂?你一個只會賣弄天真的女人懂的什麼是愛情嗎?不過就是一個只會躲在男人身下承歡叫嗔的賤胚子。連自己的二姐都容不下,你自私自大,總有一日會跟我一樣落的人神共憤不得好死。」
「這話說的,可真夠狠的啊。」沈靜瑜搖了搖頭,指甲劃過筱琦的臉頰,輕輕一挑,一串血珠從她臉頰上的血痕中涌出,瞬間,染紅了她的掌心。
「沈靜瑜,要殺便殺,听我謾罵心里得瑟了?還是覺得我罵的對?」
「呵呵,筱琦,當初我剛進府的時候,的確是個很天真很善良很純潔的一個女娃,在你們眼里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能做什麼?能滿足軒轅皓這種人物的需求嗎?你們那時是不是一個個都等著看我的笑話?特別是听說沈靜婉要嫁進王府的時候,一個個保不準偷著樂了。」沈靜瑜站起身,抬頭望著刺眼的日光,嘴角的冷意越延越大。
「主子,何必再听她胡說八道?」青兒忍無可忍,手中早已恨不得染上她的鮮血。
沈靜瑜搖頭道︰「我想不通宸嬅為什麼會那麼恨我?恨到跟你聯手一起血染辰王府?這里也好歹算是你的家吧,撇去我沈靜瑜這層關系,這里可是你自小便生長的家,你如何心狠的看他們涂染這里,看著血流成河,尸體遍地?」
「沈靜瑜,別再裝的一副聖母模樣,你要殺便殺,說了那麼多,不就是想讓我告訴你公主的計劃嗎?我不會說出來的,死也不會說。呃——」筱琦驀地雙目瞪大,有些不知所措的瞪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頸脖間的一只手。
沈靜瑜慢慢提起掌心的身體,看著她騰空,看著她臉色漸漸黑沉,手下一松,又一次笑意滿滿的俯視她的狼狽,笑道︰「宸嬅身後的人不用說我們都知道是誰,只是皓不願見手足相殘罷了,可是我卻不願意了,在此之前,我曾立誓今生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他,拆散我們,對于心存芥蒂的人,對于滿懷仇恨的心,他舍不得出手,我會替他剖開他們的心,讓他們看一看心髒在手中跳動的模樣,看著它被挖開取下心頭血的痛苦,哈哈哈,我不會殺你,因為死太容易了。生不如死,才更有趣。」
筱琦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沈靜瑜一張一合的嘴唇,又听著跟她笑容截然相反的話,一種莫名的驚悚在胸口翻騰,眼前這個笑的如同春風溫柔拂面的女人,話里狠毒讓人咋舌的女人,真的是那一年被風光抬入王府並親切的喚過她一句姐姐的女孩嗎?為什麼見她如此純淨的一張臉下吐出的一言一句卻是如此的血淋淋?
