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以來臨昌皇宮不大安定,即便普雅女王昨日頒布旨意,宣稱那施行陰謀、心懷叵測之人便是被撤職的原大祭司,並且這巫者已經自甘伏法、並畏罪自殺,以鮮血來洗滌干淨了自己的靈魂。但這一股不安定的游離感並未因此而終止,又因這大祭司的死去為整件事蒙上了一層血腥的味道,故而更是惹得人心惶惶、心神難安。
法度這陣子也被作弄的心神交瘁,晨時做了自己的功課之後,眼瞧著天氣晴好,開窗又覺溫度倒也適宜。便忽起了興致,出了房門在宮中散步游園。
就在一處綠洲花卉裝點中的小景處,踫到了普雅。
普雅是只身來游園的,並不曾有淨鸞陪著,身後帶了兩個侍立的婢女。想是淨鸞這一日又有公務需要忙碌,便不曾陪伴女王。
蕭淨鸞雖是漢人,但一向被女王所倚重,更是交付全部的信任委以朝政重任。這在臨昌是一件誰也心照不宣的事情、不是秘密的秘密,縱然法度是個外來者,這陣子以來也已經看出了七七八八。
「女王安好。」他合十雙手向普雅一禮。
普雅亦早早兒就瞧見了他,行步迎前後糯聲免了他的禮。這泠泠的聲息煞是悅耳,又似乎夾著一縷淺淺的嫣然味道,似乎女王今兒這心情不錯。
法度稱了謝後抬目,陽光斑駁中,瞧見普雅這一張明艷的面盤果然如花般鮮艷嬌妍。眼下她著一件裝點了孔雀長翎的湖藍色長裙,肩胛骨繪了一朵栩栩如生、翩然欲飛的華蟲,古泉瀑布般烏黑順滑的發半綰小髻帶瓔珞圈、半披散在酥玉的肩,靈動的鳳眸以金線上挑,睫毛縴縴然無風自動,檀唇一點涂了櫻色。那如玉的脖頸處墜下一條碧綠瑪瑙項鏈,與她這通身的打扮與氣韻更是相得益彰。
她行步時,手腕、腰身飾點著的配環珠玉便叮當輕撞,做弄出如瀑布春溪般的靈動恬然。而那一雙著了軟底兒墜玳瑁片繡鞋的玉足,更像是舞于清風、涉于水面靈巧翩然的蝶。
這般光彩照人、光艷動得了天下的綠洲珍珠,便是令眼前這游歷諸地、眼見過無數豐姿各異的美人兒、自身更是清心寡欲的法度和尚都每每不及防就心生顫動!
當然,那是對于世間好人好物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一種單純的欣賞、與合該的禮贊……
其實,普雅雖是法度見過的所有女人中最美最典麗、不能有與之相比擬的,但若是與她俊美的男寵淨鸞比起來,似乎普雅的風頭就會被淨鸞遮迷那麼幾分了!
這該是怎樣無量劫前締生出的緣法一段?讓這兩個一為漢地貴冑、一為大漠深處精靈的人兒相遇在今生的劫灰之後?
「國師今日倒是好心性,怎麼有空來這花園走走看看?」反正閑來也是無事,普雅便與法度一並游起了園。兩個人肩並著肩領走于前,將那兩個侍女留在了身後。
法度淺笑︰「女王的心情似乎也不錯。」
普雅亦含笑︰「是啊!」做了個冗長的吐納,似乎身心都是一釋然。
嗅著滿園合風送過來的曼陀羅花的芬芳,法度與普雅隨興的坐在綠蔭底下賞景閑聊。
「我曾去過很多地方,初入沙漠時也到過寥寥幾個綠洲。」法度抬目環顧了一眼滿園的好景致,景物有些時候當真可以以假亂真。譬如當下,如果不是遠處依稀可見的那一座座綿延沙丘投下的烏沉色剪影,他簡直以為自己此刻正身處在漢地皇者的宮闕花園,「但似乎沒有一片,比得過臨昌。果然不負這‘大漠珍珠’的美譽啊!」轉目又道。
普雅抿唇一笑,莞爾時萌動了涓涓的好奇︰「那在你不曾到過沙漠之前,有沒有以為即便是沙漠綠洲,也比不得漢地繁華鼎盛?」
「這倒不至于。」法度搖頭,「其實漢地臣民對于這片神秘的大漠,內心有著很多不一而足的期許。」他笑起來,春風拂過柳樹一般朗朗的樣子,「我幼時似乎還認定,大漠深處的文明古域有些要比漢地繁華呢!譬如這里的珠玉翡翠、各類寶石,我總覺的是成簇成堆的,即便是漢地皇者的宮闕都不能與之比擬!」
「嘻,枉你是出家人,卻是這樣定義豐饒與否的?」
「阿彌陀佛,女王打趣貧僧了!只是漢地臣民素以珠玉翡翠為貴,順應這個潮流,也就如是想了。」
「哈哈……其實那些個物什也都是不經用的。你看,我們這里那些東西多如牛毛,但因為物資遠不及那片富貴豐饒的漢地,所以還不是得用這些個啞物去換所需要的食物、種子?所謂珠寶貴重、翡翠難得,那也都是建立在子民衣食無憂、基本需求得以滿足的基礎上生就出的等閑玩意兒!」
普雅這番見解在漢人听來定會覺的別出心裁,不過諸如此類的見解法度也不是第一遭听,大抵沙漠的兒女都是這樣的心境。這見解沒錯,各取所需、因情制宜,不同地域不同情況,價值觀從來都是做不得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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