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息,周遭忽地生就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作弄感,這感覺讓普雅內心充實又虧空,甚至忽略了她的身後還立著一個情人蕭淨鸞。
「你……」
「普雅!」
下意識唇畔開合,她原本想問問這僧衣著體的和尚怎會被混入流民的隊列、還一起被囚禁。這樣的裝束普雅雖不常見,但她也是認得些的,大抵能辨得出是釋門的子弟。
但她的問句還沒及完全出口,就被淨鸞猝然打斷。顯然的,她的情人在這當口起了善妒心的撥弄,大抵是不願意這朵嬌艷的鮮花盛開在他人的近前,哪怕是一位游僧也令他介懷。
這一喚弄的普雅驟地驚蟄!跟著心頭一急,一急之下也不知是哪里邁錯了步子,這個身子就沒防備的失了重心向側一倒……電光火石里,法度甫一失驚,沒管顧許多的抬手向前拉了她一把。
這一拉,微涼的指尖攀上那唆滑的金縷線袍,觸及時驟一下起了漣漪……法度忽然覺的胸腔里浮動一種聚結的異樣,這情緒使他莫名歡喜,莫名的想要雙手合十、匍匐禮贊!
這輕輕的一拉,優曇婆羅次第綻開;這一拉,忽此愛無極、此樂未央……
「好久不見。」扶正了面前的女王重站穩妥,法度身心皆平和無瀾,對她頷首、啟口輕徐。
這話入耳時令普雅再一失驚,她才穩住了方才受驚的神、又沒能控制住散亂的緒︰「我們曾經見過面麼?」著實好奇,無法解過他話中意。
分明是彼此之間的一場初見,怎的這漢人模樣、僧侶打扮的怪人竟這樣問自己?落言同時,普雅當真蹙了黛眉斂了眸子再度仔仔細細看他,欲要從他身上瞧出哪怕一星半點兒熟稔的影子,好確定自己是不是曾與他見過……等等,那骨橋、那血湖、那夢中一席僧袍雙手合十的僧侶的烏沉色剪影!
不知哪里飄來的念頭一下子把普雅的思緒牽動到這上邊兒去,倏然間她憶起不久前那一場莫名古怪、且詭異血腥的夢!好久不見,難道當真見過……在夢寐間、在虛空里?
「阿彌陀佛。」這時法度又一抬目,口誦佛號、神容氣韻淡泊依舊,「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後的重逢。所以我們並不是初次相見,而是久別重逢。」這樣解釋,出世飄然、入世從容。
「哧……」顯然普雅此時的修為根本不能解過這樣彌深的禪宗佛味,于是法度這話被她听來煞是玩味、甚至帶了輕浮。內心關乎前遭夢寐的追憶曇然消散去,普雅持著一縷涌起的玩味。身子又向出世的游僧近了幾近,「你這和尚,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可是在油嘴滑舌動了凡心欲親近我?」語盡時抬手掩玲唇、但分明無約束的「咯咯」笑起來,邊終于想起來淨鸞也還在,甫又一轉身對著自己曖昧的情人笑意流燦,「淨鸞,你瞧這和尚多有意思!油嘴滑舌滿腦子綺念,卻就還穿什麼僧袍、扮什麼釋家弟子!」話雖如此,她心中對這看模樣像是來自漢地的游僧,其實平添一份趣意。
淨鸞繃硬的面孔跟著一柔和,勾唇合著普雅一起笑起來︰「嘖,普雅梅朵向來是這泱泱大漠里神契般鑄造的精靈,便是清修者一見佳人又如何能做到寡欲?」心弦一拂,其實他微有沉澱。冥冥中似乎有一種看不到的無形指引,指引著他、告誡著他,這位同他一樣來自漢地的游僧,有太多關乎「佛法無邊」的內里智慧無法看穿。
這一來一去似是而非的譏誚,撥亂不得法度的菩提心。他平和著面目,神色安詳的好好兒審視起面前相距不遠的女王。
這個生長在異域大漠里的女子,她有著最具西疆特色的濃黑的目與高挺的鼻梁,海市蜃樓般夢幻美麗的罌粟花瓣樣緋紅性感的厚唇;視野向上無規律的漠漠巡視,便看見那一雙揉雜了黃金碎屑樣溢彩流波、大大的澄碧的媚眼,細細寫春山的縴飛挑眉,以及黑的發紫、戴滿金銀瑪瑙釵環、一晃便曳曳的恰如流水樣泠淙叮咚愉悅歡快的一頭齊腰潑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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