「你、你們想做什麼?」筱琦愣了愣,突然發現貼在自己臉頰上的冰冷刀刃,一時間,慌了心神。
沈靜瑜手執著南宮懿送給她的那份小小新婚賀禮,輕輕的把匕首緊貼著筱琦白白淨淨的右臉,撇去左臉不小心被她刺破的傷口,聞著空氣里隱隱飄來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平靜無波的雙眸不由自主的浮上了點點猩紅。
筱琦心底震驚,卻又不敢動彈,只得不知所措的盯著沈靜瑜手中的刀刃,寒氣透骨肌膚滲入心口,她身體僵硬的坐在地上,呼吸漸漸沉重。
沈靜瑜嘴角微微上揚,舉著匕首的手越來越不自然的顫抖,最後,勾出了一條血珠,「你應該不知道這把匕首是什麼來頭吧。」
筱琦心驚,依舊不敢動一下。
沈靜瑜冷笑,「這是南宮懿送給我的,說是防身用必備之品,他好像告訴我這把匕首有個很可怕的傳說,一定要小心見血,因為這玩意兒一旦劃破了傷口,便是終生不愈。」
「……」筱琦大驚,雙眼狠狠的瞪大,心底的慌是前所未有的,她幾乎已經感覺到刀刃深深的刺進了她的肌膚中。
「你不是說你自認為不比我差嗎?那可怎麼辦?作為一個人嫉妒之心或者防人之心都是不可少的。你可懂我的意思。」
「啊!」筱琦突然間覺得臉頰上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血水染紅了胸前的衣襟,伴隨著她聲嘶力竭的大吼,斥罵聲更是鋪天蓋地而來︰
「沈靜瑜,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府外,打得如火如荼的兩人手下皆是一滯,隨後,兩人分開數步,各自按兵不動。
軒轅皓听見那聲嘶吼,不由得眉角皺了皺。
不遠處,銀面男人則是笑逐顏開,「看來府中發生了什麼大事了。听這聲音叫的多慘烈啊。」
「今日既然你送上門了,本王便不會讓你輕易離去。」軒轅皓凝聚真氣,準備再一次進攻。
銀面男人卻是見勢手掌,並仰頭大笑三聲,輕步躍上屋檐,「今日本門主本就不是來取你的命的,暫且讓你多活幾日。」
話音一落,府外的一眾黑衣人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連漫天騰飛的落葉也一並卷走,只留下空地前白衣飄飄的身影獨站,他抬頭,遲遲不動的望著銀面男人離開的方向,那里好似是自己每一日都要踏過的路線。
青兒站在一旁,指甲陷入皮肉中,她不是沒見過沈靜瑜對人的狠毒,可是今日的慘狀,她似乎是從未遇見過,那畫面,任憑定力再強大的自己都有一種想吐的沖動,而執刀者卻是面不改色的繼續欣賞著自己的作品,甚至竟從她炙熱的目光中看出了……喜愛?
「把她帶下去吧,皓也應該快回來了。」沈靜瑜擦了擦手,把匕首放回袖中,掩嘴遮蓋了一下那股久久散不出的血腥味。
青兒皺眉,拿著紗巾蒙上昏迷過去的筱琦,扛起她,轉身一躍消失不見。
軒轅皓收回神色,想起剛剛那聲吼叫,心底有些泛著味道的趕回府,偌大的院子,卻不見一人。
「瑜兒。」他試探性的叫了一聲,依然沒有一人回話。
「七弟。」軒轅玥從正廳的屋檐上縱身而下,表情有些凝重。
軒轅皓本打算回房去看看,卻被叫住,回頭見到來人,更是緊了緊眉宇,「四哥來的可真是及時啊,如若七弟我武功不濟那麼一點點,恐怕你就可以等著為我收尸了。」
「我一早就來了,當然並不想打擾你們夫妻二人的自顧演戲了。」軒轅玥笑的很勉強。
軒轅皓則是充耳不聞,急急朝著寢房方向走去。
「等一下七弟。」軒轅玥拉住他,猶豫了片刻,開口道︰「剛剛那一幕,我看見了。」
「什麼一幕?」軒轅皓想了想,道;「是瑜兒的事?」
「嗯。」軒轅玥點頭,卻又再次恢復沉默。
「也對,我正想去問問剛剛怎麼回事,四哥倒是說說筱琦為什麼突然間——」
「瑜兒好像有點不對勁。」軒轅玥吞吞吐吐的開了口,果真見到軒轅皓一臉的不相信。
軒轅皓苦笑,「我倒覺得你有點不對勁,是不是跟聹宇又吵架了?」
「七弟,你听我說,瑜兒真的不對勁。」軒轅玥四下看了看,確信無人,才道︰「剛剛她用了南宮懿給她的匕首把筱琦的一張臉……毀了。」
「……」啞然,軒轅皓噤聲,卻又反笑,「這丫頭肯定吃醋了,不過劃花了筱琦的臉,還是用那把詭異的匕首,這有點狠了。」
「狠倒不是,只是她下手太過了。」軒轅玥感覺胸口一陣反胃,想起剛剛那畫面,昨晚吃的飯都快嘔出來了。
「……」皺眉,軒轅皓等待他反胃過後繼續說。
軒轅玥掩了掩嘴,苦笑,「你是沒見到,一張臉全是血,橫七豎八,亂七八糟,看不到一塊肉,只剩兩顆眼珠子在轉動,所有能割的,全是刀痕。最重要的是,瑜兒聞到血腥味會特別興奮,下手越狠越決然,幾乎是不帶猶豫,有幾次我都擔心她會不會直接把刀插到筱琦的心髒里。」
「她背叛了我們,瑜兒想殺她是正常的。」軒轅皓解釋。
「可是你見過一個人會雙眼赤紅的正常殺人嗎?」軒轅玥打斷他的借口,直言道︰「她有點走火入魔了。」
「不會的,瑜兒這些日子很正常,一直都沒什麼不對勁了,剛剛肯定是你眼花了。」軒轅皓急著離開,卻被軒轅玥狠狠的抓著手臂,整個人僵持在原地。
軒轅玥直言不諱,撕破所有偽裝,「讓尚穆前輩看一下吧,再這樣下去,她會變得所有人都不認識的。」
「四哥,你真的承認瑜兒會變成一個嗜血的人嗎?她曾經是多麼的無憂無慮?如果非要給整件事找一個理由,那便是我當初的自作主張害了她。今時今日,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我絕不負她,絕不棄她。」軒轅皓震開軒轅玥的手,大步闊前,突然間,真的害怕她不見了,他的瑜兒又躲起來跟他開玩笑了。
寢房內,沈靜瑜心慌無主的瞪著自己的一雙手,手上還染著那淡淡的血紅,是怎麼回事?自己剛剛都做了些什麼?
她不敢置信的雙手抱住腦袋,自己明明是準備好好的詢問詢問她的,怎麼一時之間就手染了這麼多血呢?這些都是她的血?她親自弄的?
「瑜兒?」軒轅皓本想著好好的問一問她剛剛發生的事,卻在推開門的一剎那見到了這麼讓他心疼的一幕,自己的丫頭雙手抱著頭將自己深深的藏在膝蓋里,整個人都在顫抖,狠狠的不停歇的發抖。好似孤獨無依的尋求一點點溫暖,好似天大地大只剩她一人渴求溫暖,她在害怕。
「皓。」听到聲響,沈靜瑜抬頭對上了門外痴痴眷戀的一雙眼,眸中泛紅,她幾乎是不帶思考直接撲進了他的懷中。
「瑜兒,別怕,我回來了。」軒轅皓輕輕的安撫著躲在他懷里哭泣的丫頭,雙手緊緊的抱著她顫抖的身體,聲音溫柔的如同水,只怕一個不留意又一次驚擾了她。
沈靜瑜抓著他胸前的衣服,听著他胸口強勁的心跳,平靜的任他輕拍自己安慰自己,終于,卸下了心口的惶恐,她睜開眼,對上他盈盈碧波的眸。
兩兩相望,落得一室的靜……
「皓,我剛剛做了一件錯事。」沈靜瑜咬著下唇,一臉小家碧玉的認錯模樣。
軒轅皓不甚在意的輕拍著她的腦袋,笑道,「瑜兒究竟做了什麼?能不能說給皓听听?」
「我怕你不高興。」沈靜瑜瞪著那雙秋波溫潤的眸子,嘟起嘴,低垂頭。
「瑜兒都這般認錯了,我怎會不高興?」
「可是我真的很過分了。」
「瑜兒是在幫我,怎會過分?」
「可是我毀了她的臉,女人最重要的臉。」
「那是她背叛在先,瑜兒有何過錯?」
「可是畢竟是我們傷害她在先,如果非得定個過錯,只需逐她出府便可,可是我卻害了她一生了。」沈靜瑜鼻子一澀,淚水盈眶,忍不住的一滴淚滑過眼眶,直接滴到他的手背上。
感受著手背上一暖,後又一陣涼,軒轅皓心疼的拂過她的淚痕,輕聲道︰「瑜兒,我可不可以求的一個誓言?」
「嗯?」
「有我軒轅皓在世一日,沈靜瑜所犯過錯皆由軒轅皓一人承擔,無論上至西天萬佛,下至地獄千萬亡魂,一切的錯,一切的孽,一切的終有報,請老天皆數歸到軒轅皓一人身上,今生債,我償還,今生孽,我身負;今生報應,我應受。死後千刀萬剮,永墮地獄,無怨無悔。只求沈靜瑜化解心恨,散盡戾氣,還她一個無憂一生。」
听完他的誓言,沈靜瑜愣了那麼幾秒,隨後,粹不及防的將他推開,眸光含淚盈盈閃爍的瞪著他。
「瑜兒,你這是怎麼了?」軒轅皓踉蹌退後兩步,斜靠在玉柱前,抬頭入眼的便是她眼眶滿淚卻是漸漸赤紅,一種不祥的預感有心而生,他的瑜兒有點不一樣了。
沈靜瑜一動不動,表情平靜,內心備受煎熬,雙手忍不住的緊緊成拳,修長的指甲狠狠的刺進皮肉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蕩在空氣中。
「快,阻止她,她在散功。」尚穆被軒轅玥拎著跑了幾條街,好不容易到了王府卻隱約的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旋在盤動,而方向卻是辰王寢房。
軒轅皓听見聲響,急忙上前一指點下沈靜瑜的睡穴,溫柔的將她抱在懷里,而懷中昏睡的人顯然也很不舒服,眉頭緊蹙,唇齒顫抖。
「前輩,這是怎麼回事?」軒轅玥在門外驚了驚,兩人一前一後入了房。
軒轅皓安靜的將沈靜瑜放回床上,為她蓋好薄衾,又忍不住的伸手抹去她額上的點點冷汗,心底的不祥預感愈演愈烈。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而她的心性隨著血咒的深練而漸漸入魔了,這種情況下,武功是不能練了,可是魔性不除,始終會是禍害。」尚穆把完脈,正色道。
「怎麼除?」軒轅玥問道。
「廢去武功。逆轉經脈,重新為她體內的已然被魔性侵蝕的真氣導回正位。」
「廢去武功?」軒轅玥錯愕的看向一旁保持沉默的軒轅皓,為難的側頭看著尚穆,道︰「還有別的法子嗎?不練武功了不就成了?」
「她最近也沒有練功,可是她體內有血咒的詛咒,一旦有邪氣入體,變成六親不認,嗜血成魔的妖女指日可待。你們想試試嗎?」尚穆冷哼一聲,「畢竟這武功魔性太強,當初如若不是為了救辰王,她師父和我怎會讓她練這種詭異的功法?有舍才有得,不能為了一時之利而忘了潛在的危險,她畢竟還小,隨著年齡的增長,體內的魔性也會越來越強盛,人活在世,不可能無愁無恨。」
「廢了武功,對她身體有害嗎?」軒轅皓沉斂了半響,想了片刻,開口問道。
尚穆微微搖頭,又側身回看了一眼閉目昏睡的身影,道︰「目前不知,但傷害終究還是有的,只是看傷的哪里。」
「什麼叫做傷的哪里?」軒轅玥不解,果然瞧著自家七弟那臉色又變了變。
「很有可能是以後的生活能力,也有可能是行動能力,而最有可能的便是心性。」尚穆直言,「如果傷了心性,也許她會年輕那麼幾歲。呵呵。」
軒轅皓听著他那一句笑里帶哭的笑容,心里也忍不住的想要苦笑那麼幾聲,年輕幾歲?是說她會變傻還是變笨?或者如九歲那年天真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